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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易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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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磬睡得很轻,稍微有些大的响动他都会惊醒过来,清鉴子的动作也就变得尤为小心,他端起小童送来的茶喝了一口,放下的时候才想起这杯茶似乎是床上睡着的那个人刚刚喝过的。沉默了一会儿,清鉴子决定主动忘记这件事情,他将自己从各个地方听来的小道消息串了串,然后眯起眼。
这事有意思。
他对着门外招招手,小童跑进来立在他身边,他轻声道:“劳烦你去帮我找来一顶能遮盖相貌的斗笠,现在就要。”
小童应了声是飞快的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又跑进来,将手上拿着的斗笠交给他,清鉴子拿在手中仔细打量,发现斗笠内还有一个遮盖面容的面罩,忍不住看了小童一眼暗暗赞叹,能做到这般细心的地步,天底下这样的小孩子可是少见。
他也不假意推脱,自行戴上面罩,只露出一双眼睛,小童看着他忍不住道:“先生,你可真好看。”
清鉴子瞟他一眼,压低了声音笑,目光柔和下来倒是比往日里多了些活气:“一个满脸都是伤的人,如何称得上好看?你家公子才算得上好看,以后别说这种胡话。”
小童坚持:“先生的眼睛好看的不得了。”
清鉴子怔了一怔,随手拿起放在一旁的斗笠将自己整张脸蒙上:“行了,这就看不见了。”
小童瘪瘪嘴亦步亦趋跟上他:“先生可是要出门?”
清鉴子点头,下了二楼,在一楼中的大堂坐定,果不其然四周尽是讨论那采花贼的声音,他坐了片刻,招手让小二过来,小童十分知情知趣的掏出一块碎银子,清鉴子开口:“小二,我问你,你可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小二盯着那块碎银子,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公子尽管问,只要小的知道就一定告诉公子。”
“那好,我且问你,他们都在说的采花贼是为何?”
“哎哟,瞧我都忘了公子两天前刚刚来到此地,应该是不知晓这件事的,公子你可不知道,这十几天我们这儿被那一个采花贼闹的是满城风雨人心惶惶的,每隔一天的傍晚都会有一个姑娘收到一副手帕,收到手帕的姑娘当天晚上铁定被糟蹋,有的姑娘受不了就自尽了,想想就可怜……”
“是吗?可我为什么听说昨日那个姑娘是被贼人杀了?死状还很凄惨,这可不像是自尽的模样啊。”
小二把擦桌子的布搭到自己肩膀上叹气:“可不是呢?刚开始那贼子还只贪图姑娘的美色,可是现在怎么就突然改变主意了呢?叶大掌柜的听说已经在家里哭晕过去三回了,他这一辈子就得了这一个闺女,看得跟宝贝似的,结果,嗐!全没喽!”
清鉴子点点头,小童将那碎银子递过去之后跟着清鉴子往楼上走,压低着声音问:“先生,就问这些?旁的不问了?”
“不问了,”清鉴子推开房间的门,“再问也不过如此,这已经是他们知道的全部了。”
小童转身掩住门,继续守在门外,清鉴子刚把斗笠摘了,转身就看见床上一双精神奕奕的眼睛正盯着自己。
“你醒了。”清鉴子随口应付了一句,抬手把面罩也一同摘了,坐在桌边发呆。
床上的穆磬也在发呆,这个人刚刚抬起头的那一刹那,说实话,惊到他了。
他知道这个人一定经历过什么特别的事情,不然不会有这种看透世态凉薄的眼神,脸上也不会有这么多遮盖原本面容的伤痕,只是在那个人戴上面罩只露出那一双眼睛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惊艳了一下。
将近好全的伤痕大部分被掩盖在面罩之下,只留额上那道伤痕曲曲折折带着血色蜿蜒到眉心,竟然显出一点妖异的意味,将那双淡然中透着冷漠的眸子衬的也带了那么一点不自知的诱惑。
怪不得迷迷糊糊听到小星说什么先生你的眼睛真好看之类的话。
是真的好看啊。
“……我刚刚说的话你有听到吗?”
被清鉴子突然加重的语气吓了一跳,迷茫的抬头:“啊?”
清鉴子按着额头咬牙切齿地重复了一遍:“我说,你发现了没有,从前日开始,那个采花贼由两天犯案一次变为一天一次,而且手段有越来越粗暴的嫌疑,你知不知道从前日开始被害的姑娘有被那贼人糟蹋过吗?”
穆磬愣了愣,仔细回想:“似乎……是没有的,至少叶姑娘没有被实打实的糟践。”
“实打实的?”清鉴子皱眉,“这话什么意思?”
穆磬一五一十回答:“我冲进去的时候,叶姑娘身上衣衫尽无,只不过身体上没有被糟蹋的痕迹,而且验婆也说叶姑娘还是完璧之身。”
衣服都没了,那采花贼守得住没有破了叶家那姑娘的身?
“恩人,你可是在怀疑换了一伙人假借了采花贼的名头在兴风作浪?”穆磬打起了精神,“我之前也怀疑过这件事情,就连夜拿着那手绢去问了问之前遭过难的那些人家,他们看了那手帕,都说是同一个人写的笔迹,只不过后来略显潦草了。”
清鉴子又问:“你觉得那采花贼是怎么悄无声息的进入到姑娘绣楼中的?”
穆磬摇头:“说不好,但有一点儿我可以肯定,他绝对不是夜半之后从姑娘家窗户翻进去的,至于他究竟是怎么进去的我到现在还没弄明白。”
清鉴子点点头,穆磬期待地问:“那恩人,你可是看出了什么?”
“还不好说,只是一个推测,今晚你带我过去看看可好?”
小童敲敲门道:“主子,小二来送菜了。”
清鉴子伸手拿起放在身边的面罩,穆磬脑子一抽扯住他的手腕一个用力将他扯进自己怀中,然后扬声道:“进来吧。”
小二进来,先是抬头看了一眼,而后匆忙低头,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布完菜退了出去,小童捧着药碗站在门口不止是退是进,清鉴子直起身体挑眉:“你刚刚在做什么?”
穆磬眨了眨眼睛:“你不是不想让他们认出你?这样更方便一点,以后他进门也不会四处看了,岂不省事?”
清鉴子细想了想觉得也是这个道理,就起身去桌边坐着,小童把药碗端上来,穆磬看着他的背影皱了皱眉。
他胡诌的理由自己自然是不信的,说到底就是不想眼前人的那双眼睛被外人看了去,说不清楚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从何而来,直觉告诉他这样发展下去……有点儿危险。
清鉴子回头看他,挑眉:“晚上不睡觉白天不吃饭,你是打算比贫道还要更早成仙?”
穆磬觉得自己应该是想多了,翻身下床接过小童递来的一双筷子,目光忍不住落在清鉴子持箸的手指上,细长白皙,就算有几道错乱的伤痕也掩饰不住他之前一定是个养尊处优的公子这个事实。
他究竟经历过什么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呢?
清鉴子看着他一直在瞅自己这边,想了想往自己碗中狠狠夹几块肉,默默背过身端着碗吃自己的,穆磬看着他忍不住笑——真像一只护食的猫。
天色慢慢变暗,小童进来低声道:“公子,我打听到了,最新收到手绢的姑娘是周家的,在城西,公子过去就能看见。”
穆磬看向清鉴子,发现他正将面罩戴上,一点看不出来曾经信誓旦旦说自己不乐意也永远不会找这种麻烦去沾染这件事情的模样。
“恩人,你搂住我的脖子,我们要走了。”穆磬环住他的腰嘱咐,清鉴子瞅瞅窗户又看看敞着的门,真心实意的建议:“我觉得我们可以走大门出去的,你以为如何?”
穆磬:“……”
说的好像也有那么一点道理。
到了周家附近,穆磬这才搂住他的腰提气纵身,落在离周家最近的一棵树上,虽然是深秋,可是那树的叶子还没有全部掉落,好歹还是可以遮蔽一下两个人,清鉴子眯着眼睛看过去,果然看到小姐的绣楼里三层外三层被围满了人,丫鬟婆子低着头脚步匆匆经过这些大男人身边,手上端着小姐需要的各类东西。
清鉴子盯着丫鬟中一个微微弯着腰似乎在忍耐着什么的女子,脑海中不知怎的突然浮现出曾经在破庙中看到的一幕,他侧头轻声问穆磬:“我说,江湖上臭名昭著的采花贼,是不是都会点儿什么易容缩骨之类的鬼把戏?”
穆磬目光顺着清鉴子的眼神看过去:“你是说那采花贼是易容成女子混进去的?可是不应当啊,这几个姑娘的门口都有婆子把着,一个一个查验过去的,若真的有男人她们怎么能看不出来?”
说着,他还往下努努嘴,清鉴子定睛看过去,果然有一个婆子在门口守着,一个一个摸过去,姑娘们都红着脸背着那些男人让婆子查验,清鉴子还是盯着那个微微弓着腰的女子,皱眉,总觉得哪些地方有点儿不对。
他把目光挪回来,盯着穆磬的衣角出神。
破庙中,那个唯一活着的,捂着□□打滚的人。
最后离开的脚步声。
和现如今那个弓着腰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