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百合集》南国有花月

2、浮梦

　　第一章
　　春宵帐暖，一副柔骨之躯抵在我身前，我此刻实在是累的很，无力推开那只不安分的手。可那手似乎带着一股魔力，从锁骨往下就没在停过。我虽然已经疲惫不已，可被这手弄的还是有些心痒难耐了。
　　硝烟四起，战火不断，我奉命秘密押送一批军需物资交给天策娘子军。其中有个叫陌清雨的副将，却总是与我不和，每每押送来的军需只要是她来验收总会给我找出些毛病，多留上个三五日，等到将那些细微之处处理完善过后，才会放行。
　　我心中气恼，就是她们那个女将军，没有敢这般无理的，想到此，我本已经放弃挣扎的身子猛然翻转，将身上人压在身下，狠狠的在她肩头咬下一口，“你这次又是什么理由，不让我走？”
　　身下人也不恼火，只低低闷哼出声，我有些心疼悄悄松了松口，谁知她竟趁机拉着我狠狠倒进她怀中，“这一次，我不想你那么早离开！”
　　我心中好笑，她却已经压住我的唇瓣，我从喉间发出几声无效抗议，就沉浸在她时而温柔时而霸道的亲吻之中。
　　陌清雨是个性子孤冷的人，我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们会在这千人大营中偷欢。呵，说起来，我怎么都像是那个吃亏的人，男人恐怕也没有敢要她的。为了让天下男人和天下女人都能平安无事，团团圆圆，我也只能牺牲小我，成全大家了。
　　她一把扯下我的腰带，动作娴熟，这已经是第几次，我记不清楚了，可每一次，都让我觉得好像在是做梦一般。
　　尤其是，当两具身躯相抵一起，灵魂仿佛也融入了对方的骨血中。光滑肌肤摩擦的触感让人心中有一股无名躁火，燃烧着我们情不自禁的所有欲望。
　　此刻亲吻已经不能满足她，她便开始在我的身上像她驰骋沙场一般的英勇。我知道，她用命守护了家国，也守护了我，点燃了我身上每一处的鲜活。
　　有时候我觉得就算哪一日，我们都战死了，可至少比起那些痴男怨女，比起那些爱而不得，总要好上很多，至少，我们快活过！
　　她的手指洁白修长，我实在忍不住不出声，可又害怕被人听见，只能压抑着自己，低低在她耳边轻声唤着她的名字。
　　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
　　即便此刻如此欢愉，却依旧无法荡平我心中的害怕。
　　我还是怕有那么一日，她会如同我来时路上遇见过的那些战死的勇士。
　　她抬头对着我轻轻一笑，“你说，我们像不像在偷情！”
　　我抱紧她的头，细汗满布，“陌青雨，不管以后如何，你记住，我是你的人了！”
　　我们疲惫的闭上双眼，紧紧拥抱。
　　分别似乎总是很快就能打破这短暂的快乐。
　　她亲亲挽起我的碎发，细细打量，我也看着她，将她的眉眼都牢牢记下。
　　我情不自禁的亲吻着她。
　　月儿羞于云后，她终于也是累了，翻倒在我身边，“今日之后，我们要去支援天策军，与你可能没有太多的机会见面了！”她闭着眼说，可眼泪已经落在我的手边。
　　其实我知道，她不想打仗，因为她就是战争遗弃的孤儿，她从小被天策军收养，习武练枪，她穿铠甲的样子由为英姿飒爽。只是她的心，从未真正开心过。
　　此刻要走，别说她不舍，其实我也是不舍得！

　　第二章
　　她利索的穿上衣物，我休息了片刻，也捡起被扔的满地衣裳穿了起来，她自行穿好就坐在我身边，一手按在我胸前，一边低语呢喃着我的名字，“叶儿！叶儿！你的心里只能住我一个人，因为的心里就住了你一人，只你一人，到死也是。”
　　我吓的急忙捂住她的嘴，我不爱听死这个字。
　　她却用手在我腰间，挠我痒痒。
　　我被她弄的有些痴笑不已，衣物又散落在地，扭着身子想躲，却是无处可躲，最后索性就靠近她怀中，对着她媚笑一声，“怎么？你也想要了？”
　　她迅速将我从怀中推开，一本正经的摇了摇头，“算了，就你那点儿把戏，还是乖乖在我身下承欢的好！一会儿天亮的时候，我们就要前往天策主营，你们也该回藏剑山庄了！”她声音蓦地低沉下来，“我要早些去清点兵将，今日也不能送你了！”
　　我知道她这是难过，可我又不想她这般，只得笑着安慰，“没关系，等下一次我们来送军需之物的时候，就能见面了！”
　　她只是淡淡一笑，并没有回答！
　　天不过蒙蒙亮，我将银色的头盔替她带上，难辨雄雌的一张脸，让我看得有些痴。她已经出了营帐，我独自一人坐在床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酸涩气，我鼻子不争气的耸了耸，果然还是没有办法遏制住眼泪的肆意泛滥。我不想她看着我哭，不想她担心，更不想徒添再多的离别之感。可此刻，只有我自己！
　　每一次分别我都胆战心惊，每一次分别我都在心中默默祈祷，祈祷下一次相见，她依旧是那个英姿飒爽，坐在马上手握长枪的陌清雨。
　　我擦干了泪，收拾好情绪，想着她也已经清点好人马，这才偷偷溜出营帐，远远的站在树后，看着那一抹熟悉的身影，她此刻正襟危坐，所有人都在她面前失去了色彩。她总是独一无二的屹立在云端，我只要抬眼，总能看见那个特别的她，那个只属于我的陌清雨。
　　天策娘子军终究还是走了，我目送着她一路走远，我在后面跟着，可脚步越来越沉重，送君一别，我对着她的背影挥了挥手，心中安慰着自己，陌清雨，我在藏剑山庄等你，你一定要回来，不然我可就要红杏出墙了！

　　第三章
　　回藏剑山庄的路上，我听闻天策军被安禄山的人马偷袭，死伤惨重，据说刚刚抵达的娘子军也被袭击，好些人被撸去了敌营，最后被折磨致死。
　　我的心顿时一阵紧张，问着那些人，其中是不是有个叫陌清雨的副将？那些人摇了摇头，告诉我说，“听说娘子军的那个女将军，为了救人，牺牲了自己，倒是没听人说起过什么副将。不过剩下的娘子军跟着天策军一起撤回到了洛阳城。这几日死守着洛阳城，十分悲壮！”
　　“是啊，我也听说了！国难当头，我等也应该去报效国家，总不能还不如那些女人吧！”
　　后面的话，我实在听不下去，漫无目的的跟着人群往长安城内走去。进城门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眼洛阳的方向，陌清雨，我不准你有事！
　　分别三月，终于传来消息，天策军深夜突袭，打败敌军，陌清雨也因为突袭有功，被提拔为女将军，我既替她高兴，可又更加担心。依着她的个性，在战场上，总是不顾死活，只知道冲锋陷阵。只要这场战争没有结束，危险总会伴随在她身边。
　　好不容易等来了飞鸽传书，说是不日有人来庄上取这次的兵刃和募集来的军饷。可五毒教的人，三番两次的来捣乱，险些毁了这次交易。
　　好在得空闻大师的指点，又得唐门的人暗中相助，才将此事解决。原来五毒教也不过是受了敌人的挑拨和误导，才会有了这一出。
　　我急急忙忙的跑到了大厅，厅上聚集着好些人。却是五毒教的人登门道歉来了。
　　庄主见我如此莽撞，面上有些挂不住，偷偷瞪了我一眼。可我顾及不了那么多，壮着胆子跪下求道，“庄主，此次娘子军亲自前来，叶儿与她们接触多时，这一次交易，不如让叶儿去吧！”
　　庄主忍着怒气好言道，“你师姐比你更早接触娘子军，这一次娘子军亲自来我们藏剑山庄，必然是要好生招待一番。你做事如此毛毛躁躁，此事不要再提了！”
　　我脸色一僵，若是不提，我就要押送兵刃去七秀坊了，那岂不是要和陌清雨错过了。我跪在地上，思绪万千，神游的想了很多个借口，结果就听见庄主实在忍无可忍的拍了桌子，“我看你哪儿也不许去，好好在庄里思过吧！”我偷偷看了庄主一眼，面色红润，大概是被我气的，刚刚喊我几声，我也未曾应他，又当着许多外人的面，此刻他那眼神看起来着实是想要将我禁足庄内了。不过这倒是成全了我，我心中暗笑，面上佯装悻悻的退了下去。
　　出了门，太阳仿佛也和我的心情一样明亮，我伸手挡着眼前的阳光，轻轻勾起笑意，陌清雨，你终于要回来了！

　　第四章
　　相思之人，总是过不了相思之苦，我也总是在相思的苦海无涯里，挣扎着！可我从不想上岸，陌清雨也一样。她总说只要我们在这苦海游啊游啊，就一定能相遇。那时候，她就会回来看我了。
　　我最好了充分的准备，跟在师姐的身后，盛装迎接着天策娘子军的到来。
　　就在这前一日，纯阳宫的一个小道姑给我算了一卦，“水中捞月，一场空！”我对着卦象之说向来不信，奈何这小道姑是纯阳李忘生的小徒弟，此次来藏剑山庄做客，庄主特意嘱托好生照顾。
　　可这小道姑，也实在是一刻闲不下来，昨日终于是随着李忘生回去纯阳宫了，临走时候，非要给我算卦，说是新学来的技能，我执拗不过，只得任凭她给我算卦。
　　我此刻想着昨日的那一卦，心中气愤极了，这小道姑一定是故意和我作对的！
　　眼见着大队人马入了藏剑山庄，我急忙收拾了一下心情，面上扬起了大大的笑容，我要陌清雨第一个看见的人就是我！
　　可等着所有人都进了庄，我却根本没有见到陌清雨。
　　我拉着最后一个娘子军问道，“喂，陌清雨怎么没有来？”
　　她大概是没想到我会如此直言不讳的喊出陌清雨的名字，微微楞了一下，恭敬的答道，“陌将军本来也是要来的，可是皇上赐婚，与杨少将军不日成亲，所以临时换了人！”
　　我的脚下一时不稳，急忙扶助身旁的墙，那娘子军见我不说话了，几步跑开，跟着前面的人一起消失在了转角处。
　　我的心起伏不定，心口就好似被人生生掰成了两半，痛的我一时难以呼吸。我猛沉了口气，才算是缓过神来。可我不信，我不信她会嫁给别的人。或许是皇命难违，或许她是被迫的，又或许，她根本就无从选择。
　　只是无论我替她找了什么样的借口，到底她是要成亲了！
　　那个坐在马上，手握长枪的身影，在我脑中挥之不去，又挥之即去。娘子军来去匆匆，只停留了一日便离开，我来不及去问陌清雨的近况，我也不敢去问。娘子军一走，我就生了一场大病，我也不知道这病叫什么，总之就是食难下咽，坐立不安。
　　庄主见我这样，也不忍心再责备我，反倒命下人好生照顾着。我心中暗暗一笑，好不了也不过一死罢了，以前我是舍不得死，现在倒是巴不得早死！只是有时候想起陌清雨，心里又痛又想，这种感觉将我折磨的快不成人形。
　　师姐们总是担心我这样瘦下去，迟早会拖垮身体，而我只得笑着应声好，除此之外，我不知道我还能做些什么。
　　你有没有思念过一个人，你有没有思念过一个你又爱又恨的人，你有没有思念过一个你又爱又恨，可往往却狠不下心忘记的人。
　　在我心里，那个人叫陌清雨！她走进我心里，却悄悄在那上面划下了难以愈合的伤口。

　　第五章
　　春去秋来，可自古的伤春悲秋都让我赶上了。一叶风霜化不尽相思，可我的相思换来的也只是我一个人的而已。一年将过，前线传来消息，说是天策军又胜了，我心中高兴，却是笑不出来。这场仗胜了，也许陌清雨是最开心的。
　　突然想到很久之前，有人问我，你愿意与我同生同死吗？我的回答是愿意！现在看来，那时候的人，已经一去不返，那时候的我也像被生死轮回了好多场。
　　陌清雨的消息在长安城里传的沸沸扬扬，大家都说她是巾帼英雄和那个杨少将军是天赐良缘，十分般配，还一起在战场共同抵御外敌，也是一段值得传颂的佳话。我静静的听着他们的话，我想如果是我，或许就不会有人这样说我和陌清雨了吧！
　　走在街边，我总是会呆呆的出神，有时候似乎看见了陌清雨，可我的笑意还没准备好，她便消失不见。吃饭的时候，师姐们给我夹菜，我也会恍惚的觉得那是陌清雨，可菜吃到口中却如同爵蜡，眼泪忍不住就大滴大滴的掉进碗里。
　　我害怕被人看见，只好端起碗一个劲的扒饭，吃到自己的眼泪时才知道，原来眼泪是苦涩的滋味，它不是难吃，而是难以下咽。
　　我嘴中塞满的米饭，将喉间的嘤嘤抽泣狠狠的压进心底。将所有的思念吃进心里，也将那份回忆吃进心里。
　　可没有人知道，我为什么会哭，就像我不知道，陌清雨为什么会与别人成亲一样。
　　这样的日子，是让人难以承受的痛，忘记是最好的良药，而良药需要的不过是时间。我想只要有足够的时间，我总会有忘记她的时候。忘记她手握长枪，忘记她马上风姿，忘记她对我说过的每一句话，甚至忘记她的样子，忘记我爱过她的样子，忘记我们曾经的春宵良辰，忘记我们的相约不离。忘记……同生共死的誓言！
　　因为这样的誓言太沉重，她背负不起，我也背负不起。可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我到底还是被她的花言巧语给骗了个彻底。
　　秋风扫过脸颊，我才发现一地的落叶已经黄了，一年多了吧！夕阳洒在屋檐下，红霞照进屋堂。陌清雨你过的可好？他对你可好？呵，别担心，我过的，很好！

　　第六章
　　战事一波三折，安禄山兵分两路包抄了洛阳城，天策军苦守三个月，朝廷却未派一兵一卒前去相助，长安城人心惶惶，大家都害怕有一天这里也会被攻陷了。
　　我坐在窗边，盯着不算灼眼的日头，数着这是第几天，然后蓦然惊觉，原来已经两年了。再我以为我就要忘记的时候，陌清雨的脸又浮上脑海。
　　我实在懊恼，凭什么她陌清雨可以做到不闻不问，我却做不到！凭什么她陌清雨可以一去两年，只字片语都未曾带回来过，我却每日还要想着念着。
　　是不是因为越想越念，越念越想呢！痴痴一笑，笑自己的确如她所言，果真太傻了些。
　　就在这时，师姐便来找我了，她说有个人想见见我，就在院子里等着我！我问她是谁，她却是摇了摇头，“不知道，不过是从洛阳回来的！”
　　我心中顿时一喜，或许是陌清雨，就算不是也该是她找人给我带了口信什么吧！我有些兴奋，急急朝院子跑了过去。可到了那里，我只看到一个男子，他的一条腿似乎是断了，简单包扎着，被人搀扶坐在石墩上。
　　他朝身后的两人挥了挥手，那两人便退了下去。
　　我疑惑的看着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可看他那身盔甲，应该也是天策军吧！
　　他也打量了我很久，最后终于笑出声来。
　　“你就是叶儿？”
　　我点了点头！“你是？”
　　“她做梦都会喊着你的名字！”
　　他答非所问的一句话已经让我明白了他的身份，“你是，杨少将军？”
　　他亦点了点头。
　　“陌清雨是世间难得的女子，可惜我的爱慕也抵不过她对你的相思！”他从怀中掏出一卷锦帛，“这是皇上赐婚的圣旨，她看都没看就撕了！后来为了不影响军心，这事我便让人一直瞒着。这次我回来，一是养伤，二是想看看她爱的人到底是什么样！如今见到了，我总算明白为什么了！”
　　“为什么？”我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可梦哪有这么真实。
　　他却没有回答，叫了先前的两人，抬着他往外走，快到院门口的时候，他突然停下，“你比我更配得上她！现在洛阳岌岌可危，她坚持让我先走，而我现在留在那里的确是帮不上她什么忙！这些日子，她从来忘记过你，她说如果能活着回来，最想见的人就是你！”
　　他说完这话便走了，留下我一个人在那揣测了半天他这话的含义。
　　最后我才明白，陌清雨原来没有忘记我。

　　第七章
　　今年的冬天来的早，前线的消息不断传进长安城，可都不太好。今年元宵节照常举行，街上虽然灯火通明，可行人无几。
　　朝廷迟迟对于洛阳战事没有下文，似乎是放弃了洛阳。这几日七秀坊的人来的频繁，安禄山似乎是想先夺取洛阳转而直下，进攻扬州城。朝廷的大部分兵力都已经集中到了扬州。七秀坊的人来藏剑山庄订了大批兵刃，决意誓死保卫扬州。
　　藏剑山庄自然也是不遗余力，不仅另外赠送了大量兵器还派遣了不少人马。可我不明白，明明现在就要失守的是洛阳，为什么大家都转而去了扬州？难道洛阳的天策军，娘子军就不重要了？难道就这样弃他们不顾了？他们拼死护着的难道就不是大唐江山了？
　　可庄主却不听我的话，我从没见过他如此冷静，他看着我的眼神里，除了一股子与这冬日一样的寒冷，便什么都没有了。
　　“你知道，什么国，什么是家吗？”
　　庄主的这句话，问的我一时答不上来，他淡淡的拿起一壶茶水，和一只茶杯放在我面前，“国就是这只茶壶，家就是这只茶杯！没有了茶壶，你喝不到茶，没有了茶杯，茶壶一样可以喝！这和国、家一样。有了国，才能安家，有家无国，哪儿都不会是家！”
　　我撇了撇嘴，“可是洛阳是座城，城里有百姓，还有那些英勇杀敌的天策英雄！没有他们，国也迟早会破！”
　　我这话说的不假，如今时局动荡，大唐已经空虚，要不是靠着天策府或许早就亡了。现在如此艰难时候，竟然说弃之就弃之，当初打了胜仗的时候，为什么不弃了呢？
　　庄主似乎思考了好一会儿，才抬头看着我，半晌冒出一句，“洛阳保不住了！”
　　我摇了摇头，我不信，那里有陌清雨，那里还有千千万万的英雄，洛阳怎么会保不住呢！
　　“洛阳保不住了！”庄主又重复了一遍，“山高水远，现在就算派兵也来不及了，如果不早日去扬州做准备，我们只会失去更多！战争本就残酷，每一个上场杀敌的将士都抱着一颗必死的决心。”
　　庄主手中的茶杯忽而掉在了地上，惊的我的心跟着一紧，他的语气多了些悲凉，面上苦苦一笑，“刚刚传来最新消息，洛阳已经被安禄山的兵马围困，城中已经断粮三日，就算我们现在去支援他们也撑不了那么久。天策军为了拖延时间与安禄山周旋，让我们做好准备防守扬州，不惜亲手杀了自己的战马充饥，我们又怎能辜负他们呢！”
　　说到此，我才似乎恍然大悟过来！眼泪终究忍不住夺眶而出，冬天快要过去了，可我也许再也看不到陌清雨骑着她的战马朝我奔来的模样。

　　第八章
　　洛阳告急，不断有前线消息传来，每一次我都听的胆战心惊，杨少将军的伤虽已痊愈，可那条腿已经是断了，我看着他亦步亦趋的向我走来，即便他现在差不多算是我的情敌，可我的心中莫名生出一股敬意。
　　“我的兄弟都在洛阳拼死护城，我此番定然要与他们一起抗敌。过一会儿，我就要前去洛阳了，你可有什么话想我带给她？”
　　他看着我，这话说的真诚，而我竟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因为想说的太多，太多想说的也只想说给陌清雨一人听。
　　我想了想，提刀将胸前长发扼断一缕，交给杨少将军手中，“把这个带给她吧！”
　　初春依旧很冷，地上积雪未化。我寻着来路，马不停蹄，我从未这样迫切过，我害怕我只要稍稍慢了一些，就可能与陌清雨生死相隔。
　　时间划过了长长的尾巴，这尾巴在爱与痛之间，终于找回了曾经熟悉的那张脸，我摸索着，想要早日到达终点，我知道终点有等我的人，有我想见的人。
　　洛阳城下一片血腥弥漫，远远的我就看见她手握长枪的英姿，即便她已没有了战马，即便此刻她狼狈不堪，但她在我心中，永远都是当初那个陌清雨。
　　我提刀从马上飞过，落在她身前，她似乎不敢相信，身上的战袍隐隐夹杂着血丝，眼中也杀红了一片。
　　可一出口就满是责备，“你怎么来了？胡闹！快些回去！”
　　我痴痴笑着，竟然忘记这是在临战杀敌，走到她身边的几步路就像隔了千山万水，而我也终是走到了她面前。细细摩挲那张我日夜思念的脸，棱角分明的越发明显，“你瘦了！”
　　她拉着我就往外拖，“上马，走！”
　　“你有没有想我？”我跟着她身后问道。
　　她却依旧不管不顾，“先回长安，这里太危险，等这场仗打完了，我就回去看你！”
　　“这场战胜不了的对不对？”
　　她的手一僵，回身看我，动了动唇，可依旧什么都没说。身边的厮杀声将我们淹没其中，我看着她的眉眼，佯装生气道，“我本该去扬州，但我出了城就留信一封，日夜兼程赶来洛阳看你。杨少将军倒是个青年才俊，我还没有红杏出墙，你倒是有了新欢！情敌都已来了洛阳，我怕我再不来就守不住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女将军了！”
　　她身子略显紧张，急忙澄清，“我没有！我……”
　　我伸手挡在她唇上，此刻什么都不用说，其实我都懂，她不过是担心我的安危，可我同样也担心她，与其担心，不如一起面对来的实际。
　　“你说过同生同死，我亦说过愿意，我只想问你，这话，还算数吗？”
　　她眸子清澈，沉吟片刻才重重点了点头！
　　她从怀中拿出发结，发结下面挂着一块小木牌，上面刻着我和她的名字，她拿在手中在我眼前晃了晃，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你我已是结发夫妻，你现在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我笑着看她，“我可从未想过反悔！”
　　春意在天边的一抹艳阳下，闪着无数的光，即便满场杀戮，即便生死难料，与相爱的人一起，又有何惧呢？
　　我提着刀与陌清雨一起冲进这场争斗里，冲进我们未知的结果中，哪怕只剩一兵一卒，陌清雨不会投降，我不会投降，所有的天策儿女都不会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