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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讼师祁昱 ...

  •   祁昱道:“都道久病床前无孝子,想来嫌弃之心是早就萌生的,恨不得老人家早些死了,他们也好省些心。”

      程九儿道:“他们好歹也有自己的营生,即使不富,日子过得也绝不会太过辛苦。何以会这般凶残?多年的父子之情、养育之恩,就这般的轻易能忘的?”

      祁昱道:“九儿啊九儿,你虽善于做生意,但这人心之恶却还未真正见识到。为了利益,子弑父、弟杀兄。为了活命,亦能易子而食。没有什么凶残不凶残的,不过人心本恶罢了。”

      他说这话时表情漠然,语气淡淡,仿佛已见惯了人性的黑暗面。

      程九儿对于这个时代的津法和诉讼之事都不熟,问道:“现在我们已知道了他们的丑事,那接下来又该如何做?”

      祁昱道:“按诉讼流程,人命案子过堂之时,如果被告这边不认同原告的说词,可以请讼师为其辩护,然后由县令定判。杖一百以上的案件,需要将案犯、卷宗一起解送到府郡复审。这叫‘解审’。但一般解审只是走个流程,郡府衙门很少会推翻县衙门的定判。郡府的判刑下来了,该服刑的服刑,该杖责的仗责。”

      听完这些,程九儿方才对大乾的讼诉有些了解,她道:“你不早说,我也好早些给苏悦请个好的讼师。”

      祁昱意外地道:“难到你到现在为止,连讼师都还未请?明日可就要开审了!”

      程九儿着急了起来:“我先前也不知道要请讼师啊。都怨你,明明知道为何不早说?”

      祁昱道:“我怎知你竟会连这些常识都不知?明日就要开堂过审了,临时找怕是来不及了。这一晚上的时间,一个连情况不了解的讼师什么都得从头说。便是勉强上阵,应对起来估计也不会太好。”

      程九儿正着急间,忽然心念一闪,道:“我瞧你倒是对这些门道都清得很,况且嘴皮子又溜。要不你就做苏悦的状师罢了。”

      祁昱闻言抚着下巴,思索着道:“这主意甚合我意。我还未做过讼师,想来应该十分有趣才是。”
      这分明就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可怎么落到他嘴里就成了玩乐,只关心有趣、无趣?

      程九儿忽然就后悔了,“罢了罢了,反正还有一夜时间,我还是去正经地请个讼师吧。”

      这一晚上,程九儿亲自拜访了好几位讼师。名声大一些的,不愿意接下此案。主要的原因是时间太过仓促,来不及筹备。毕竟讼师是重名声的行当,对于没有把握的案子不会随意地接,否则影响了名声将来就不好混了。至于那些名气差的讼师,程九儿又不想请。

      万般无奈下,程九儿只好又转过头来请祁昱上阵。虽然他这个人看着不太靠谱,但是这个时候,除了他也靠不上别人了。

      由于东来酒楼下毒一案在县里太过轰动,因而到了开堂过审这天,县衙门前观者如云。甚至还有小贩看中这里的人气,专门挑着货物来贩卖。以至于最后县衙里不得不派人出来清场,除了双方家属在内,其余人等不得入内旁听。

      于是原本的公审就成了私审。

      县衙大堂。

      县令吴杰还未登堂,只有两班衙役分列左右两旁,手中持着上黑下红、上圆下扁的水火棍。被告与原告两方家属站在大堂下首静侯升堂,只不过两方都自发地分隔出一段距离。

      等了足足一刻钟,一身齐整官袍的县令吴杰仪态十足地从后衙步出。随着他的坐定,惊堂木“砰”的一声拍响。左右两班衙役一齐“咣!咣!”地敲响水火棍,口中高喊:“威——武——”气势十足。

      程九儿注意到原本凶恶不讲理的王屠户那魁梧的身躯陡然擅了一擅。

      “原告何在?”吴县令厉声喝问,颇俱气势。

      王屠户赶紧上前一步跪下,先是报明身份:“草民王柱,乃是死者王大友的亲生儿子。”然后他又仔细地将他如何带着老父上东来酒楼吃饭,又如何眼见其毒发身亡之事叙述了一遍。

      县令听罢又道:“被告何在?”

      随着他一声问,早已被提到后堂的苏悦又在衙役的押解下走到了大堂前跪好,然后自报身份:“草民苏悦,乃是东来大酒楼的东家。”

      同在一堂,程九儿与苏悦相隔有十来步,此时正好能看到他的背影。苏悦才十三岁,身量未长足,比程九儿还要矮上半个头,跪在那里时,在一从衙役的衬托下,身形显得格外单薄。

      吴县令道:“草民苏悦,三日前官差在你东来酒楼后厨内搜到蕃茄酱,经查验里头含有砒霜。而死者王大友在你们酒楼里吃过的菊花鱼里正是使用了这种带砒霜的番茄酱,以至于王大友中毒而死。对此,你可有异议?”

      苏悦跪着的身形挺得笔直,面上是异于同龄的镇定神色,他道:“回禀县令大人,草民酒楼里所售的菊花鱼确实使用了番茄酱,但那酱里并加入过砒霜。草民也不认为王大友之死,与我们东来酒楼有关系。”

      “砰!”惊堂木骤然拍响,吴县令厉声道:“大胆苏悦,安敢狡辩!那番茄酱只有你们东来酒楼才有,且是衙役亲自从中东来酒楼搜出。王大友又确实是吃了菊花鱼后才中毒而亡。人证、物证俱全,岂容抵赖?”

      苏悦道:“按大乾的律例,身为被告,草民有权为自己请来讼师辩护。请大人让草民的辩护讼师上堂。”

      讼师之事程九儿前一晚已托人传话给了苏悦,并保证能为他脱罪。

      苏悦自然对程九儿的话深信不疑,可是当他看到上堂的讼师是祁昱时,眉头顿时就皱成了一团。
      吴县令见到祁昱大大咧咧地上来,脸上还挂着痞子般的笑容,哪里像是在上堂,分明就如游逛一般。当下便喝问道:“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祁昱拱手作了个揖,笑嘻嘻地道:“草民祁昱,乃是被告苏悦的讼师。”

      吴县令道:“即自称草民,本县面前因何不跪?”

      此话一出,在堂下围观的阿洛便有些不愤了。程九儿也想到祁昱一直自称的王爷身份。若他真是王爷,岂能屈尊下跪?可若是不跪,又有什么理由让县太爷宽容?

      正在这时,只听那祁昱道:“大人见谅,草民一时忘了礼数。”说罢就直接双膝一弯,当堂跪下。
      程九儿:“……”

      阿洛:“……”

      讼师见官行礼,礼罢即可起身,不需要像原告、被告那样一直跪着。这相当于给讼师的一些尊敬。

      因此行罢了礼,祁昱便又重亲站了起来,开始为苏悦辩护:“回禀县令大人,王家人一直声称王大友是在东来酒楼吃罢了菜方才中毒的。可是当天酒楼里客人如云,食过菊花鱼的客人没有一百也有几十,为何偏偏只王大友中毒而死?”

      原告这边也事先请了讼师,此时也一同上堂了。

      原告讼师道:“众所周知,那番茄酱也好,菊花鱼也罢,皆是东来酒楼弄出来的花样。在此之前,无人听过番茄酱。更不知此酱到底是用何东西调出。经过查验番茄酱里确有砒霜。或许这正是因为想使得菜肴口感更好,所以东来酒楼便挺而走险。由于砒霜的剂量过少,一般的客人食之无害。而王大友是常年卧病、身体羸弱的老人,自然会经不住被毒死,也是正常的。”

      祁昱道:“真是咄咄怪事,天底下还没听过有用砒霜增味的。”

      原告讼师道:“天底下不也未曾听说过番茄酱的!”

      祁昱道:“且容我问王屠户几个问题。”

      经得县令同意后,祁昱走到王屠户面前,问道:“你的本县的屠户?”

      这简直就是明知故问,但既然问到了,王屠户也只好应一声:“是!”

      祁昱紧接着又问:“屠户一天能赚多少银子?”

      原告讼师立刻高喊:“大人,请禁止被告讼师问与本案无关的问题。”

      祁昱道:“我既然有此一问,自是与本案相关。王屠户,还你请如实回答。”

      王屠户见县令没有出口制止,便答道:“一天大约赚五十文钱左右。”

      祁昱道:“一天五十文钱,一个月便是一千五百文钱。众所周知,东来酒楼乃是本县第一的大楼酒,出入者皆是富庶之人。三天前你来酒楼一共点了八荤两素一汤,还有一壶十年陈酿的花雕酒,花了整整一千二百文钱,接近于你一个月的收入。难道不是很反常吗?纵观整个东来县,可没有哪个屠户会舍得花这个钱吃一顿饭。”

      王屠户嘴硬道:“我心疼我爹常年卧病,就想带他吃顿好的怎么了?你们东来酒楼又没说不许穷人进去吃饭!”

      祁昱道:“你若是孝子,便是卖房卖身给要亲爹吃一顿饭旁人也说你不得。可很遗憾,你偏偏是个不孝子。据我所知,你好赌成性,时常与你爹王大友呕气,还曾背着王大友将他辛苦存下的棺材本都偷去还赌债。也是那一次,你爹气恼不过追打你时从坡上滚下摔断了腰,卧床不起。可你呢,非但没有丝毫的悔过之心,反而一遇上不顺之事,便到王大友床前辱骂其无能。可怜那王大友,青年丧妻,为了将你拉扯成人,一直鳏居不娶。到头来被亲生儿子气倒在床后,连日常饮食都是饥一顿饱一顿。此事,小营巷周围的街坊邻居皆可为证,并不难查。”

      王屠户见被抖出了老底,心慌意乱,额间冷汗直冒,却还强词夺理:“我先前是不孝,可是后来我改了。想着我爹苦了一辈子,这才不惜花了大钱,带我爹下了顿馆子。怎么,还不许人浪子回头?”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讼师祁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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