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讳疾》心英

6、机关

　　第二日，一行人早早的收拾行装，清鉴子一直到坐在车上都皱着眉，终于忍不住问穆磬：“我睡着之后脸上沾了什么赃东西吗？怎么大早上起来洗漱觉得脸上有些黏？”
　　穆磬一本正经摇头：“指不定是那家店太黑了，咱们以后有条件了一定要住好一点。”
　　清鉴子将信将疑，也没追问下去，楚孟在前面开口：“公子，前面就是了。”
　　穆磬从车内下来，身后蹭出一个马头亲昵地磨蹭他的衣角，穆磬拍拍它的脑袋笑：“就昨天没有让你随便跑，憋屈坏了？”
　　清鉴子跟在他身后下车，冷不防被一个硕大的脑袋拱了个满怀，他好不容易扶着车门站稳，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一个浑身上下没有一点杂色的白马，英姿飒爽地在撒娇。
　　在撒娇？对他？
　　清鉴子低头看了看身上披着的一件披风，后知后觉，轻轻推开还在撒娇的大脑袋下了车，四处望了望，楚孟在他身后冷冷道：“公子在前面，你快走几步就能赶上他。”
　　清鉴子看他，奇怪：“我为什么要追上你家公子？”
　　楚孟吓唬他：“说不定下一刻就有人从不知道哪个地方拿着凶器跳出来，你不去公子身边寻求庇护？”
　　清鉴子被他口中的庇护刺的皱了皱眉，刚要开口穆磬走过来好奇：“你们在说什么？”
　　清鉴子摇头：“什么都没说，我刚刚被绊了一下，这位少侠帮了我一把而已。”
　　穆磬啊了一声抬脚要走，不知道碰到了什么地方，清鉴子只觉得脚下一空，身体就不由自主地往下落，他下意识抬手想抓住一点东西，中途改变主意将手收回来，颇有些自暴自弃的闭上了眼。
　　不过这个地方可真深啊……
　　他脑海中刚闪过这个念头，腰被一双有力的手圈住，下落的势头被阻挡了些许，清鉴子一惊，然后摔进一个宽厚但是硌人的怀抱里，清鉴子被撞得眼泪汪汪，他慢慢坐起来揉揉刚刚擦伤的胳膊，然后去拍下面那人的脸：“喂！醒醒！”
　　穆磬有气无力道：“恩人，你再拍我就真的死了。”
　　“你离死远着呢，”清鉴子一边冷言冷语一边顺着他的身体往下摸，直到确定他没有断胳膊断腿之后才松了口气，“你是觉得你练的什么功夫？刀枪不入还是不坏金身？我有说让你给我垫着吗？”
　　穆磬咳一声之后笑：“刚刚若是恩人直接摔下来，我敢说恩人你这一条命可是就没了，是我不小心害你掉下来，若是你有什么三长两短，岂不都是我之过？”
　　清鉴子翻了个白眼：“迂腐。”
　　楚孟在不远处蹲着默默擦亮一个火折子，清鉴子意外的看他一眼，似乎没料到还有另外一个人在这里，然后借着光打量地下躺着的穆磬：“你还能站起来吗？不然我给你搭把手？”
　　楚孟走过来看一眼清鉴子略显瘦弱的小身板，默默挤开他把手伸给穆磬，穆磬借力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清鉴子嗅了嗅空气中突然出现的淡淡血腥味皱眉：“你伤口裂了？”
　　“不碍事……”穆磬话说到一半吞了下去，在清鉴子凌厉的目光中转移话题：“刚刚上过药没多久，只要不剧烈运动就行，我们去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吧，说不定能找出来这个鬼村的秘密呢。”
　　清鉴子接过楚孟又拿出来的一个火折子四下里照照，发现他们三个身处一个深井一样的地方，周围的岩壁上方还挺粗糙，越往下就越平滑，到了一人多高的地方陡然变成了光滑细腻的大理石，上面还雕刻着什么东西，看起来十分精美。
　　楚孟对着上方学了几声鸟叫，清鉴子看他一眼，忽然在他身后的岩壁上发现了什么。
　　“你觉得那个是什么东西？挺眼熟的。”
　　楚孟转头一看，若有所思摸下巴：“是觉得挺眼熟的……而且好像前不久我在哪儿见过一样。”
　　清鉴子站在原地一动没动，左右环顾了一下皱眉：“这里的机关有些奇怪，我们还是尽早上去的好。”
　　话音刚落，机关声轰隆隆响起，除了火折子再也不剩半点光亮。
　　楚孟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中，清鉴子看了他一眼，无奈道：“我这是说得太迟了吗？”
　　穆磬在一旁惫懒地笑：“看起来似乎我们被困在这里了，恩人，咱们生不能同衾，最起码死能同穴，也算是不枉了这一次……”
　　清鉴子盯了他一眼，觉得在这么一个黑暗的环境里头似乎某个人的本性开始毕露了，索性扭头上下打量这个封闭的密室，上手摸了摸那个阴森森的鬼面，又蹲下身用火折子照鬼面正下方的地砖。
　　“发现什么了吗？”
　　耳边突然传过来一股说话时带出的热气，清鉴子吓了一跳，不自在的往前挪了一步才开口：“其实也不是不能从这里出去，这里的机关还算得上简单，只不过在我看来这里其实应该是一个入口，越往里走越危险，要去试试吗？”
　　穆磬站直身体，笑：“我还没怕过，不过恩人，你还识得机关之术？这可不是什么好学的东西啊。”
　　清鉴子目光往下瞟躲开他的眼神，含含糊糊道：“略懂而已。”
　　穆磬回头看了楚孟一眼，楚孟会意地握紧了腰上的剑，清鉴子低着头往前走，细长的手指顺着砖缝一路摸索过去，指尖上沾惹了不少土灰。穆磬跟在他身后看得出神，他突然停下，在几个砖块上屈指敲了几下，指着一块砖转头示意楚孟：“劳驾把这块砖撬开，机关应当就藏在这里。”
　　楚孟将信将疑看了他一眼，嘴巴里咕哝些什么，还是不情愿地弯腰从腿上抽出一把匕首，将那块砖小心翼翼撬了起来。
　　清鉴子把火折子凑近那个缺口看了几眼，转头对楚孟道：“接下来破掉这个机关就靠少侠了，麻烦少侠从当前的地方倒退一步，往右行两步，然后对着头顶正上方拍出一掌……”
　　楚孟看了他一眼最后还是乖乖照做，穆磬拿着火折子凑近他：“恩人，你怎么不让我去？”
　　清鉴子别开脸淡淡道：“谁敢支使魔教少教主做这些事？”
　　楚孟脚下一顿，清鉴子好声好气开口：“楚孟少侠可是忘记了我刚刚说的？我可以给你复述一遍。”
　　楚孟急忙把头摇成一个拨浪鼓，脚下不敢怠慢，耳朵竖起来打算听一听主子作何反应。
　　穆磬直起腰，脸上笑意淡了下来，火折子忽明忽暗的映照下他的表情也阴晴不定起来：“机关世家杨家的大公子连魔教教主都能呼来喝去，如何支使不动我？”
　　清鉴子目不转睛地盯着楚孟略显僵硬的动作，冷声道：“杨家大公子现在还在杨家好生待着，少教主这时候说这种话可真是风趣。”
　　穆磬笑一声：“是吗？魔教教主可说过，杨家大公子素来阴险狡诈，你说你在杨家，我怎么不信？”
　　清鉴子不再看他：“你不信，那就不信吧。”
　　楚孟在清鉴子说的那个位置站定，觉得自己背后大概已经湿透了。听公子话里话外的意思，那个一直蒙着面的可是两年前把教主都摆了一道的杨家大公子，亏自己还不知死活的一直在挑衅他……啧，是不是该烧香拜佛求这位神仙以后算账的时候能下手轻点儿？
　　楚孟对面突然传出一声机关启动的吱呀声，清鉴子转过眼去看机关声响起的地方，一扇门从墙里面慢慢浮现出来，并且静悄无声地打开一个小缝，清鉴子正要往前走，穆磬上前一步把他挡在身后。
　　清鉴子看着他的背影，讶然地挑眉——他以为，刚刚那种情景在正常人眼中叫做撕破脸来着。
　　也就默然地跟着他往里走，经过那道门的时候清鉴子下意识往地下看，心中一跳，这个机关看起来应当是经常被开启的，地下已经磨出了一些纹路，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那个纹路……很眼熟。
　　清鉴子摇摇头，暗笑自己太过敏感，虽然每一个机关师做出来的机关形成纹路都不一样，但自己毕竟没有看得很清楚，这么妄下结论岂不是冤枉了那个人？
　　退一万步说，就算果真是他设置的机关，又有谁能说盘踞在这里的人一定是穷凶极恶之辈呢？也不能就这么莽撞的断定他和一群不三不四的人鬼混在一起……
　　“恩人，前面有岔口，你看咱们往哪儿走？”清鉴子被穆磬温和的声音拽出自己的思绪，他抬眼看了看前面一模一样的五个岔口，又回头看了看他们进口的地方，略皱了皱眉道：“右四为生门。”
　　“恩人为何皱眉？可是有什么不妥？”
　　清鉴子看一眼穆磬，暗道左右两边插着的火把照在他脸上，穆磬又恢复了往日的翩翩公子模样，温和纯善地人畜无害，就连唇角的微笑都好像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真挚。
　　清鉴子一边自叹弗如，一边淡然开口：“没什么，不过是奇怪为什么现在还有人这么生搬硬套地做机关和阵法，这机关和阵法虽然看似搭配的十分合理，但是实际上却是漏洞百出，简单得有些好笑。”
　　楚孟闭紧嘴巴不让自己一句骂娘的话脱口而出，这他娘的也叫简单得有些好笑？
　　那可能他的一辈子在这位祖宗眼里都是个笑话。

作者有话说

　　那个……嗯，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