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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洗剑池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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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谢观白打败简春雨开始,一直到饭局结束一直有人过来恭喜谢观白。谢观白则一个个致谢,佩玉跟着他微笑着一个个说:“哪里哪里,客气了客气了,多谢多谢。”
表情之单一,微笑之僵硬,几乎让她演不下去,谢观白则游刃有余的多了。
好不容易戳个空闲的时候,佩玉就开启大抱怨模式。
“从来你家开始,我没有一顿吃的好的,你看好不容易要吃点东西,又被简春雨坏了心情。”佩玉皱眉。
谢观白柔声安慰:“好啦,晚上带你去洱海边的酒楼吃。”
“好吧,这次我呢就原谅你!下不为例。你说这简春雨,闹闹腾腾的最后灰溜溜走了,多么无聊。”
“倘若他有你这等觉悟那就不必扬名立万了,当一个无名之辈多舒服,一辈子都没人烦你,你看看,我不过一招大败简春雨,这么多人唠唠叨叨,烦都给你烦死了。”谢观白笑道。
“以后咱们是不是都这样?”
谢观白摇了摇头道:“很显然简春雨身后还有高人,也不知他的背后之人是谁,咱们更不知道他们有什么目的。得小心一点呐,说不定哪天刀子就架在脖子上了。”
“怕什么?你一招大败简春雨,他还敢惹你么?”佩玉不以为然。
谢观白苦笑:“大小姐,术业有专攻知道吗?谢某专注剑法这么多年,岂是他这种学两手高深剑法就能比得上的?当然了,倘若简春雨要比比别的,为夫只怕当真打不过他。”
这一群人啰嗦完谢观白又去啰嗦谢轻剑,谢轻剑面色严肃而凝重,并不见得很开心。佩玉见他日常愁眉苦脸,不知是否被简春雨给气的。
吃完饭,众人皆欲离开。谢观白起身相送,却被谢轻剑叫住了。
“观白留下,我要试试你的剑。”谢轻剑沉声道。
众人一听父子间要较量,好奇心大盛,又兼谢观白谢轻剑皆为剑术超卓之人,两虎相争岂能错过。纷纷跟在谢观白父子俩身后。
谢轻剑站在水池边,宛如一棵古柏,森严而孤独。
谢观白站在他的对面,面上带着讨喜的笑容。
夕阳余晖洒落在洗剑池上,水光粼粼,折射出散漫而肃杀的光影。水光反在谢观白和谢轻剑的脸上,把他一张严肃的脸盘衬得更加肃杀。
无论何人都看得出,他绝对不是在开玩笑。这等架势亦不似父子间喂招,反倒像对手一般。
“爹爹,孩儿岂敢与你动手?”谢观白双手垂下,看起来极为乖顺。
“少废话!”谢轻剑冷冷道,随后剑指谢观白。“拔剑!”
他的话少而威严,谢观白显然犹豫了,他并不想跟他动手。
谢轻剑却不理他,冷哼一声。剑尖如隐藏在草丛中的毒蛇忽而一缩,佩玉心中一紧,其他人也是极为紧张地看着谢轻剑的剑。
在剑尖缩回的那一瞬间,剑尖又如同毒蛇吐信一般迅速飞向谢观白。佩玉只觉眼前一片剑光,只看得她眼花缭乱不知所措,仿佛下了漫天的流星雨包围着谢观白。这种速度和招式,谢观白躲无可躲,佩玉手中捏了一把汗。
岂知就在他的剑尖堪堪触碰到谢观白衣服时,谢观白忽而向后滑出三步恰恰躲开了这眼花缭乱的一招。谢轻剑不等他脚下站稳迅速变招,从侧面刺向谢观白,这几下似虚似实,瞻之在左忽而在右。眼看谢观白就要死在这虚实莫测的剑招之上,忽而谢观白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身法向侧面滑出三尺开外去了。
这几下兔起鹘落,就在瞬间,可是众人皆紧张不已,直到谢观白脱离剑圈方才放下心来。段老用衣袖悄悄擦去额头上的冷汗。
谢轻剑真狠,对自己儿子也能下得了如此重手。
谢观白轻轻擦去额头上的冷汗,想来他自己虽然动作行云流水,却也处在高度紧张的状态中。
“爹爹,孩儿认输!”谢观白叹道。
“拔剑!”谢轻剑冷冷道。
“爹,孩儿在您面前拔剑岂非班门弄斧自讨苦吃?”
“你这是看不起我,想空手接招?”谢轻剑冷笑。
“这……孩儿不敢。”
谢轻剑步步紧逼,目眦尽裂地冷冷盯着谢观白,似有无尽的恨意。一字一字道:“拔剑!”
佩玉呆住了,非但佩玉整不明白,其他人也整不明白。谢轻剑为何非要自己的孩子拔剑?看这样子他想杀了谢观白不成?段老上去打呵呵和稀泥笑道:“我说谢门主啊,你这孩子一片孝心,你何必为难他?”
谢轻剑理都不理他,忽而一剑刺向谢观白,谢观白胸前八处大穴立马笼罩在他的剑光之下。如果说谢观白刚刚还能靠着极佳的身法躲开谢轻剑的剑招,这几下却是避无可避,倘若他不能击退谢轻剑,谢观白必死无疑!
佩玉脸色煞白,小谢惊得尖叫一声,其他人或是瞪大眼睛屏住呼吸,或是张大嘴巴忘了叫出声来。如此剑招,无人可躲!
只听叮叮当当几声金属撞击之声,谢观白和谢轻剑站立不动,两人的剑尖相对,指在一起。
谢观白的剑尚未出鞘,可是他已经惊吓的冷汗直流,腿脚明显发软。谢轻剑仍旧冷冷看着自己的儿子,像是看着仇人一般。
无人看得清他们交了几招,也无人看得清如何动的手,只听到叮叮当当的声音和霍霍剑光。
两个人静静相对,洗剑池边的落叶飘了下来。慢悠悠落在地上,仿佛聆听在场诸人咚咚咚——的心跳声,夕阳西下,静寂肃杀。
“你还是不肯拔剑?”谢轻剑冷笑。
“我无法对您拔剑,也不敢跟您动手。”谢观白垂下头来,眸子里有些哀伤。
“不必惺惺作态,你我几斤几两互相之间心知肚明。”谢轻剑叹了一息。“在此做个了结吧。”
谢轻剑忽而挽了个剑花,把尚在空中飘舞的落叶绞成粉末,随风飘散。
“当年我教你这招‘秋风落叶’的时候,你起跳的总是太高,挨了我不少耳刮子。”谢轻剑叹道。
谢观白像一个犯了错的学生一般,在严厉的夫子面前乖顺而害怕。“是的,那时孩儿轻佻,又心比天高,总是觉得最高就是最好,全然不懂恰到好处。”
“我和你说,你要和观鱼学学,你看看观鱼。”谢轻剑说道谢观鱼,谢观白忽而抬起了头,眼睛里还蕴含着泪水,声音里带着些遗憾和悔恨道:“我那时嫉妒大哥得您宠爱,着实不对。”
谢轻剑忽而笑了笑道:“你现在武功很好啊,心智也高,为父完全不是你的对手。”
“不,爹爹,我永远是您不成气候的弟子。”谢观白匆匆说出。
佩玉一脸懵逼,这两人一会儿要死要活,转眼间却又当众表达父子亲情。好在在站的诸位都没有急事,自是乐得站着等接下来的事。
“简春雨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我之间不得不动手的时候到了。来吧,观白,你我之间该有一个了结了。”谢轻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像一棵经历风吹雨打仍然挺立的大树瞬间失去水分一般迅速枯萎。
这两人打哑谜似的说话叫人听不懂,可是看着谢观白纠结的表情,分明有故事。谢轻剑对谢观白无疑是很满意的,他也很欣赏这个年轻人的天分,可是这对父子为何偏偏要兵刃相接?
谢观白泣道:“好。孩儿谨遵爹爹教诲。”
谢轻剑眼中柔情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冷漠的精光。这时,他似乎又站了起来。
谢观白忽而拔剑刺向谢轻剑,谢轻剑亦拔剑反击,谢观白顺势后退三步。谢轻剑乘胜追击,两个人从洗剑池这边打到那边,又从那边打到这边,只杀得昏天黑地狂风四起。两人剑上发出的剑气刮过脸面,疼的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可是没有人闭上眼睛,每个人都睁大眼睛看着这场举世无双的剑法对决。
他们虽然不知道前因后果,可是却知道这剑法太过精妙,错过了只怕再无机会看到。因此纵然有灰尘沙子飞入眼中也无人稍微闭上眼睛。
两条矫健的身影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时而慢了下来一招接着一招慢打,剑尖上似乎沾着千斤重物。又时而化作一阵狂风暴雨噼里啪啦打个不停。两条灰影飘来飘去,从洗剑池上飘到树梢,又从树梢飘到地上。
两人瞬间停了下来,面对面站在夕阳下。
风止,云静。
谢轻剑垂下拿剑的手,无力地走到洗剑池边,抬手就把手中的宝剑抛入洗剑池中。
随后转身,一步一步渐行渐远。
他一句话也没有说,众人也看的迷迷糊糊,可是谢轻剑这落寞的身影无疑在说明一件事。
谢轻剑输了,一代隐士剑侠输给了自己的儿子。
谢观白怔怔看着他的背影,说不出话来。
佩玉知道他很难过,可是却不知前因后果,无法劝解。只得安安静静陪在他身边,众人见谢观白夫妇并排坐在洗剑池边,一句话也不说,只怔怔看着洗剑池的水面,便一个个悄悄离开。
他为何非要逼着自己儿子当众与自己比剑,又为为何对自己儿子屡下杀手?这显然是有一段伤心的往事。
夕阳的余晖照在谢观白身上,也同样照在佩玉身上。
一片落叶慢慢落在洗剑池上,一波波的波纹便静静荡漾开去。谢观白忽而淡淡说道:“佩玉。我们明日回去。”
佩玉看着他,点了点头,默默地靠在他身上。
谢观白伸手搂着佩玉,夫妻二人一言不发,默默无语,却互相陪伴彼此。无论何时何地何种情况,都不离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