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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故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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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小童从马车里钻出来皱眉:“当日出门的时候没有想到会在外露宿,车中只有两床薄被,今晚不如就将这两床薄被给先生吧,虽然夜深露凉,不过两床的话应该还是能撑得住。”
楚孟当即反驳:“那可怎么行,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又不会武功,吃不好就罢了,若是冻坏了你让我怎么和你爹娘交代?”
小童抱着两床被子为难,穆磬走过去接过被子:“那这样,被子你和恩人一人一个,今夜你去马车里睡,没有风不会怎么冷,我和恩人在外面守着火堆,也暖和一点。”
“可是……”
“可是什么?快去。”
穆磬轻描淡写下了命令,小童只好不情愿地钻进马车里,穆磬将手中的被子围在清鉴子身边,还细心地给他把下面的被子掖了掖,盘腿坐在他身边:“还会冷吗?”
抱着暖炉披着大氅围着被子还靠着火堆的清鉴子:“……谢谢,不冷了。”
穆磬往火堆里扔进一块木头,听着木头燃烧发出的噼啪声,转头看清鉴子,他正盯着火堆出神,跳动的火焰映在他眸中显得他的眼睛中仿佛藏了什么绚丽的光芒,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清鉴子转头看他:“怎么了?”
穆磬拿着一块木柴把玩:“如果我说,我在想杨家的事情,你会生气吗?”
“很正常,”清鉴子艰难地伸出手拿了水壶喝了一口,又重新把自己的胳膊缩进温暖的地方:“有的时候就连我自己也觉得这件事情已经荒谬到没有办法将它说出来了,所以,就不要去琢磨到底为什么了。”
“但是恩人,一直藏着秘密,有的时候也是挺累的吧。”穆磬凑过去跟他讲话,吐出的气息抚在他脸上,清鉴子伸出一只手指点在他额头上把他推开,嫌弃:“不要凑这么近跟我讲话。”
穆磬委屈:“上次我这么说话你可没有推开我!”
清鉴子面无表情收回手指,然后又戳了他一下:“行了,这是上次的份儿。”
穆磬哑然失笑,伸手给他把送来的被子围紧,小童扒着车窗往外看,眉头皱得十分紧,楚孟在他身后扒拉他,十分不耐烦:“你还睡不睡?”
小童嘟着嘴乖乖躺在车内的软塌上,楚孟拍拍他脑袋:“嘿!你把地儿全都占了我躺那儿去?把头抬起来!”
楚孟靠着车厢边上坐下,把小孩儿的脑袋放在他的腿上,低头看见小孩儿晶晶亮的眼睛,不自然的往一边看了看,而后凶巴巴:“还不睡觉!”
“楚孟哥你可真好。”
楚孟闭着眼睛哼哼:“要不是你姐姐长得好看我才不这么照看你。”
半天没有听到小孩儿的回应,楚孟睁开眼睛往下一看,小孩儿绷着脸正瞪他,忍不住笑:“你还当真?你姐姐都是许了人家的人了,我再怎么厚脸皮也不至于如此,是你娘出门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让我看好你……”
小童喔了一声,侧着身子睡了,楚孟看着小孩儿的后脑勺挠头——怎么感觉他更生气了。
车外,穆磬眼疾手快一把把要往火堆里面栽过去的清鉴子捞回来,清鉴子一个激灵对他歉意地笑笑:“抱歉,一个不留神睡着了。”
穆磬揽过他让他靠在自己怀里:“荒郊野外的就别顾忌那么多了,你过来正好让我也暖和一点。”
清鉴子本来还坚持不要,可一会儿就又困成了小鸡啄米状,乖乖靠在穆磬怀里睡了过去,穆磬单手揽着虽然裹着被子依然能感觉得到身体不是一般单薄的人,觉得手下的肩膀有些硌手,一边下决心要把恩人喂胖些,一边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
今天是十五啊。
月亮真圆。
天还没亮,楚孟突然睁开眼睛,小孩儿正鬼鬼祟祟光着脚往外看,他沉声道:“陈星,你在干什么?”
小童溜回他身边穿好鞋子,楚孟一边活动开身体一边数落他:“一大早往外看什么看?就那么好奇?”
小童看他一眼没有说话,给自己穿好外袍蹬蹬蹬跑下去,楚孟往外看了一眼,目光在两个人过于亲密的姿势上一扫而过,默默感慨——公子对他的恩人可真的是好到没话说。
清鉴子被身边的响动惊醒,眯着眼睛往外看,一只手掌覆了上来,穆磬低声道:“再睡一会儿吧,接下来的路不好走,怕是没机会让你在车里歇着了。”
清鉴子迷迷糊糊嗯了一声,重新闭上眼睛,穆磬能清晰的感觉到他睫毛扫过掌心带来的触感,像是很久之前张开手掌接到的一根羽毛,温柔得让人心头发痒。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低沉的咆哮,清鉴子立刻清醒过来,警惕地望向林子里,楚孟沉吟:“听起来像是老虎,但是这个林子里怎么可能有虎?莫不是有人来了?”
“先不要轻举妄动,等等看对方是敌是友。”穆磬把清鉴子拉起来护在身后,谁料到先从林子中窜出来的是一抹五彩斑斓的色彩,一只似曾相识的野鸡以熟悉的姿势滚进清鉴子怀里,过不一会儿一个少年就从树林里走了出来,稚嫩的小脸上满是怒气,他望了望清鉴子,冷哼一声道:“可算让我逮着真凶了,喂!那边那个人,你家的这只兽宠抓伤了我家阿虎的眼睛,你说说吧,该怎么赔我!”
清鉴子看了看怀里的那只鸡,它正东张西望假装自己十分无辜,穆磬在一旁轻咳一声开口:“这位少侠,我觉得这件事情有些误会……”
“能有什么误会?”
“误会就是这只野鸡并不是我什么所谓的兽宠,”清鉴子面色淡然,把那只鸡往外一送:“要杀要剐,随你处置。”
少年噎住,有点儿不知所措,清鉴子勾起唇角笑了笑,收回手在野鸡的脖子上拨弄了一下,露出一个机关模样的东西再次还给少年:“这种骗人的把戏已经过时了,你最好是找你师傅学点儿什么新的东西。”
“你怎么能……这怎么可能……”少年看着那只鸡结结巴巴,“没有一个人识破我的!”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楚孟在一旁接话,颇有些幸灾乐祸:“小子,长点儿教训吧。”
“因为这只机关兽是我亲手做的,虽然把戏老套了一些,不过你养的这只虎倒是不错,若我没猜错,你就是陵肃吧,我听你师傅提起过你几次,下次见到他的时候代我给他问声好。”
清鉴子温声道,穆磬拉着他要上马车的时候,陵肃突然拽住他的衣角,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师傅他老人家已经仙去了,我自己一个人不知道该去哪儿,师傅让我带上这只机关鸡找到那个能认出它的人,说那个人就算是我师兄了,还让我给你捎句话……”
清鉴子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什么?”
“他老人家只留下一首诗,喏你看,就是这个。”
“孤棚少人来,子来为稀客,托信寄鸿雁,君心可安乐……什么意思?”楚孟凑过来看那张已经皱巴巴的纸,顺势读出声,清鉴子叹口气:“不过是一首藏头诗,这个老狐狸,他以为我能过得多快活吗?”
“孤子托君,有意思。”穆磬低头看着咬唇强忍泪水的陵肃,跟他商量:“事情是这样的,你要找的人是我的恩人,我呢要把他接回我们那里疗伤,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走?”
“疗伤?”陵肃好奇地望望清鉴子,被穆磬侧身挡住了他全部的视线:“他受的什么伤你不必好奇,只需要回答我要或者不要就是了。”
“当然要!”陵肃吸了吸鼻子,“我可有用了,我会驯兽,还会做菜!而且阿虎很厉害的!”
“好,不过我可是有一个前提,这只机关兽,物归原主不过分吧?”
陵肃有些依依不舍地交出了那只惟妙惟肖的机关兽,楚孟迫不及待地凑上来看:“这也太神了吧!我昨天完全没看出来它是机关做的!”
穆磬把机关兽扔给好奇不已的楚孟和小童二人,盯着清鉴子看,清鉴子解释:“当初他师傅曾经救我一命,那时候我没什么可报答他的,只好借着他那里的材料给他做了一个机关兽,还告诉他如果以后有事,可以用这个机关兽来换我一个条件。可是我们谁都没想到,刚做完这只机关兽不久我的手便……废了,我也沦落街头自保不能,想来也挺唏嘘。”
“你会好起来的,”穆磬握住他的手,目光坚定仿佛立下了什么誓言,“你的手会好起来的。”
“其实现在已经无所谓了,”清鉴子抽出手,“不过我可以试试。”
等到穆磬走开去牵马的时候,清鉴子才疑惑地皱皱眉——刚刚为什么要跟他解释得那么清楚呢?
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清鉴子索性将它抛在一边上了马车,刚坐好,车窗被从外打开一个小口,陵肃的脑袋探过来:“师兄,我们要去哪儿啊?”
清鉴子看他,笑:“魔教总舵。”
陵肃骑在虎上觉得自己腿一软。
魔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