3、一、上元节斗法（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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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锦鲤看着远处葛天师的背影，从回忆中走出，轻拍脑袋步入预订的包厢。他刚一拉门，迎面看见父母和兄嫂已经入座吃茶，一婢女见到小公子进门，忙起身对外叫了一份茶点。
李锦鲤微笑道：“爹，娘，此楼的环境还不错吧。”
李麟渊斜睨了次子一眼，淡淡道：“马马虎虎吧，还不知夜晚灯火表演如何。”
李锦鲤兴奋道：“听说今晚的表演丰富多彩，还有傀儡戏，这个包厢位置可是孩儿精选的，请二老和哥哥嫂子拭目以待。”
月色灯光满帝都，香车宝辇隘通衢。【注1】
浓浓夜色铺天而来，满月尚未东升，山楼城台、千户万巷间一一亮起五光十色的灯盏，人群愈加熙熙攘攘，男女老少们提着宫纱角灯、纸球灯、琉璃灯在城内外过往穿梭，一时间车如流水马如龙，而御街军巡铺中的上百名防隅巡警，亦组队四处巡逻，顺带欣赏街景。除了角抵戏、放河灯外，街上还有更为壮观亮堂的舞龙灯、旱船、放烟火等杂耍表演，就说舞龙灯，围观的人们欣赏着身披百盏花灯、数丈长的金灿长龙在半空盘桓飞舞，龙嘴里还能不时地喷出火焰和青烟；几条火龙追逐着可以旋转的金红色“龙珠”，在山头街桥绵延数里，如同一条条金色的溪流。
当大厅角落里受水型铜漏壶的浮箭上升到某一刻度时，大嗓门的酒保陈大官高喊道：“戌时二刻已到！庭院烟火戏表演开——始——！”
宾客们纷纷推开镂雕窗户，但见朝南的平地中央有几个人影提灯持烛来回穿梭。须臾，里层那圈摆成四片心字形的烟花筒最先点燃，一蓬蓬淡红色的烟火直窜上空，在天上映出一朵朵“桃心”；接着外层呈螺旋状环绕的烟花筒先后燃放，金黄色的火焰比先前的桃心火花窜得更高，一朵朵“金盏菊”在九霄间次第吐蕊绽放，然后洒下漫天的金雨。接着又有一簇簇银色烟花迫不及待地冲上云霄，如条条银龙钻天，还打着旋儿，伴随亮白的珠串火星旋落地面，据说此名“珍珠伞”。苍穹之上，仿佛有天女们正慷慨施展仙法，在深蓝缎面般的天幕上瞬时织出一幅幅绝美的百花图，最后一切如幻影般淡去。
围观的人群里发出阵阵掌声和欢呼声，楼上的李锦鲤一家人亦喝起彩来。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缤纷的烟火仍在继续燃放，云客楼内的小池塘尚未结冰，池中央停着一只画舫，数名艺人在船上将一顶搭成门厅形状的小戏棚子悬吊在水面上，然后把精致的小竹排、小木船放入戏棚底部的水槽中。
楼中仆役们早将十多盏精巧的白玉灯挑挂在庭院的拱形水桥上，还在水面放了若干盏莲花河灯，池面浮动粼粼莹光，亮如星河。
竹蒿划破水面，画舫徐徐划近池心水桥处时停了下来，原来他们准备让大家欣赏池上表演的水傀儡戏。
李锦鲤知会了父母后，下楼穿廊去近距离观看表演。客人们或在楼台上俯视，或立在池边，看着一个个悬丝傀儡们身披鲜艳的锦袍出场，它们手握小巧的道具刀剑，足踏浮槎，在锣鼓胡琴声中，生动演绎起了三国故事的水戏。
三场水戏演毕，已过了亥时。桥上的白玉灯盏依次被挑走，池波上的雾气愈加浓重，它混着彩色烟火的余光，如一层轻纱薄幕在云客楼的园子里徘徊蔓延。婢女下楼告诉李锦鲤，说老爷酒后倦了，夫人准备和他先回家歇息，大公子已经去叫马车夫将他们送回家宅。
这时，二楼三楼檐上的彩灯有一半熄灭，黯淡的庭院楼台间静谧了下来，众客纷纷疑惑时，东边原本悄然的幽绿竹林后，传来几声古筝的声音，仿佛是迢迢流水从溪涧绕过山林，然后箫管声宛转伴奏，在营造出一片晚间鸟语呢喃的异样场景。这时平地冷风渐起，自竹林方向愈刮愈猛，宾客们开始窃窃私语，推测接下来是否表演天女霓裳舞。
“砰——砰！”幽篁深处的一处平地腾起两蓬明亮的烟火，如同夜放的白昙花。
两个宫装女人从火光处纵身跃出，二人身轻如燕，长发如瀑，双双飞近庭院的小桥上方之时，李锦鲤才发现宫装女人的身上均披挂了一长串小巧的琉璃灯，映出流风回雪的衣带披帛，以及光滑无血色的面颊。
李锦鲤怔了一下，赞道：“原来是做工精致的女形偶人！”
女偶人如牵线纸鸢般在庭院上空展臂飘摇，当它们随风扬袖、起舞弄影时，广袖中撒出一片片摇曳纷飞的彩绸蝴蝶，同时腰畔的佩饰发出清幽的竹哨声音。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林中古筝声如落雨般急切，铮铮响彻庭院。随后，又有凄厉的箫音呜呜呼鸣，一对宫灯状的青色灵龟偶和两只仙鹤傀儡从竹林的另一端先后腾飞上半空，伴随在彩衣人形周围起舞。灵龟儿吐火，仙鹤儿衔火，一时间烟云丝竹声响俱全。众人惊呆之余，忽见灵龟口内喷射的火球如一团团小小的浪花，依次跳入彩衣人翩翩飞舞时扬起的琉璃灯上，旋即火线一路引燃，在爆竹声中溅出一朵朵绚丽的烟花，恍如飞天腾云九天一展天魔舞的风姿。更奇妙的是，女偶人的彩衣虽溅着了火，却没有丝毫灰烬滑落，广袖长裙依然伴随偶人御风舒展。
池边矮树旁有不少人惊喜道：“这是药发傀儡！”
李锦鲤心知操纵此种烟火傀儡，属于高难度、高风险的杂耍表演，心想：“看情形，操偶的技师不止一人，难道葛天师也参与其中？”
他向一旁维护看客安全的楼中仆人问道：“表演这傀儡戏的耍宝人，是些什么人啊？”
男仆道：“是两个道爷，一个就是那个葛天师，还有一个面生的，自称姓杜；他们还各带了弟子协助。”
李锦鲤自言自语道：“看场景表演的主配角情形，女偶人八成是两个天师负责操纵，旁边的大龟、白鹤是他们的弟子协演的。”
“猜错咯——”身后一个声音清脆道。
李锦鲤回头一看，是个比自己稍矮的天青色锦衣公子，腰悬一柄长剑。他抓了抓额发，道：“不知这位小公子有何见教？”
“舞女偶人是我师父一人倾力表演的，那些龟儿鹤儿是老道杜天师的。”少年得意道，“其实他二人正在一边表演傀儡戏，一边比试技法高下。”
李锦鲤的瞳仁微微一紧，打量着对方片刻，笑道：“我知道阁下是谁了。”
锦衣少年愣了愣，眼中闪过一丝紧张：“你，你认识我？”
李锦鲤试问道：“小公子可是葛天师的弟子，沈云罗沈公子？”
锦衣少年一摇折扇，颔首道：“不错，不知兄台尊姓大名？我们可曾见过？”
李锦鲤莞尔：“在下李锦鲤。我在云客楼结识了令师，也听说他有一位不时替他饭后买单的弟子。”
锦衣少年恍然，嘴唇似笑非笑地微扬，拱手朗声道：“原来是京师云骑尉李麟渊大人的公子，幸会幸会。”
“哪里，哪里。”
就在他二人寒暄之时，“灵龟”和“仙鹤”们似乎很“不甘心”居于“人”后，刹那间，一只嘴衔火灵芝的仙鹤于高空盘旋几圈后，吐出的火灵芝化为一道红焰落下，仙鹤张开尖利的巨喙朝某个彩衣偶人的头部“咔咔”啄去，另一只仙鹤则飞得较低，猛地扬首冲向偶人的衣袖，希望啄下它烧不坏的火浣布外衣。女偶人似是猝不及防，虽然及时折腰避开头部，不过腰后头发被火球碰着，毕毕啵啵燃烧起来，发出一阵黑烟。说时迟，那时快，另一个女偶人连忙扑在“女伴”背后，与其紧紧相拥，隔绝空气来为同伴灭火。
半空中毫无章法的舞姿表演，令不少观众大感疑惑。就在这时，本来远离女偶人的一对灵龟一路紧逼而来，口里朝宫装偶人的面部、头发等易燃处射出一对柑橘大小的霹雳火球，人群中有的女客忍不住娇声惊呼。
千钧一发之际，女偶人一齐从半空垂直降落，靠长长的牵线在池塘上方低飞掠过水面，带着焰火在池塘岸边和石亭、长廊上方来回往返，裙裾上施放一连串五色烟火。
龟口喷出的数枚霹雳火球一击不中，居然齐齐蹿向云客楼南楼顶层的东南角，快如闪电。
围观的客人沉浸于精彩的打斗表演里，面对异样惊险的一幕愣是没反应过来，有观者还鼓掌叫起好来，直到砰然一声巨响，对面楼上有人大叫道：“走水啦，走水啦！”大伙儿才如梦初醒。对面南楼顶部的高亭居然被火球射中，随即大火肆无忌惮地燃烧，楼顶浓烟四起，马厩内的坐骑们也“唏律律”地扬踢躁动起来。
云客楼内外顿时乱成一锅粥，由于烟雾浓郁，庭中四下逃生的人们一时竟不辨前路，只能摩肩接踵地乱窜。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一、上元节斗法（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