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盟》枫汐

34、第八节 玉碎不归

　　“有话还请直说。”燕昀何尝听不出来他在强调什么，只是不愿和他置气。
　　“将军果然是个爽快人。为今之计，只能兵行险招。”玄枫缓缓道：“秦将军乃后起之秀，皇上这次的惩罚本来就存了打压之意，不想让你升的太快，破坏了军中平衡的局面。如果秦将军违背皇上旨意，擅自上战场，皇帝必定勃然大怒。即便取得胜果，恐怕也会受到重罚。但是如果秦将军始终闭门不出，那么军中无人是戎狄三王子的对手，他们将会夺取樊城，甚至占领整个青州……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如果我能阻拦戎狄大军，还能换得樊城和整个青州的平安。所以我必须去。”燕昀平淡道。
　　“秦将军莫急。”玄枫笃定道：“既然我们已经结为同盟，那我又怎能见你白白牺牲？上战场乃是第一步，借刀杀人，是第二步。上一次告发你的人，八成是朱鹰扬授意的。我们此次不妨借戎人的手，索性让朱鹰扬死在战场，那么没人会告发你，皇帝也不会发怒。届时只需回禀说朱将军力战戎狄，为国捐躯就行了。之后，皇帝只能重新启用你，再安排一个人接替朱鹰扬原来的职位，可那个人没有朱家的背景和扶持，绝不会是你的对手了，你便是军中第一人。”
　　“你的计划的确可行，可朱将军也算对我不错，我怎能……”燕昀犹豫不决。
　　“秦将军重情重义，在下佩服。可是自你受封那一天起，当知你们之间难以两全。”玄枫正色道：“当年秦家的事，你恐怕还不清楚，秋家就是最大的幕后黑手。而朱家与秋家之间，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不先除了朱家的军权，怎能将秋家连根拔起？又怎能帮曦儿报仇？成大事者，当懂得舍弃。”
　　“舍弃？玄宗主这般精明算计，自然知道谁应该留着，谁又该舍弃。那么敢问一句，那日墨山之上，你身为曦儿的未婚夫君，为什么选择舍弃她？或者说，如你这般眼中只有利益，薄情寡义之人，又怎配做她的夫君？”
　　“墨山之上的事情我未曾料到，处理得确不妥，这是我的错，我已经向曦儿道歉了，以后也会慢慢补偿。这是我和她的事，不劳秦将军费心。”
　　“你不要得意的太早，我是不会让曦儿嫁给你这种人的。”
　　“曦儿当然有自己选择的权利，我会让她心甘情愿留在我身边。容我提醒一句，你府中还有一位娇滴滴的美人呢。”玄枫淡淡地补了一句，“上一次曦儿从樊城回来，拉着我喝了许多酒，哭得着实伤心。她那时便说过，和你再也没有半点关系。”
　　“她真的这么说？”燕昀想到昨夜她的话，心口一窒。
　　“我何必要骗你？计策已经告诉你了，用与不用，都应早做决断。将军慢走，在下不送了。”

　　两日后，秦雁川得到消息，戎狄一听说朱鹰扬接手樊城，立刻蠢蠢欲动。万俟振玉手臂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正打算一雪前耻，借此良机一举拿下青州！秦雁川和上官瑞商议后，决定听从玄枫的建议。
　　不过一日之间，万俟振玉率大军压境，朱鹰扬勉强支撑方能保城池不失，但毫无还手之力。戎狄见朱鹰扬紧闭城门，便日日派人城前挑衅，嘲讽朱鹰扬无胆迎战。终于在三日后，朱鹰扬出城迎敌，决心拼死一战。
　　那日，秦雁川、上官瑞加上顾湘三人在城楼上观望，只见朱鹰扬布下了锋矢阵，两军已然交上了锋。上官瑞摇摇头，“此阵虽然算是攻守兼备，但对付戎狄这样的虎狼之师，恐怕只剩下防守的份儿了。不出三炷香的功夫，便会败了。”
　　“那我该何时出手？”秦雁川问道。
　　“不急，等万俟振玉亲自出马，你再去也不迟。记得改设偃月阵，方能有你和他对决的机会。”
　　顾湘侧首看向燕昀，见他神情肃穆，严阵以待，紧紧盯着战场的变化。此刻在他心中，恐怕已经忘记了玄枫的安排，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只惦记着樊城的安危。这般赤心铁胆，和当年那个令自己倾心的潇洒侠客，已经全然不同。他是很好的，可是自己这些年都做了什么？仇恨、暗杀、算计、争斗……这才是她的路，还远远没有走完的路。所以，即便有缘，也终究无果。就让过去的美好，留在记忆里吧。
　　城下厮杀愈烈，戎狄中军突然向两侧散开，当先一骑犹如雷霆一般，气势威猛无比。一将黑甲墨盔，身后披风却赤红如血，虎背熊腰，一身悍勇之气，正是戎狄王子，万俟振玉！他冲入阵中，与朱鹰扬拼杀起来。
　　“来了！”秦雁川心里已经燃起熊熊斗志，却还是保持着冷静的样子。
　　上官瑞眯眼望着生死搏杀的两员大将，又等了一会儿，才说：“去吧！”
　　秦雁川闻言立刻下了城楼，扬鞭策马，冲入战场。走之前，他对着城楼上的顾湘喊道：“等着我！”
　　这种场面，顾湘竟有些想落泪的冲动，只好朝他挥了挥手，答一声好。
　　原本众将士面对凶悍的戎狄就心有畏惧，加上主将秦雁川不在，更是心里没底。又见朱将军布下的锋矢阵不敌戎狄攻势，万俟振玉亲自上阵，朱将军眼看着不敌，被身边的人护持着连连败退。一时之间，军心不稳，斗志动摇。
　　万俟振玉却越战越勇，手下的戎狄将士如一把钢刀，活生生将阵形撕开一道口子，不动则已，一动则如潜龙出渊，想要一口把朱鹰扬等人吞了去。朱鹰扬武艺在行伍之人中还算高强，可一旦面对万俟振玉这种内功底子深厚的大将，则毫无还手之力，始终处于下风。不多时，朱鹰扬身上已经添了数道伤痕，鲜血染红了铁甲，他仍靠着一口气勉强坚持着。
　　万俟振玉似是打得烦了，忽然眸中精光一闪，大喝一声：“受死吧！”致命一击便要当头劈下！
　　“住手！”突然出现的一柄长枪格开了万俟振玉的弯刀，一股强劲的力道震得万俟振玉虎口发麻。同时一阵嘹亮的号角声响起，城头负责旗语的士兵飞快变换指示：偃月阵！训练有素的樊城军即刻更改阵形，收缩队伍，聚拢在主将周围。这种阵型攻击力更强，最大的特点就是依赖于主将的战斗力，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而这位主将，显然不是朱鹰扬。
　　“秦雁川？居然是你！”万俟振玉震惊之余，仰天大笑道：“好，好！看来是上天的旨意，让你我今日一战，不分胜负，只分生死！”
　　“朱将军，你暂且回城，这里交给我。”燕昀沉着道。
　　“秦雁川，你，你居然敢抗旨？”朱鹰扬虽被他救了一命，还是满怀怒气。
　　“一切责任，由我一人承担。”燕昀不再理睬朱鹰扬，长枪指向万俟振玉。“来吧！”
　　两人战作一团，外放的真气刚猛非常，三丈之内无人敢靠近。起初还刀枪对攻，后来两人决斗得不尽兴，干脆弃了兵器和战马，在平地上过起招来。高手对决，成败在毫厘之间，是以两人都不敢有丝毫松懈。每一招使出，都要从最有利的角度，起到最大的攻击效果！
　　燕家的不归掌，是武林至阳至刚的武学。
　　万俟振玉的散魂，亦是刚猛一路的，却至阴至寒。
　　两者相遇，最终却是和煦温厚的光明普照，化尽了阴寒的鬼蜮伎俩。不归掌使出，燕昀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一掌印在万俟振玉胸口。
　　胜负已分。
　　万俟振玉重伤倒地，一张嘴便是一口温热的血。他重重咳了几声，“能遇上你这样的对手，我感到荣幸！我输了，你杀了我吧！可我戎族，绝不会从此认输！总有一天，我的后代会踏平樊城，踏平青州，拥有整个九州！”
　　燕昀冷然踏上一步，从腰间拔出一柄匕首，赫然正是当日顾湘刺伤万俟振玉后，被戎狄人丢弃的那一把。他亲手将这柄匕首刺入万俟振玉心口，“这一刀，是替她还的！”随后又毫不犹豫地抽出，“你也是一个很强的对手。”
　　戎狄主将已死，樊城军在燕昀的带领下，打了一个完美的歼灭战。此战戎狄损失了过半的战力，短时间内已经无力再来犯。城楼上两人都松了一口气，露出欣慰的微笑。
　　而燕昀得胜回城后，并未见到朱鹰扬。向上官瑞问起时，才知他已经死了。顾湘解释道：“军师早就料到你狠不下心，一定会提早去救他，所以特地安排念真暗中埋伏着，在朱鹰扬回城前下了手。这样也好，免得你自责。”燕昀叹息了一阵，没说什么。他虽觉得这是不义之举，但多年行伍，也早就不再妇人之仁。
　　之后的事情都依玄枫先前的计划而行，皇帝下旨追封了朱鹰扬镇国大将军，又恢复了秦雁川的军权，还命他驻守樊城。另外又提拔了朱鹰扬手下的一名副将。至此，可说边境大定，秦雁川成为军中无可置疑的第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