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一品》风花雪悦

9、第九章

　　面摊老板恐怕是不认得乔海旭——他今天没有带前呼后拥的保镖，没有坐车，身上一素雅的白西服，口袋巾却是柔嫩的粉色，没有系领带——他好像从来不系领带——连毕山毕水都站在一百米外的阴影处没有现身，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公子哥儿，鹤离皱着眉头坐回去，乔海旭还在吃面，一点儿也不客气。
　　“你来这里干什么？”鹤离压低声音道，“我说过有消息我会通知你……”
　　“就你那搬搬抬抬的方式，什么时候才能得到消息啊？”乔海旭慢条斯理地啜着面条，抬起眼来扫了一眼鹤离。
　　鹤离不自在地把挽起的袖子放下来，“不能急，不然很容易惹人怀疑……”
　　“你无缘无故跳出来当然惹人怀疑，”乔海旭吃完面，放下筷子，店家正好把新鲜滚烫的鸡蛋面捧了上来，乔海旭笑着跟店家说了声谢谢，便把面推到了鹤离跟前，“但如果不是你跳出来，是别人往你面前跳呢？”
　　“嗯？”
　　鹤离一愣，其实他心中也尚未有定计，只是迫于乔海旭捉了阿顺叔，崔英皓那边又需要金鸡纳霜，他才会在毫无准备下接近马青，想找到破绽——但他忘了，乔海旭可是常年跟这些人打交道的，“乔老板有何高见？”
　　“我的高见嘛~~~”乔海旭嘴角一弯，连那紫色的眼睛里都溢出调侃意味的笑，他拿起一根筷子，挑了挑那只热腾腾的荷包蛋，“先吃饱再说。”
　　鹤离不知道乔海旭为什么要拐弯抹角地请他吃一碗鸡蛋面，也许是有什么玄机在里头，他也真的饿了，也不拒绝，拿了一双新筷子夹起鸡蛋咬了下去。
　　将化不化的蛋黄挂在了鹤离唇上，黏糊糊的，鹤离舔了几下唇把蛋液抿掉。
　　鹤离两片唇薄薄的，却不让人觉得刻薄，别人说唇薄情薄，乔海旭定定地看了一会，觉得他连甄贵荣都愿意救，应该不会是个薄情的人。
　　哎，他薄情不薄情关我什么事！
　　乔海旭猛地转开了视线，这面摊怎么这么热，肯定是店家的炉火烧得太旺了。
　　乔海旭托着半边脸扇风，顺便叫店家拿了杯水，咕噜噜喝光了，才继续说道，“你开车很厉害吧？”
　　鹤离想起乔海旭把他逼到跳海的事情，以为他在揶揄他，“事急马行田，狗急跳墙而已。”
　　“不管你是马还是狗，这个时间这个地方，晚一分钟，我就割阿顺叔一片肉。”乔海旭虚捂着手放在桌面上，鹤离会意，把自己的手覆上去，他手指修长，手掌宽大，竟完全盖住了乔海旭的手。
　　“……”乔海旭忽然想起一个成语叫“自取其辱”，他抽回手，掌心下那张纸条便到了鹤离的手中，“我走了。”
　　“等等。”鹤离一急，捉住了他的手，但乔海旭一皱眉，他便马上放开了，“我想跟你谈个事情。”
　　乔海旭夸张地做了个擦手的动作，“你可以说，我不一定听。”
　　“事成以后，请乔老板搭个人情，让我从香港那边进一批金鸡纳霜。”
　　“鹤警官，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乔海旭眯了眯眼睛，紫眸里泛起一丝失望的不屑——原来他跟别人并无不同，不过都是为了利益而跟他合作，“你不是跟我做生意，你是被我威胁去做事，你做这单是救你自己的命，懂吗？”
　　“金鸡纳霜是用来治疟疾的特效药。”鹤离就知道乔海旭这种人肯定无利不起早，只能在心中叹气，妥协了一步，“我只要二十盒，其他的归你，这种特效药有多少人抢着要，你不会不知道吧？”
　　乔海旭伸出五个指头，“五盒。”
　　“乔老板，我真的是要救命的。”
　　“哦，那你告诉我是救谁的命，我再决定那人的命值不值得救。”乔海旭拿起一根筷子搅了搅那碗鸡蛋面面汤，放进嘴里含了含，“还是放了鸡蛋的好吃。”
　　“我一个朋友，从小长大的好朋友。”要是告诉乔海旭那是甄贵荣逃走时抢了崔英皓的家，那就是把崔英皓给暴露了，说不定还会招来乔海旭一顿冷嘲热讽，说这是他自作孽，干脆拒绝他，鹤离只好撒了个谎，“他每天都很痛苦，我想帮助他。”
　　乔海旭咬着筷子，“青梅还是竹马啊？”
　　“什么？”
　　“男的女的？”乔海旭又要把筷子往鹤离嘴唇戳，被后者打开了，“那么紧张，肯定是个女的。”
　　“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鹤离怕说多错多，不再纠缠这个话题，他看着着乔海旭双眼，语气诚恳，“我真的很需要这些药。”
　　乔海旭不做声，他放下筷子，把那粉色的口袋巾抽出来擦了擦嘴，还是伸出了五根手指。
　　“乔老板……”
　　“五成。”乔海旭打断鹤离的话，“不管你搞到多少货，我抽五成，数目是多少，就看你有多厉害了。”
　　鹤离愣了一下，笑逐颜开，“多谢乔老板！”
　　“别谢那么快，可能你什么都捞不着。”乔海旭扔下这句话就起身走了，鹤离看着他转过街角，才继续吃他的面。
　　却见乔海旭那骚气的口袋巾还在桌子上搁着。鹤离犹豫了一下，把它塞进了口袋里。

　　乔海旭走过一个街口，便看见孙思华的车停在了那里，她摇下车窗，似乎是在等他。
　　乔海旭笑着走过去，“二姑娘特意来蓝田街，肯定是来买烧鸡给我吃的吧？”
　　“你属狗的，鼻子那么灵？”孙思华说着，就打开了放在脚边的食盒里，乔海旭笑得合不拢嘴，钻进车里扯了一只鸡腿就往嘴里塞，孙思华让司机开车，眼含笑意地看着乔海旭，“我还以为你吃鹤警官豆腐都吃饱了呢。”
　　乔海旭差点噎到，他咳了两声，把那口鸡肉咽了下去，才瞪着眼睛大呼小叫，“说什么呢！那人可是摆过我一道的，我就是利用他干掉马帮而已！”
　　孙思华笑道，“对，可不是嘛，乔老板才没看上他，不过是爱才若渴，想寻个得力助手嘛！”
　　孙思华特意强调了个“爱”字，乔海旭搔搔头发，“他一个人就能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也的确是有点本事的，如果他真能干掉马帮，那这么厉害的人我不赶紧收了，以后岂不是很危险？”
　　“那如果他干不掉马帮呢？”孙思华微微笑，“你会救他吗？”
　　“救他？”乔海旭哈哈笑道，“没用的人，我救来干嘛？”
　　“暖床啊，你总不能一直跟我这样下去……”
　　孙思华挠挠乔海旭的下巴，却被他一把捉住了手，“二姑娘，你这是干嘛，临终老母亲给女儿找夫婿？你也没老到能当我的娘啊？”
　　“……闲聊两句，你胡说什么呢？”
　　孙思华想挣脱乔海旭，却被他一把摁在后座上。
　　司机一惊，想要刹车，却被他一句“开你的车！”给喝了回去，司机只能一边在心里埋怨“这要搞车震也不要在有人的时候搞”一边把后座的帘子拉上，继续开车。
　　“鹤离告诉我，你抵押百乐门是为了一个叫花二虹的死囚。”乔海旭伏在孙思华耳边低声问道，“是你哥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那是我们孙家的事，乔海旭，你管得有点多了。”孙思华敛起了笑容，她与乔海旭那双妖气的紫眸对视，本来温情的眼神没了温度，强硬地扎人。
　　“我管得多？”乔海旭也有些生气了，“这一摊子事情，不是因为你丢了公章，我会掺和？你现在嫌我管得多？！”
　　孙思华别过脸去，错开跟乔海旭的对视。
　　她眼角闪现过了像是泪珠的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