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百合集》南国有花月

3、醉卧生花

　　第一章
　　听闻洛阳告，我急急从成都赶往洛阳，可到底还是来晚了一步。遍地沉尸，每一步都让我觉得惊心。大多数天策军都是被乱箭射穿，满身都是箭羽，可他们手握长、枪，屹立不倒。银枪狠狠的插进了泥土，支撑着早已冷却的身体。
　　本是初春的天，却也反常的下起了雪，似乎也是在为这些英灵悲悯。
　　远远的我就听见一个声音，兀的在横尸遍野处响起。“生死轮回，不如生死沉醉。好酒好酒！”
　　战车阻挡着视线，我往前悄悄走了几步才看清楚，一个穿着毫无讲究的女子，一边提着酒壶往口中灌酒，一边在身前站立的女将军尸身上摸来摸去，看样子倒像是个乞丐。这样翻找了片刻，最后摸出一物，扬手在空中看了眼，“陌清雨，叶儿？咦，两个女人么？”她不以为意，随手丢弃，又换了个人，继续摸索。
　　突然有些兴奋的自言道，“还是藏剑山庄的人有钱啊，啧啧啧，就这块玉我看都能值不少钱了。哟，这还有一袋银钱，哈哈，这下够买些粮食了！”
　　我悄悄站在了她身后，低头盯着她的举动，“看来收获不错啊！”
　　她未回头，只是笑道，“嘿嘿，还可以，还可以！这天策军也太穷酸了些，也就这藏剑山庄的女人身上搜了些值钱的东西来！”她说着，忽觉不对，一个前跃，顺着地上的积雪翻滚了好几个圈才站定。
　　“你是谁？干什么的？”说着还不忘抱紧刚刚从死人身上搜来的财物。
　　我有些愤怒的望着她，这些人都是为国捐躯的英雄，没想到死后还要被这臭乞丐打劫，心中自然高兴不起来，面上一冷，哼道，“死人的东西都要偷，我看你也别做乞丐了，做小偷吧！”
　　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眼，“万花谷的人？你这是来晚了吧！死人可用不着看大夫，还是说你也改了行，做起义庄的收尸人了？”
　　她话中讥讽让我觉得悲痛，因为这些天策军，或许真就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放眼看出，血与雪融合出朵朵绚丽的艳红，可居于高位的人可曾看见过如此惨烈的场面。
　　“我大唐就是太多你这种人，才会沦落至此！”我竖笛抵着她的脑袋，恨不得立刻敲下去，让她也尝尝死的滋味。
　　这人却朝我呸了一口，“少他妈在姑奶奶面前装高洁，谁不知道你们万花谷的人最会的就是马后炮了。藏剑山庄的人尚且知道相助，你们这些个个满口侠义的人却躲的远远的。还美其名曰避世，要说不要脸，我看你们敢认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连我都自愧不如呢！”
　　她没好气的一手挡开我抵在她额前的竖笛，足下轻点，地上的一根打狗棒便弹至手中，将喝了一半的酒壶挂在上头，也不看我，竟就这般走开了。
　　远远听着她口中似乎是在自言道，“什么狗屁的天道，我呸！还不如今朝有酒今朝醉，今晚又可以去找翠园的姑娘好好乐呵乐呵了！”
　　太阳已经西落，冷意席卷全身。我看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眉头不由皱起，好一个放荡不羁的贱女人。心中本就气愤现在又听她口中说着翠园，也不知道哪家的姑娘要被这人糟蹋，当下便决定尾随着她，一路行去。

　　第二章
　　太阳的余晖将镇上的颓败感衬托的更加明显，走进镇上的第一感觉，就是荒凉，荒凉的人，荒凉的景还有荒凉的风吹动着破烂不堪的酒庄的旗。
　　跟着这女乞丐一路走着，脚速不快，三天的时间，她一直东看看，西瞧瞧，却是半点儿着急的意思都没有。我四处也都看了一圈，这地方别说青楼，就连个像样的饭庄都没有。这女乞丐，该不是要入室偷人吧？我心中几番疑惑，她已是走出了老远。
　　从尸体上搜刮而来的银钱，买了一壶酒，一只烧鸡，一双布鞋，还买了些米粮，也就差不多所剩无几了，她晃了晃钱袋，脸上有些失落，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好在，还不会饿死！”自嘲一笑，脚步也越发快了几分，太阳落山之前，她才在一处破破烂烂的观音庙前停下。
　　推开老旧的木门，吱呀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十分诡异，里面没有光，也没有任何的响动，女乞丐打了声口哨，里面才出了声。
　　“萧姐姐回来了吗？”女孩的声音宛如天籁，语气带着些惊喜。
　　女乞丐笑着应声，“我回来了！快点上松蜡，黑漆漆的，怎么看我给你带的好东西！”
　　黑暗中，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后，微弱的光，将整个破庙照的清清楚楚。孩子的脸上有些灰尘，可一点儿也不影响她的面容。小小的身子，穿着满是补丁的外套，本就不算暖和的天，两手已经冻的发红。脚上却是光溜溜的，连双草鞋都没有。
　　女乞丐看到，便从怀中掏出一双布鞋，在孩子面前得意的晃了两下，“看看这个，我答应给你买新鞋，可没有骗你！我还给你带了很多吃的！”说着就和献宝一样，将买来的东西一一在孩子面前展示上了。
　　末了轻轻一笑，“跟了我一路，你要不要也一起来吃点儿？”
　　我心中一惊，原来她早就察觉。
　　当下也不好在躲闪，翻身从屋顶落下，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走了进去。
　　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眼，指着那孩子痞痞的笑起，“我这翠园的姑娘，你可满意？哈哈哈！要是不满意，我也可以勉强伺候你！”
　　我脸上有些囧，她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馥儿，去把这烧鸡分成两份，装好！”
　　女孩听话的点点头，出了庙外。路过我身边的时候，盯着我的衣服看了好几眼，最后冷不丁的说了句。“姐姐，你真好看！”
　　这下让我更加不好意思起来，只能摸了摸她的头，“你也很好看，等你长大了，一定比姐姐更好看！”
　　看着女孩出去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女乞丐的目光陡然一冷，“她的母亲因为年年征战，带着她一路乞讨，后来饿死在了半路上。她的父亲被朝廷当做壮丁，被安禄山手下的兵杀害了！没错，英雄落寞，可至少百姓能记住，而那些战争之下的孤儿呢？她们就应该无人问津，活该被饿死，被奴役吗？”
　　我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心中一时有些惭愧！原来她也是事出有因才去偷死人的财物，这样说来，我倒是错怪她了。
　　低头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她竖起耳朵，凑近我唇边，“你说什么？大点儿声，我听不见！”
　　她冷峻的模样，立刻换成了一副得寸进尺的嘴脸。这翻脸比翻书还快的人让我仅存的那点儿羞愧也荡然无存，冷冷看着，只道了句，“听不见就算了！”
　　谁知她竟一手捏住我的下巴，将我堵在门边，因为距离太近，她合着酒气的呼气喷在我的面上，痒痒的！
　　我下意识的抬手想推开，她却又先我一步，将我的手腕握在手心，冰冷的触感，让我有些面红耳赤。
　　“你这个女流氓！”我脚下狠狠朝她踢去，她急忙用腿抵住。
　　这会儿倒好，手脚都被她压制住，完全动弹不得。
　　她本来不过一时气恼我的话，想要教训教训我，可听我这样一说，玩心又起，几乎是贴在我的耳边，声音极轻，“我就是女流氓，那又怎么样？女流氓可是要做她该做的事情了！”
　　说完，唇瓣擦着我的耳垂，贴了上去。可却很快就放开了我，看我脸色通红，不由畅快的大笑起来，“哈哈哈，你们万花谷的人，也有落在我手里的时候啊！”
　　月色微凉，我的心却是躁动不安，我不敢去看她，只能装模作样的严肃，一副清冷的眼眸望着她，尽量不让自己的窘迫被她发现。也不知是今晚的月色太好，还是松蜡不够亮，这个原本让我觉得一无是处的女乞丐，似乎也在光晕的作用下，竟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第三章
　　初晴的天透着春意的温暖，我把着眼前老妇的脉搏，心中一松，“大娘不必在意，不过是染了些风寒，我给你开个方子，这草药寻常家中就有，无需担忧！”
　　萧落靠在我身后的墙边，迎着阳光，微闭着双眼，人潮在午后渐渐散去，她才轻声叹了口气，“如今这世道，越来越不太平了！”
　　与这女乞丐相处了月余，我突然明白一个道理，有些事情，不能只用肉眼去看，而是应该学会用心去看。我打着万花谷的旗号悬壶济世，可终究也只能救这些百姓一时，却不能救他们一世。心中不禁开始悲凉，如她所言，这世道的确越来越不太平了。
　　我和萧落并肩走在路上，这已经是我们换过了第三个地方了，之前几次因为受到安禄山手下的绞杀，我们连夜逃出了洛阳边境，一路南下往扬州去。
　　现在正是到了金水镇，可用不了多久，安禄山的人马也会到这里了吧！我看了一眼，尚算明媚的天，也不知还能坚持多久，或许这里也逃不过一片血雨腥风。
　　侧头就能望见身边的萧落，若是她能好好收拾打扮一下，也算得上是一张英俊柔美的脸，可她却总是在脸上抹上一把碳灰。我不由一笑，“喂，女流氓！我去扬州是奉命帮着救治伤者的，你跟着去难道又想去扬州知名的烟花巷柳找姑娘吗？”
　　相处的久了，我对她的防备也就少了。这人不过就是个嘴硬心软的女子，心眼并不坏。除了那张嘴巴，偶尔让我受不了，其他倒是不错。至少这些日子以来，她对我十分照顾，不仅给我找来吃食，晚上也总会帮我铺草席。
　　眼下扬州的战事也一触即发，我不明白，她为何一定要去那个危险的地方。
　　她依旧两手搭在扛在肩头的打狗棒上，嘴边笑意盈盈，眼角弯起如同夜晚的明月，痞痞的模样，没有一点女子该有的媚态。
　　“你这主意不错，若是安禄山的人要攻打扬州，那里的姑娘们岂不是羊入虎口吗？我自然是要去拯救一番！”她一边笑一边朝着落脚地走去，我跟在她的身后，心情竟多了几分欣喜。
　　萧落是个有意思的人，至少与她一起的日子，不会那么无聊了！
　　我抬脚追上她身侧，落霞飞燕，春风拂面，有些情有些事总是人言难尽的缘！我想，我遇见萧落一定就是上天早就安排好的缘，注定我们将同走这一段路，路程里又注定，我们并肩而行，在这落霞流光的岁月里，暂缓了悲凉世间！

　　第四章
　　萧落做事稳妥，她托人将馥儿送到了远离战火的七秀坊。在那里，馥儿再也不必担心受怕，忍饥挨饿了。
　　剩下的路程，我们便加快脚步，不久就到了目的地。
　　扬州是个好地方，至少面对一触即发的战事，这里依然歌舞升平，竟没有我想象的紧张感。
　　万花谷的人都在扬州城的主城之中，我和萧落便马不停蹄的一路向着主城而去。
　　墨离是我师兄，也是万花谷一派在扬州城的主事人。我来的消息不出片刻就已经送到了墨离师兄的手中。所以，一踏入扬州城外，墨离师兄就已经等在那儿了。
　　“师妹，一路辛苦了！”墨离师兄笑道，忽而目光一转，多出了几分警惕，“这位是？”
　　“哦，这是萧落，和我一起来的。幸亏有她，不然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扬州呢！”
　　师兄点点头，却还是有些紧张，“师妹，现在多事之秋，既然你安然无恙，那便好！这位姑娘，感谢你照顾我师妹，今日就留下用些酒菜。明日我会命人给姑娘备些银钱，这扬州城也不安全，姑娘还是早些离开吧！”
　　师兄这话，我听着觉得过分了些，更别说萧落了。
　　果不其然，我一句缓和的话还没有说出口，萧落就已经先动了手，“老子管你是万花谷还是绿花谷的，老子是走是留用不着你说。再说了，我呢，是和这位美人儿一起来的，我也不稀罕你的酒菜。美人儿既然到了地方，那咱们后会有期吧！”
　　说着还不忘暗地里狠狠踢了墨离师兄一脚。
　　万花谷的门规算不得森严，可也由不得弟子们胡闹。平日看管了严肃的墨离师兄，今日却被萧落如此戏耍，我竟觉得有些好笑。
　　萧落走到我面前，看着我，动了动嘴皮子，最后化成一声叹息。
　　我不明白她这声叹息，也不知道她要去哪里。我只是盯着她的背景，笑着笑着，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分别对我来说，是很平常的事，尤其是我和萧落认识的时间并不久。
　　可我此时此刻，做不出潇洒的模样与她挥手，我只是盯着她的背景，想着想着，或许就再也不见了。
　　墨离师兄爬起身，脸色气的通红，“师妹，这世道，不是谁都是好人。我看这个女人行为古怪，又一直跟随着你，就算不是安禄山的奸细，也说不定打的什么主意呢！”
　　我想要反驳他的话，动了动唇瓣，终究也懒得再说什么了。
　　因为萧落，已经走了！

　　第五章
　　夜晚起风了，月亮也被乌云遮住。即便舟车劳顿，但黑暗的房间，陌生冰冷，让我根本无法快速入眠。辗转反侧了许久，终于还在坐了起来。
　　窗户大开，夜风刮的格外起劲。我有些奇怪，我记得我明明已经关了窗户的，难道又被风吹开了吗？
　　下了床，站在窗口，无月的夜色里，我的脑中不由自主的浮现萧落的身影。
　　痞痞的笑容里，尽是放荡不羁。可我知道，她不过是用这些掩饰自己心里的那份善良。
　　对于那些经常施舍的大善人而言，不乏为了名声而做的。但是萧落不一样，她总是在默默的关心别人，她也从不会去计较名声这东西。
　　想到她，我的嘴角也忍不住上扬，真是一个有意思的人。
　　叹了口气，伸手将窗户关上，这回落下木栓，免得再被风刮开。
　　回到床边，脱靴躺下，发觉身侧多了一个人，一手捂在我的嘴巴上，让我的身上一颤，心里惊的想了无数种可能性。是安禄山的奸细？
　　可下一刻，一个熟悉的声音就响起来，“附近没地方睡觉，借你的地方睡一觉，天一亮我就走啦！”
　　我拉下她的手，黑暗中看不清她的脸，但我却能够感受到她的模样。
　　本想说上几句，可她均匀的呼吸告诉我，她已经睡着了。
　　我无奈轻笑，小心给她盖上薄被。
　　也许是因为有个熟悉的人在身边，这一夜我睡的无比香甜。
　　等醒来的时候，墨离师兄差人送来了洗漱之物，我一下坐起，担心萧落被发现。以师兄的脾气，认定了萧落不是什么好人，自然不会厚待她。不过我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
　　摸了摸身边空空如也的床，似乎还留着她来过的痕迹。
　　伸手进了被子，掏出一张字条：美人在怀，人生快哉！今夜不见不散，不过，可千万别再锁窗户了！
　　看着字条，我心中好笑，她一点都不像乞丐，倒像是个登徒子！我才不会给个登徒子留门呢！至于窗户，便再说吧！
　　侍奉的小丫鬟端了洗漱盆进来，“姑娘什么事，笑的这么开心呢！”
　　我急忙收起字条，“呵呵，没什么！对了，师兄人呢？”
　　“墨公子在前厅与人议事，让姑娘洗漱了之后就过去！”
　　我点点头，伸手接过她递来的热毛巾，“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鬟恭敬答道，“奴婢余莲！”

　　第六章
　　墨离师兄近来很忙，我几乎看不到他的身影，倒是那人跑的勤快，夜夜不落空。这样的日子对我来说平淡却又有几分如梦似幻。
　　在这样动荡的年月中，这一份平淡显得弥足珍贵。
　　今夜冷风萧瑟，树叶在窗头的剪影显得孤寂的很。
　　“余莲，师兄回来了吗？”
　　余莲毕恭毕敬的答道，“墨公子未归，姑娘夜凉，不如早些休息吧！”
　　余莲说完就要去关窗户，想到那人，我便挥了挥手，“房中闷的很，窗户开着吧！天色不早了，你也下去休息吧！”
　　余莲未曾抬头，一点点退出了房间。她始终都是这样，过于谨小慎微。我不喜欢她这般，可我不好说什么，她是墨离师兄找来的丫头，我也不好回绝了他的好意。
　　夜入三更，我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习惯了身边有个人，这会儿她都没有来，我心里突然有些七上八下的。
　　我坐起来，看了看窗外，没有任何动静。
　　又过了一会儿，外面传来一阵打斗的声音。
　　我心中隐隐猜测，她大抵是被人发现了。
　　可出了门才发现，那人又怎么会吃亏呢！
　　她举着拳头对着墨离师兄的脸颊狠狠打了下去，我吓的急忙上前拦住。
　　“你做什么？”
　　她气恼的瞪着墨离师兄，“你问问他做了什么好事！前方战事吃紧，多少人无家可归，你以为我丐帮是善堂吗？收留那些无家可归的人，是我们愿意的吗？他现在竟联合城里的贪官污吏，四处抓我丐帮弟子，难道他们就应该去前线送死的吗？
　　还有，他还……”
　　她的话没有说话，我的手已经落在了她脸上。打过之后我才有些后悔！
　　是啊，都是可怜的人，凭什么一定要抓这些人去送死呢？但国破家亡，国都要破了，还怎么谈家。既然都是为了这个国，又为何一定要分出先后呢？
　　她愣愣的摸着自己的脸，那一双黑亮的眸子突然有些暗淡，我不敢看她的眼睛，急忙别过脸去。
　　“你为了这样的人打我？你知不知道……”
　　“来人，把这个疯女人抓起来！”她的话再次被打断。
　　师兄显然也是动了怒。
　　她不可思议的盯着我，直到被人带离了，那一双眸子依旧带着不信。
　　我心中不安，可在众人面前，我竟害怕与她有所牵扯。
　　余莲站在门边，我看着她，立刻就明白了。
　　师兄给我许不是一个丫鬟，不过是监视罢了。
　　丐帮的人被抓去前线，死伤无数。这消息是一个月后，我从别人口中得知了。
　　萧落被抓之后，那夜就逃走了，不知去向。
　　我以为我们终将再也不会见面。

　　第七章
　　师兄与我的婚事，是当年师父定下来的。师兄提了亲事，当着那些达官贵人的面，我亦不好反驳，凉了师兄的心意。
　　当我坐在房中，被人拉着梳妆打扮，然后被拉出去与师兄拜堂时，我的心却极度不愿意。
　　整个过程，我就像个灵魂出窍的木偶，任人摆布。
　　后来只得将那不愿压在心底。
　　我想这辈子，嫁了人，我就该和寻常的女人一样相夫教子，了度余生。
　　头巾之下，微弱的烛光偶尔闪动。
　　脚步声临近的时候，我却紧张的不知所措起来。
　　不想师兄与人敬酒这么快就回来了。
　　容不得我多想，来人就霸道的将我抵在床边，隔着头巾，那唇瓣就贴了上来。
　　蓦地那一张出现过无数夜晚的笑脸，就像一把刀子狠狠刨在我心上。
　　我此刻才明白，人心肉长，有些人，却不是想忘就能忘的。
　　我挣扎的想要躲开师兄的举动，拉扯之间被人推到在床上。头巾也被拉了下来，那唇瓣就好像是长了眼睛，急急贴了上来。
　　我几欲要哭出来，可看清了面前的人，眼泪瞬间还是涌了出来。
　　我没有挣扎，任由这人轻巧探寻，彼此缠绵。
　　忽而我想起了今日是我与师兄成亲的日子，又急急推开她。“快走！”
　　她楞了楞，然后舔着了唇瓣大笑，“那你要与我私奔吗？”
　　我想了想，然后重重点头，“外面都是师兄结交的官场权贵，现在不走，怕是走不掉了。”
　　“走不掉就走不掉吧！反正当初你就不曾信任我，那日我可是伤透了心。今日就是死了也罢，总归是我一个人的一厢情愿。”
　　我听她这样说，心中很不是滋味，挽过她的脖子，主动与那还喋喋不休的嘴巴贴合。
　　一吻长久，我抵着她的额前，我才发觉自己压抑了许久的情绪，终于能够好好发泄出来。
　　“我与你一起走，离开这里，走的远远地，可好？”
　　她目光灼灼，在我耳边轻语，“美人在怀，自然好！”
　　她又是一笑，“不过今日，咱们不必逃！”

　　第八章
　　站在路口，与师父和一众同门道了别，我才扭头看着萧落一副奸计得逞的笑意。
　　“我什么时候答应与你一起去再来镇悬壶济世了？”
　　她坐在马上，在后面抱着我笑道，“你忘记当初是谁拉着我要和我私奔了？”
　　我的脸上爬上一抹红晕，羞恼的不再看她。
　　她却抵在我的脖子上，轻声道，“害羞了？”
　　我懒得理会。
　　“我真怕这么长时间不找你，你会把我忘记了。不过还好，你还记得。”
　　“这一切都是你的部署？”
　　她摇头，“我哪有这样的本事，不过是你师父与我们帮主之间的一次秘密联手。各大门派之间，暗藏祸心，这些人不除了，这场战便赢不了。”
　　“师兄他也是安禄山的人吗？”
　　“本该不是，可他却在权利面前迷失了自我。这一次，便是为了铲除扬州城内的这些毒瘤。虽然时隔半年之久，总算还是成功了。过不了几日，就爱会有天策军接管这里了。”
　　我点点头，忽而又想起来问道，“那一日，你没说完的话又是什么？”
　　“哪日？”
　　“就是那日，你被师兄抓住的那日！到底你想让我知道什么？”
　　她抱在我腰间的手一紧，开心笑了起来，“现在你不是已经知道了！”
　　“知道什么？”
　　“知道我对你的心思，不单纯！”
　　听她这般说，我面上不好意思的紧。可心中却是一片舒坦！
　　她扬起马鞭，高喊一声，“驾！”马儿疾驰向前奔去。
　　战火不断，前路渺茫，也许哪一日我们也曾如相遇时一样，成了那遍地的尸体，成了那一对至死不分离的女将军。
　　但现在，我们还活着，还爱着，这便够了。
　　我靠近萧落怀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安心闭上双眼。
　　任风吹过，不惧艰险。
　　唯情在，唯心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