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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鬼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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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鉴子合上车帘,盯着车帘上的暗纹发呆,如果说这个穆磬只是一个世家的公子哥儿,那么他的武功简直是好到离谱,但若是说他是哪个武林中人,他可是从未见过武林中人身边跟着这许多随从,就算是有,他如何从来没有见过穆磬?还是最近崛起的新秀?
童子坐在马车前驾车,眼珠子转了转将缰绳扔给另一边不紧不慢骑马跟上的人,不去管那个人横眉竖眼要骂人的脸色,撅起嘴打了声唿哨,一匹小马踏踏的从后面赶上来,他翻身上马,跟在穆磬身后不远不近的地方,小声问:“公子,为何……”
穆磬摆手:“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可是那些追杀我的人已经记得他是什么样子,再让他待在城中一定会有危险,他救过我的命,我不能这么见死不救。”
小童眨巴着眼睛看他,良久才憋出一句话:“我是想说,公子您的伤还没好,为何不去车中歇息?”
马车中传来一声笑,过了一会儿穆磬灰溜溜地钻进马车,抱着胳膊坐在清鉴子对面哼哼:“笑什么?”
清鉴子收住笑看他,眸中依然笑意盎然:“笑你啊。”
穆磬被他这么一看没了脾气,把手松开乖乖放好:“笑吧笑吧,反正又不会少两块肉。”
楚孟在车外提着马缰绳险些忘了拐弯,他扶了扶自己隐隐有脱臼危险的下巴,哆嗦着手抓紧缰绳,终于明白为什么那滑不丢手的小家伙要把这份差事让给自己了——听着里头这么诡异的交谈还要兼顾驾车,实在是太难的一件事了。
说回来公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啊?
简直太吓人。
一路上清鉴子只是靠着车厢闭目养神,偶尔掀开车帘看一眼,穆磬递给他什么他吃什么,闷声不吭显得格外乖巧。
“公子,天色将晚,咱们就在前方那个村庄歇息吧。”小童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穆磬往车外看了一眼,皱眉:“你说的是前面不远的那个村庄?”
清鉴子也探出头看前面那个村庄,又转头看了看车边的庄稼,一看之下也皱眉:“这个庄子……有点儿奇怪。”
小童惊讶:“先生怎么看得出来?”
清鉴子看了穆磬一眼,抿唇:“太阳将落未落之时,在田间耕作的农人都会归家准备吃食,这个时候村落之上一定会有炊烟飘荡,然而前面那处村庄既没有人影活动,又没有炊烟升上来,要么这里早已无人居住,要么有什么怪事发生。可是庄稼明明长的郁郁葱葱且没有杂草丛生,这个村落一定不是被废弃的地方……”
穆磬问楚孟:“你对这里熟一点可知这附近还有什么可以借宿的地方?天色已晚我们不能冒险进那村庄,绕路吧。”
楚孟忍不住开口:“那就不管了吗?”
穆磬看了他一眼,目光中隐隐有威胁之意:“我负伤在身,不适宜冒险。”
楚孟怀疑地看着他,又要开口说什么,小童在底下掐了他一把,往车厢里头望了一眼,楚孟顺着他的目光瞅到清鉴子的侧脸,十分憋屈地应是,将马车调转了一个方向加急驶去,一边赌气扬声:“土路颠簸,先生千万要顾好自己的身体莫要颠坏了才好。”
清鉴子坐在穆磬身边对他的话充耳不闻,穆磬正偷眼看他,清鉴子突然轻声开口:“若是抹黑了公子急公好义的名声,这件事倒是贫道的不是了。”
“哪儿能!”穆磬严肃道:“我本就身受重伤,若是不好好休息伤口怎么能好,追杀我的那些人只抓到了一个采花贼,其余的人统统不知去向,我虽然有心想去探查,可是最起码还是动过脑子的,不可能傻到深更半夜去送死。”
傻到深更半夜去送死的楚孟在车外:“……”
清鉴子看他一眼,目光滑落在他的手上,表情似笑非笑,穆磬泰然自若的将自己的手从佩剑上拿下来:“突然之间觉得我的剑丢了,摸一摸。”
清鉴子收回眼神看向窗外,唇角勾起一点细微的笑意,一闪而逝。
马车折返回小镇上,给他们卸下马鞍的小厮试探地问:“我说老爷们,您是从北面那小村子过来的吗?”
楚孟没好气道:“我们公子要是乐意去的话,我们就不用辛辛苦苦转回来了。”
小厮笑嘻嘻道:“那这位大哥你就错了,你家公子才叫那个明智呢,你知道城外那个村子人称什么?鬼村呐!”
楚孟来了兴致:“怎么说?”
小厮把马缰绳栓在马棚中,似乎弄痛了马,手忙脚乱地安抚,一边偷空回他:“那个地方吧,其实本来也没啥,不过是个荒村,可就在几年前,有一伙人在里头留了宿,自从他们走之后,那个村子里半夜里就常常有啼哭声,还有影影绰绰的影子在动,而且,明明没人在里头住着,那庄稼长的那叫一个有劲儿!也不是没有过像大哥胆子这么大的人在里面留宿过。可是第二天,要么一觉到天亮啥都不知道,要么就人间蒸发再也找不到……”
楚孟揪住小厮的领子:“什么叫像我一样的人,你咒我那?”
“楚孟!”穆磬从二楼不高不低地喊他,楚孟心不甘情不愿的松开手,嘟嘟囔囔:“因为一个外人把兄弟们都作践成什么样子了,要我说那人就是个狐媚子!”
“楚孟!噤声!”小童严肃脸,扯着楚孟溜走,穆磬无奈的关上窗户,回头道:“手下人不懂事,你别计较。”
清鉴子站在另一个窗边笑:“被人指戳脊梁骨惯了的,还在意这种事情?况且今日我看你那些手下人也确实是跃跃欲试,你的确不该执意回来,扫了他们的兴致。”
穆磬皱眉:“知己不知彼,兵家大忌,何况我又带伤在身,何苦拿我自己的命做赌注。”
清鉴子挑眉,没说话,走过一旁给自己倒茶喝,倒了两杯冲着穆磬举了举手上的茶杯,穆磬接过来道:“不早了,睡吧。”
清鉴子反应过来:“你又跟我要的同一间房间?”
穆磬点头。
清鉴子看看他皱眉:“不会出事的,你跟我挤在一起会习惯?”
穆磬扶着窗往外看,目光透着比夜色更深的沉:“之前我被他们追杀的时候,向一户人家寻求过庇护,后来我再去那家的时候,听人说一把大火烧死了所有人,从八十老人到三岁幼子无一逃脱。我试图安葬他们的尸身,有的化为灰烬,有的身份不明,只好连同房屋的残骸一同埋葬,连碑都无法与他们立……”
“我不会再让这种事发生的。”
清鉴子轻叹口气,也不知说什么好,只好拍拍他的肩膀权作宽慰。
窗外月正明,秋风打着卷儿从窗户中刮进来,清鉴子拢了拢身上的衣袍坐回床边,穆磬大梦初醒般急忙关上了窗户,又去吹熄蜡烛,声音在黑暗中朦朦胧胧的:“怪我,差点忘了恩人你身体弱受不得风吹,时候不早了便早点睡吧,明日还要赶路……”
清鉴子的声音带着点笑意响起:“不去看看那鬼村?”
“……啊,路过的话还是可以去探查一番的。”
楚孟躺在在房顶叼着一片牛肉,二郎腿几乎要翘到月亮上去:“生平不见美人面,一见美人误终身……哎哟,谁打我?”
童子冷着站在他身后:“先生好心救公子,你还拿他容貌取笑!肤浅!”
楚孟呸的吐掉了牛肉片,上前揪他的脸:“嘿!先生先生,你现在眼睛里就有一个先生,你那先生是给你吃了给你穿了还是救了你的小命儿了?整天先生,我看你连公子都不放在心里了!”
童子捂住脸往后退,一边小声反驳:“先生救了公子的命!”
“那又怎么样!公子不是都还给他了?”
楚孟撇嘴,童子认真想了想,嘟起嘴:“你不懂!自从先生来了之后,公子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楚孟嗤之以鼻:“可不是变了个人嘛。”
童子看着楚孟跳下屋顶,委屈地想,就是变了个人嘛,都会笑了。
楚孟在底下没好气道:“还不下来?你自己是下得来还是怎么着?你要是想在上面冻一宿我可就不管你了!”
童子闭着眼睛往下跳,半空中被人接住,楚孟把他放在地上看着童子飞也似地跑远,好气又好笑:“我能吃了你?”
月光明晃晃地落在地上,照亮他身旁屋内一个鬼脸雕像,鬼脸狰狞的伸出猩红的舌头,空洞的眼眶中透出一点嘲弄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