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讳疾》心英

13、魔教

　　清鉴子摸摸阿虎柔亮的皮毛，往依旧冒着黑烟的地方看了一眼：“这群人追着我们来的吗？”
　　穆磬嗯了一声，有些内疚：“是我放松警惕了，我们捣了他们的老巢，会穷追不舍自然是可能的，只是没想到他们居然如此胆大妄为，这附近便是魔教的地盘，除非……”
　　“除非他们根本没想活着回去。”清鉴子接上他的话头，瞥了一眼他身上的血迹，手上使了点儿劲按住蠢蠢欲动的阿虎，低头轻飘飘看了它一眼：“老实一点，不然不给你肉吃。”
　　阿虎像只猫一样咕噜一声，乖乖趴下去，陵肃潇在一旁眼睛瞪的溜圆：“它怎么会听你的话？”
　　清鉴子松开手，有一下没一下给它顺毛，眼带笑意：“老虎记性挺好的。”
　　楚孟同情地看了一眼阿虎，小二在一旁结结巴巴：“你你你你是男的？”
　　阿虎在清鉴子手底下抖了一下，清鉴子沉默了好大一会儿，抬眼盯他，笑：“自然是的。”
　　楚孟又同情地看了一眼小二，觉得有些时候自己还是不像陈星讲得那么蠢的，尤其是和某些人比起来。
　　小二默默缩回脑袋，清鉴子瞟了一眼一言不发的穆磬，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冲天的火焰灼灼燃烧着，一时半刻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本来宁静的小客栈已经变成了一片火海。
　　火海……
　　“后来我再去那家的时候，听人说一把大火烧死了所有人，从八十老人到三岁幼子无一逃脱。我试图安葬他们的尸身，有的化为灰烬，有的身份不明，只好连同房屋的残骸一同埋葬，连碑都无法与他们立……”
　　清鉴子把阿虎的爪子搭在穆磬的手上，粗糙的触感唤回了穆磬不知道飘到哪里去的思绪，他握住阿虎的爪子把它交还到清鉴子手中：“怎么了？”
　　清鉴子晃晃阿虎的爪子，抬眼看他：“斯人已矣。”
　　穆磬望进他眸中，好半天才低低嗯了一声，清鉴子眼睛一弯，笑意柔和，小二偷眼看他们，转头看看楚孟硬生生把到嘴边儿的话咽了下去，畏畏缩缩把自己往远离阿虎的方向挪了一个屁股的距离。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学会武功的，我对你不好吗，天天带着你哪儿都去，嘿你可倒好，骗我你不会武功，害得我还要天天伺候大爷一样伺候你……”
　　楚孟回头揪住要往外溜达的小童，虎着脸问他，小童拍开他的手，似笑非笑看他：“我何时说过我不会武功？不过是你看我年纪小身体弱自顾自认定的。你既认定了，我又何必拆穿你，也好满足了你向家姐献殷勤的愿景，可惜家姐已经许配人家，你怕是没有机会了。”
　　楚孟被他气得一个倒仰，伸手想再次抓住他，小童已经鱼一样从他身边绕了个弯溜走了，他愤愤走回阿虎身边坐下，转头看到陵肃闷闷不乐的表情，瞬间把小童刚刚气他的事实抛到了脑后：“哎，你怎么了？”
　　陵肃看他一眼，依旧十分不开心：“出门的太匆忙，没来得及带上那只机关兽，好歹它也陪了我好几个月，说没就没，还是有点儿难受的。”
　　“那机关兽搁在什么地方了？”穆磬的声音突然从他们背后冒了出来，陵肃吓得一抖，委委屈屈回望：“我也不清楚，可能……放在马车里了吧，我之前在马车里看见过它一次。”
　　穆磬点点头，提着剑转身就走，楚孟一把抓住他的衣角，等到穆磬看过来的时候又松手，干笑：“公子，您该不会是要去找吧？”
　　穆磬挑眉：“为什么不能是。”
　　楚孟搜肠刮肚想要挽留他：“那群人说不定还在原地等着，公子你这一去岂不是自投罗网？太过冒险，还是等等……”
　　“不是还有你吗？”穆磬顺势把他拉起来，“走吧，跟我一起去一趟。”
　　楚孟苦着脸被拖走，陵肃看穆磬走了，凑到清鉴子身边：“师兄师兄，咱们真的要去魔教吗？”
　　清鉴子看他：“有什么不对的吗？”
　　“当然不对了！”陵肃环顾了一下四周，小心翼翼道：“我可听说那魔教是一个凶恶之地，非等闲之辈不能从里面活着走出来的！而且那魔教教主也是凶神恶煞，传说有个普通人被他看了一眼就心胆俱裂而死，师兄你可要考虑清楚啊！”
　　“心胆俱裂而死……”清鉴子面色复杂的喃喃，忍不住回想起了那个在杨家大厅内像个小孩子一样跳脚的、看似仙风道骨一身凛然正气却偏偏被世人尊称为魔教教主的人。
　　他当初所见的，当真是魔教教主吗？
　　“无妨，天塌下来还有我，轮不到你操心。”清鉴子推开往自己身边一直凑的脑袋，陵肃盯着他眼睛放光，清鉴子被他看得有点儿不自在，皱眉问：“你做什么？”
　　“师兄真的是……”陵肃搜肠刮肚地想要找到几个词来形容他，最后泄了气，干巴巴地夸赞道，“师兄刚刚就好像戏文里头的英雄豪杰！”
　　清鉴子笑了笑没说什么，下意识往周围看了一圈，陵肃望望他师兄的眼神，跟着四下里看了看，啊了一声：“师兄是想找那位大侠吗？他刚刚和另外一个人往那个小店附近去了，好像是去找……”
　　“去找机关兽了。”穆磬的声音从他们背后响起，清鉴子回过头，怀里落下一只五彩斑斓的野鸡：“你……”
　　“怎么说也算得上是你最后做得一样东西，说什么也不能落到那群人手里，不过火势有点儿大，尾羽有些被烤焦了，而且我也不知道到底哪儿可以控制它动，你看它坏了没……”
　　说到最后，穆磬有点儿心虚，清鉴子低头摸了摸有些残缺的尾羽，深呼吸了好几口才把涌上心头的那股子酸涩压了下去：“只是缺了一点，没事儿的。”
　　说着，指尖抚上那只鸡脖颈右侧，微微用力按了下去，那只机关兽嗖的抬起头，灵活的左顾右盼，清鉴子拍去它身上沾得灰把它放在地上，看着它神气地溜达来溜达去，对自己的尾巴一无所知地模样笑：“过段日子去寻几根尾羽给它换上即可。”
　　穆磬盯着他动作时有些抖的指尖，脸色沉了沉。
　　“公子，总舵那边来人了，咱们是先回去还是……”
　　小童上前，话说到一半比了个斩尽杀绝地手势，穆磬盯着清鉴子小心翼翼活动自己手指地模样沉声道：“先回魔教，这笔帐就先记着，算总账的时候再一笔一笔好好说清楚。”
　　“那他怎么办？”小童为难地看了一眼一旁假装自己是个哑巴的小二，穆磬摸下巴沉吟：“打晕了带上去吧，那些人认得他，现在放他回去无异于将他送入虎口，等到这里安生了再给他一笔银子让他回来。”
　　听到“虎”字的阿虎站起身慢悠悠溜达到它唯一能欺负的人身边，冲他喷了口气，小二抹了一把自己额上的冷汗，木然转头，苍白着脸对小童道：“不劳烦你打晕我了。”
　　话音刚落白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穆磬：“……”
　　这个情景，让他忍不住想起初遇恩人的场景，实在是，十分眼熟。
　　穆磬看向清鉴子，果然他也盯着自己，目光中隐隐有威胁之意，他只好将自己刚要脱口而出的话咽下去，似无奈似宠溺地岔开话题：“既然如此，那便趁着夜色动身吧，这里也算不上太安全。”
　　清鉴子刚要起身，面前摊开一只手掌，他看穆磬一眼，把自己的手搭上去，穆磬小心翼翼避开他的旧伤将他拉起来：“马车被他们留下了，也犯不着冒险回去拿，剩不了多少路了，不过赶路的时候会有些冷，你忍忍。”
　　陵肃瞅着非常娴熟抱起他师兄的人，扬眉——虽然师兄他不会轻功，而且现在要赶路，整件事情似乎没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可是……为什么抱得那么自然？
　　当他这个师弟是死的吗？
　　不过，对魔教的畏惧还是占了上风，陵肃只能默默闭上嘴巴，催着阿虎跟上前面他们的身影。这一走，就从夜半走到了清晨。
　　陵肃从虎背上仰头，小声嘀咕：“原来这就是魔教山门啊……”
　　穆磬放下清鉴子，清鉴子抬眼看过去，一座乌沉沉的山，山上零零散散点缀着错落的房屋，山门上刻着不知什么凶兽的头颅，阴森森地两边错开，凶兽大张着嘴巴，露出里面还带了点铁锈红的利齿。阴森森的，倒是颇符合世人对魔教的看法。
　　阿虎俯下身子，对着山门呲出牙齿低低地吼了一声，被楚孟一直拎在手中的小二转醒，愣愣地看一眼那山门，倒也不怕，只是疑惑地喃喃：“这不是俺婆娘的娘家吗？”
　　楚孟深深觉得自己听错了：“你刚刚说什么？你婆娘的娘家？就是这儿？”
　　小二上下打量了一下那山门，肯定地点点头：“没错嘛，之前来迎亲的时候就是从这儿把婆娘娶回家的，不会有错的。”
　　楚孟：“……”
　　他们不在的时候，魔教有喜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