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 2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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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这里还没有人找过？”阿约背着手站在有音面前，问道。
有音惊魂未定，说：“是。当时寻找头人分了两波，玉长老走外面，毕长老走里面。我思来想去，只有此处不曾有人进来过。只是，擅入神屋毕竟不好，也不敢和别人说。”
“玉延儿也不知你过来？”成巍问道。
有音惴惴不安地说：“小姐睡下了我才偷偷溜出来。”
“你不用时刻守在她身边吗？”
“有画在呢。”她说着又向阿约稽首：“都是我自己的主意，和小姐她们不相干。”
外头老鸹叫了几声，有音神情不安，频频朝窗户张望。
阿约想了想：“你能不能给我们找个住处，本来此处就行，只是……”
只是玉沁的声音犹在耳边，总是不那么舒服。
有音堪称奇女子，左拐右拐地把阿约和成巍领到了玉延儿房里。
阿约还未反应过来，她已经先一步将玉延儿摇醒。
“你们怎么来了？”小姑娘睡眼惺忪，鼻头还红着，说话声气尚未理顺。
“噢，家家托我来看看你。”阿约随意回答道：“你预备几时继任？”
玉延儿揉揉眼，穿了鞋子下来：“你去大桥那头看过了？”
“看了，没什么发现。”阿约自己倒了杯水，端起来要喝的时候又想起什么来：“我和他是悄悄来的，明早便要去了。”
成巍不做声，只打量着房里的布置。
“你在寨中，可有信得过的人？”阿约直接问玉延儿。
“有音和有画是在姑姑身边长大的，自然信得过。此外，我……毕竟年纪小，诸多事宜还要靠叔祖与毕长老。”玉延儿后面说得含糊，因为她自己细数起来，以前都是依靠玉沁，玉沁不在了，竟无能够替她遮风挡雨的人。
“你按我说的做，从今往后，有音有画须得和你寸步不离，切不可你自在屋中，却让她们守在门外。你这新头人，排场只管往大了去，平常身边的人越多越好，万万不可独自一人。”阿约说到这里，见玉延儿眼圈又红了：“你姑姑的仇还不知向谁报去，要是把你搭上，我真不知……”
“是寨里的人做的？”玉延儿问道。
“说不好。”阿约摸摸她的头，拿出一个一指长的竹节来，头上有封塞，里面似乎是小粒药丸：“这东西不能常用，一旦服了它，一日之内，你的眼睛就是家家的眼睛，自己斟酌吧。”
玉延儿把竹节接过去，紧紧攥在手中。
他们不好留在玉延儿寝屋，在外间厅室随意歇下。双胞胎按照阿约说的，就近陪在玉延儿床边。
还有顽强的秋虫撑着虚弱的鸣叫，点缀着静谧的子夜。
“就这样走？”成巍枕着手臂，阿约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本来似乎已经入睡的人睁开了眼，说：“我觉得，家家好像有些力不从心。”
“嗯？”
阿约翻了个身，俯视着成巍：“这些年，她越来越少离开家里，以前不这样，出现城寨首领失踪去世这样的大事，家家一定不会坐视不管的。这次，只是让我们偷偷跟过来，我能做的，又实在太有限。”
成巍手伸到他脖子后头将人按下来：“想这么多，你当自己是无所不能的神仙吗？”
阿约把脸抬起来，有些气馁：“大巫就应该无所不能。家家老了，我却没有及时……”
“阿约。”成巍在他脸颊上揪了一下，他说话的时候，胸腔微微震动，声音就像贴着阿约的脸传到脑中：“你记得我们在桐花福地见到的故事么，第一位南泠大巫事事操劳，是为了报答那些人抚养他的情意，后面的历代大巫，可都是从普通人里来的，他们不是当初那个遭到天谴的族群，对南泠的这些人，可是纯粹的襄助，而不是为了偿还。”
阿约的声音有些不确定：“我知道。”
“你把事情看得太理所当然了，有些事能做好，有些事做不好，总要放过去的。”成巍心里隐隐有个猜测，是否作为传承宿主的人，会越累越禁锢于某一个地方，比如做好准备要当继承人的若耶，总是拒绝楚行外出的建议，阿约说的河罗婆婆近年来变得不愿离开家里也很像，各种关窍还没有完全想通，他却已经认为河罗婆婆不愿阿约做继承人事件好事，至少，是合他心意的事情。
“睡了。”他和声说。
天还未亮，夜虫已尽歇，山里的飞禽又还未起。
阿约醒来，略一动，成巍就也跟着醒了。
“走？”他做了个口型。要走就趁这会儿，也无人在外。
阿约点点头，轻手轻脚的起来。
临泉在日夜交接的黎明之初，像隐在蜃气中的虚幻城寨，冷清清，风一吹就要消失一般。
他们从玉延儿的住所出来，行到来时的山脚，不过三刻钟。回首望去，正见点点金光开始从山巅的林隙间漏出，很快，万丈金光倾泻而下，光芒和温热渐渐将沉寂的街巷唤醒。
“你怕玉延儿会接着出事？”
“不。”阿约说。
“玉沁的死，是因为她发现了‘那个人’做的某一件事。”成巍默契地说。
“你也这么觉得？”
“年轻弱势的头人，简直是最好的护身符。”成巍说，罕见地聊起他本来不怎么和阿约说的话题：“在我生长的地方，千百年来，傀儡首领数见不鲜。我猜河罗婆婆只是想知道，是不是存在某种东西，会马上对临泉造成进一步的伤害。事实不是这样。”
“我们看到的结果，那个人虽然不够谨慎，却仍然在意遮掩。”阿约接着朝山上走：“他安静一段时间，也许会慢慢露出马脚。”
回去的路和来时一样，要经过狭窄险峻的山崖。过了最险要的一段，眼前开阔起来。行至午后，遥遥的，已经能见到彤云环绕的地方。
“我听河罗婆婆说。”成巍撒了个小谎：“许多年前，槭谷的秋天是很少红叶的。”
“是吗？”阿约偏头看他：“这我倒不知道。”
“就是——婆婆自己还是小孩子的时候，那些树就和院子周围的一样，四季长青。偶有一两片红叶，可以说是十分珍贵了。”
“看不出你们还有这么多话说。”阿约将挡在面前的枝叶推开，等他走过，那树枝又弹回来。
“有时你不在。”成巍解释道：“你有没有想过以后的事情，比如，要是传承没有落到你身上。”
“你说什么？”阿约停下脚步，狐疑地说：“是不是家家和你说了什么？为什么不是我？除了我还有谁？”
“我是说如果。”成巍道：“你就这么肯定？”
阿约思索着：“我不知道。要是、是别人，那个时候家家不在了，我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会有其他人住进槭谷来吗？”
“应该会……不过为什么要说这些？”阿约皱着眉头，有点不愉快：“你怎么了？”
成巍又走了几步才说：“等这次回家略休整休整，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什么？”阿约大惊：“你去哪里？”
成巍牵起阿约的手，缓声说道：“不会太久。要替我兄长办一些事情，他不放心交给别人。”
阿约便问：“几时回来？”
“顺利的话，年前，说好和你上山墟的。”成巍看向越来越近的红色树林，说：“本来想问问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不过此行多少有些风险，还是让你在谷中等我好。”
“去做什么？”阿约问，却马上又说：“算了，你还是别说。”
他又回到刚刚见到那四个北边来的人时的情绪，盯着脚下的路不说话。
到了家，老虎在树墩子底下睡得正香，阿约过去揪着二蛮的耳朵把它叫醒：“什么时候了还在睡？晚上又要嗷嗷吵。”
二蛮呜呜甩开阿约的手，前爪在头上拨弄了几下，抬起眼皮看阿约，又讨好地拱他的手，那意思，我的耳朵还是给你罢。
意外的是，河罗婆婆也睡着。
阿约进了她的屋子，轻声唤道：“家家？”
河罗婆婆咳嗽两声，说：“回来啦？”
阿约过去坐到床边：“家家昨夜没睡好？”
“跟我说说都见到些什么？”河罗婆婆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缓缓从床上坐起来，有些气喘。
阿约简要地说了一遍，最后说：“我把千里目交给玉延儿了，她也未必就用吧。”
他为河罗婆婆顺了顺背，还是不放心：“是不舒服？”
河罗婆婆反问他：“你累不累？”
“不累。”阿约不知怎的，总觉得有些不安。
“要出门是吧？”河罗婆婆看向阿约的身后。
成巍走进来，说：“是，回来过新年。”
河罗婆婆垂了眼皮：“刚好你们一起出门，阿约去昌庐。”
阿约问：“家家有事要交给我办？”
“嗯。”老人拖长了声气：“你去，看着小焕。”
阿约还想多问一点，河罗婆婆已经闭上眼：“去吧去吧，我这里不消你们守着。”
从屋子里出来，阿约心里老大个疑问，频频回头看。
“听婆婆的话。”成巍却说：“要是我这边顺利，到时来昌庐接你。”
也是，阿约心想，自己知道的事情太少，还是听家家的比较妥当。
临泉的事情好像就过去了，至少在阿约手上已经要接着做下一件事。
第二日出发前，阿约去河罗婆婆屋里告别。老人已经起床，坐在窗户面前，盯着水镜看入了神。
“小焕刚出生的时候，沙达蓝求我为他儿子卜一生气运。”她忽然说起旧事。
“整个一生，也是可以求卜的？”阿约问。
河罗婆婆似乎也在想这个问题，却没有确切的答案：“我将现出谶语的纸笺给了沙达蓝，自己并没有看过。”
“家家……”阿约唤道。
河罗婆婆抬起头来看着他，眼光慈爱而温柔，却带着一些阿约还看不明白的意味。她说：“沙达蓝会好好收着，这次要是有机会，你可以看一看那上面写的什么。”
“是。”阿约答应道：“等我看过，回来告诉家家。”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第 26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