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讳疾》心英

8、分舵

　　“这个印迹，是客栈里那个牵马的小二做得手脚吧，”穆磬一边嫌弃的甩手一边回忆，“当初无痕在他手里头惊了一下，估摸着就是那个时候留下来的痕迹。这么说，那个客栈也有不小的来头啊，怪不得他们把那个什么鬼村说得玄乎其玄的，说白了就是不想别人往里进……”
　　“对了！”楚孟在旁边一拍大腿打断了他的话，恍然大悟，“我就说那个图案特别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就是在那个客栈里头的墙上！我当时还寻思这个客栈挺胆大，敢弄这么丑一个东西挂在墙上，也不怕吓走客人！”
　　小童没来得及捂住他的嘴，沉痛地闭上眼睛。
　　穆磬沉默了一瞬看他们：“你们几个什么时候过来的？”
　　楚孟有啥说啥十分敞亮：“就在你们俩……那个词儿怎么说来着？啊对，含情脉脉对望的时候……嘶，你掐我干嘛？”
　　小童拍拍袖子心塞地挪开眼，楚孟这才感觉到气氛似乎有些不对，他搓搓手，小心翼翼追问：“我们……打扰公子了吗？”
　　小童终于忍无可忍地捂住他的嘴，示意他保持安静，被迫禁言的楚孟站在一旁十分委屈。
　　我又做错什么了嘛！
　　清鉴子问他：“那你怎么想，要回去看看吗？”
　　“他们给我送了这么大一个礼物，怎么能不回去看看，不过既然人家送了我这么一份大礼，怎么着我也不能空手回去……”
　　小童适时上前回答：“公子，云中分舵就在附近，兄弟们都随时待命。”
　　穆磬摸摸小童的脑袋，对他十分满意，转头问清鉴子：“想去魔教分舵看看吗？”
　　自然是想的。
　　清鉴子裹紧身上的斗篷，倒坐在马上，两腿盘着穆磬的腰，顺便把脑袋扎进穆磬怀里避风——可是并不代表我很情愿以这种姿势坐你的马。
　　云中分舵外，已经接到消息的分舵主林清早就站在门外，欣慰地准备迎接自己从小一手带到大的少教主。这位少教主从小就给他脸上挣了不少光，此次出行也是奉了老教主之令，来查最近江湖上针对他们魔教颇有些不安宁的事情。这个时候联系他的话，应当已经有些眉目了，怎么不让他与有荣焉……嗯？几月不见，少教主的身形怎么宽阔了许多？莫非外头伙食太好吃胖了？
　　穆磬揽着清鉴子翻身下马，冲着愣在当场的林清一拱手：“见过清舵主。”
　　林清点点头，一点都看不出来刚刚殷切等候的模样，他转眼看刚刚被穆磬抱下马，虽然大半张脸被面具覆盖但是从一双眼睛依旧能看出有些许病态的青年，疑惑：“这位是……”
　　穆磬没有说话，只是转眼看了看清鉴子，清鉴子叹口气，自知躲不开，索性自己开了口：“清舵主，别来无恙，教主他身体还好吗？”
　　林清愣了一会儿，果断后撤一步拔出腰间的剑戒备着四周，清鉴子尴尬地咳一声：“清舵主，我已然是个废人，身上自然不会携带什么机关，不必如此警惕了。”
　　林清收剑回鞘，捏着自己下巴上的胡子看他，目光从他带着面具的脸挪到他伤痕交错的手上，握着剑的右手松了几分，可还有些不放心：“这可跟老夫听说的不太一样……”
　　穆磬插嘴：“清舵主，不让我们进去坐坐吗？”
　　林清被噎了一下，看着自家少教主一副护犊子的模样只好收住口，冲着里面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清鉴子侧头看一眼穆磬，跟着他走进去，压低了声音道：“我都说过了我现在被人家指戳脊梁骨惯了，你何必和你们分舵主争言语。”
　　“你是我恩人，谁都不许说你，就算是我亲爹也不行。”穆磬认真道，林清在后面听得一清二楚，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自打老教主被这个杨家大公子阴过之后，只要提起他都是骂骂咧咧的，少教主若是说到做到，他似乎就已经能看到这个小兔崽子为了杨家这小子和老教主杠上的场景了。
　　“……事情就是这样的，”穆磬敲敲桌子，小童十分有眼力劲儿的跑去给他拿了笔和纸来，穆磬一边画一边接着说，“我和恩人都怀疑这个地宫不止一个出口，要想把他们全部堵在里面是有点儿不可能了，不过在这几个点安排些人守着说不定还能拿住几个大的，总之看运气吧。”
　　“属下听命。”林清站起身来抱拳，接过穆磬画好的地形图转身，走了几步又拐回来，为难的拿着那张纸抖了抖：“少教主，我已经说过不止一次了，下次能换个人画给我们看吗？”
　　清鉴子好奇地凑过去，然后忍不住笑出声来——那张宣纸上歪歪扭扭画着一个及其简陋的房子，不远处有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长得像是旺盛生长的杂草，穆磬在一旁咳嗽：“那是一棵树。”
　　好吧，树。清鉴子挑眉算是接受了这种解释，看看“树”旁边的圆圈又看看他，穆磬摸鼻子：“那是一口井。”
　　清鉴子好笑的摇摇头，转身坐在桌边，小童殷切地捧来一张宣纸递给他。清鉴子也不推脱，提笔就画，不出片刻一张地形图跃然纸上。穆磬在一旁小小声嘀咕：“这不是跟我画的差不多嘛。”
　　清鉴子看他，弯起眼睛笑，算是安慰一下某人的自尊心：“是啊，差不多的。”
　　林清站在一旁看他俩互动，皱眉——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等到带着人马快要赶到那张图标示地方的时候，他才在马背上一拍大腿，嗨呀，就说哪点儿不对吧！要是那个姓杨的小兔崽子变成个女的，什么都对了！
　　“……舵主，”一个部下在他身边小心翼翼提示：“那个……您把咱们要埋伏的人给惊了……”
　　林清定睛一看，只看见不远处一溜烟尘滚滚，还能看见几个人的马屁 股，脸色僵了一下，反身在属下脑袋上拍了一巴掌：“那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给我追啊！”
　　所以，等候了半天的穆磬和清鉴子等来了一个垂头丧气的清舵主和他身后稀稀拉拉被抓回来的人。
　　“只捉住几个小孩儿，那些有头有脸的都不见了，”林清坐下，气哼哼喝茶，“老夫早晚要逮到这群藏头露尾的小兔崽子。”
　　清鉴子往他抓过来的人中看了几眼，莫名松了口气。
　　还好，小孩不在那里头。
　　穆磬一直注意着他的神色，看到他复杂的表情后扬眉了然，那个被他记挂的人应当没有被抓到，真是……让人遗憾。
　　林清喝着茶目光滴溜溜从穆磬脸上转到清鉴子脸上，再从清鉴子脸上转回穆磬那里，冷不防对上穆磬带了点儿戏谑的眼神，一口茶呛在喉咙里，扶着桌子咳嗽起来。
　　“舵主，您没事儿吧？”
　　林清喘匀了气儿摆摆手，再看的时候穆磬已经若无其事地转头过去和楚孟说些什么，他放下茶杯暗暗翻白眼——他们这位少教主虽然十分出色，这蔫坏的功夫也是修的炉火纯青，真不知道会气死多少姑娘。
　　说起以后少教主的终身大事……
　　林清偷瞄了一眼穆磬，眼神儿还是忍不住往清鉴子那里瞟，终身大事啊……
　　到了晚上，林清觉得自己的一向不怎么精准的直觉这次似乎没出什么毛病。
　　“今日到了你们分舵里，总不用担心我的安全了，你和我自然不必再住在一起，这有什么疑问吗？”
　　穆磬被堵在门口十分委屈：“……哦。”
　　清鉴子目送着穆磬乖乖转身，张了张嘴：“对了，你的伤记得上药，别总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穆磬支楞起耳朵回头十分期盼：“可是我自己一个人没办法上药。”
　　清鉴子挑眉看他，对着旁边温声道：“楚孟，麻烦你了。”
　　楚孟一个激灵摇脑袋：“不麻烦不麻烦，保准公子身上每一个伤口都能上药！上最好的药！”
　　于是清鉴子满意转身回房，穆磬阴森森看楚孟，楚孟望天，虽然夹在公子和那位祖宗之间确实有些难做，但是相比起来，他还是更乐意得罪公子的。
　　目睹了这一切的林清掏掏耳朵，刚刚杨家那小子说了自然不必再住在一起。
　　再住在一起。
　　再。
　　这可不行啊，林清忧心忡忡地在院子里头踩着焦干的树叶转圈圈，老教主若是知道了一定愤怒的要打断少教主的狗腿。
　　穆磬并不知道清舵主正在担心他的狗腿——当然，他若是知道也不会在意的——他只是盯着手上的一个小瓷瓶儿，摸下巴琢磨了半天，招招手让小童过来：“来来来，有事儿找你。”
　　片刻后，小童硬着头皮敲了敲清鉴子的门，可怜巴巴望：“公子非要我喝了这一碗汤，可是这里头有姜，楚孟也不乐意帮我，先生能帮我喝掉它吗？”
　　清鉴子怀疑地望一眼穆磬房间的方向，稍一犹豫，小童立刻睁大眼睛摆出拜托拜托的表情，看样子都快要哭出来了，他只好接过来，拿手背试了试温度，仰头十分豪迈的一饮而尽。
　　“好了，现在我喝完了，”清鉴子把碗递给小童，“还有，记得提醒你公子，下次不要找这么蹩脚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