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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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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女教建于丹霞山山顶,占地面积并不大,屋舍呈四方分布,众星拱月般中央最大的建筑物是议事厅。
此时,落月正猫在议事厅屋顶,悄悄观察往来之人的走向,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见有三个妙龄女子从东面走来,正跨过月洞门,缓缓朝这边走来。随着那三人越走越近,落月渐渐看清那三个女子的模样,为首的一个鹅蛋脸,面色清秀神情倨傲,后面跟着的两人每人手里各举着一个托盘,托盘上置放着一盅一罐还有几只碗碟。这三人一直走到落月所处位置的正下方,然后左转进入双扇黑漆大门,径自往前走到二进深院子最里面的主屋才停下脚步,为首的那女子轻叩房门三两下,稍事就有人从里面打开门,随之走出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她身着湖绿色罗裙,细腰以云带约束,乌发披于双肩之上,只在脑后用发钗松松挽了个髻,远远地看见她与旁人交谈了几句,便同刚才那三人朝旁边院落行去,落月趁他们路过影壁之际,如夜行豹迅速往右前方连跃好几步,弓着身猫着腰潜伏到右面主屋的房顶隐匿了下来,只听得隐约传来门扉轻叩的声响,接着又传来“吱呀”的开门声,落月就在这时将手边瓦片移开一寸,视线正好对着房屋正中间。
不一会儿,就有一对男女从屏风后走了出来,男子当前先行,女子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此女正是刚才落月见到的着湖绿色罗裙的女子,只见她殷勤服侍那身形颀长的男子坐在上位,接着唤来婢女呈上夜宵,倒茶端盅乃至奉食递帕皆是亲力亲为,那男子虽然一副冷淡疏离的模样,但也绝非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就在他端起白玉茶盏微微仰头的一瞬间,落月看清了他的脸,顿时一股无名火窜上了前额,右手也紧握成一个坚硬的拳头。
那绿衣女子紧挨着男子坐于旁侧,扬着一张明媚的笑脸讨好道:“公子,奴家上次的提议,您考虑得如何了?”见男子兀自品茗不言语,她便又放柔了声音道,“我对公子一片痴心,只要公子您同意,往后筱毓定当尽心尽力服侍公子,公子——”一声娇吟听得落月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只见她轻轻晃了晃男子的胳膊,千娇百媚道,“可别让筱毓久等啊。”那男子终是饮完了一盏茶,微微侧首看向身旁女子,淡淡出声:“如此,但听教主安排。”那神女教教主登时坐直了腰,紧攥着男子手臂,喜不自胜地问:“当真?!”那男子毫不客气地从女子手中撤出手臂,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对她说:“教主尽管安排就是。”神女教教主激动得也跟着站起身来,正要靠过去说什么时,那男子下了逐客令:“教主,天色已晚,我累了,你也早点回房吧。”好似被当头泼了一盆冰水,那女子垮着肩,尽管有些失望,但还是依言离开了。
神女教教主离去后,那男子并没有马上去歇息的意思,而是回到原位坐了片刻,面对空无一人的房间突然出声道:“檐上君子,何不下来一聚?”落月咬了咬牙,一个燕子纵,飞身从下方窗户翻到了屋内。
他纹丝不动地坐于桌前,面色沉静地盯着她扯下蒙面的黑布朝他走来。
“谷主,好久不见。”落月绷着嘴角说话的同时揭下了人皮面具,只见他蘧然起身,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随即两步迈到跟前,长臂一伸一把将她拥在怀里,落月不适地挣了挣,反而激得他拥得更紧了,两颈交缠,他难掩笑意,在她耳边轻声说:“昨夜我还梦到你了,心想何时能够重逢,没想到今日竟美梦成真,月儿——”他放开了她,换作小心翼翼地握着她的双肩,眉目含情地盯着她的脸道,“我简直不敢相信,月儿快告诉我这是真的,我不是在做梦,你真的亲自来寻我了。”落月不似他激动万分,反而面色不善道:“谷主,你藏得可真是隐密,叫我一顿好找。”千江远笑着说:“可见我的月儿能力非凡,深山老林都能把我给翻出来。”落月瞪了那借坡下驴的人一眼,径自走到圆桌前坐下,他立马尾随跟至,体贴地拎起茶壶给她倒了杯茶送至嘴边,落月冷冷地瞄了他一眼接过杯子喝了一口。
“你伤势可好些了?”落月问他,千江远愣了一下,而后嘴角弯弯地回她:“好得差不多了。”落月明显带着怀疑地看向他:“你不是中了夜无涯的魑魅掌吗?怎可能好得这么快?!”千江远笑而不答,却是拉起她的手一边朝他身上摸一边说:“你若不信,自己摸摸看。”气得落月大力抽回手,恨恨道:“你再这样我立马就走。”千江远马上接了话道:“你走可以,但要带上我。”落月哼了哼,语气怪异:“有美人如斯,尽心尽力伺候着,谷主可忍心割舍?”
千江远迟疑了一下,立刻明白了落月的意思,她定是听见了神女教教主张筱毓跟自己的对话,只不过这番质问问得他通体舒泰,瞧样子他的女人是吃味了,甭管她承认与否,由此可见她心里定然是有他的,这个认知让千江远兴奋不已,却又不敢得意忘形了,不然要是她一个面子受不住,跟他玩拂袖而走,苦的可就是自己了,因此嘴上是讨着好道:“我同她虚与委蛇,当不得真。”
曾经睥睨江湖的一方霸主如今落个虎落平阳的田地,仔细算起来这一切还是拜她所赐,若不是他强行替她解蛊,他也不至于保不住无仁谷,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屈于人下,刚才自己那般有点小家子气了,落月心知惭愧,再开口便是问他如何在夜无涯手中脱的险,千江远挨着她坐下,将这半年来发生的事悉数告知了她,包括如何逃脱夜魑宫的追杀,何时何地遇到了神女教教主张筱毓,又如何被她所救带至丹霞山软禁,以及他趁机藏身于此休养生息,并假意答应与她成婚伺机脱逃的打算。落月听到这儿,突然想到一点,担心地看向他:“那神女教教主可是给你下了药?”
千江远的眼中闪过一丝桀骜的光芒,他说:“那女人知我武功不俗,确是在药里给我下了松骨散,但松骨散的药性对我来说不值一提,只不过之前与夜无涯一役,令我元气大伤,不然区区一座丹霞山,如何困得住我!”
“你刚不是说,伤势已然大好了吗?”落月疑惑地问,千江远轻笑了下,手指发痒捏她脸蛋,又被她嫌弃地躲开了,随后听他道:“伤是好了,但内力还未完全恢复,开玩笑,魑魅掌何等威力,我生受夜无涯的那一掌,他可是用了十足功力,哼——”他突地嗤了一声,面含薄怒,“夜无涯那个无耻鼠辈,竟敢如此算计于我,总有一日,我千江远要加倍奉还!”
落月盯着他,心里颇不是滋味,从头至尾他一次也未提过,因她之故受到了蛊毒反噬,才直接导致了夜无涯能够伤到他,并让习武之人赖以生存之根本的内力受损,而且受损程度如何,他讳莫不语。落月不知蛊毒反噬有多厉害,这半年找寻他的途中,她曾刻意去拜访过其他养蛊之人,问到解蛊一事,他们说不解他人蛊,此乃道行规矩,施蛊人可以解蛊,但养蛊人不能解为施蛊人养的蛊,不然会受蛊毒反噬之苦,落月问蛊毒反噬会造成怎样的后果,他们眼中流露出惧色,摇头不答,只是说了这么一句,养蛊人解施蛊人的蛊导致的蛊毒反噬,比镇魂晶导致的蛊毒反噬之威力还要强上数倍不止。落月不敢想象半年多来他受的苦,也不敢预料他现在及以后能不能复原,为今之计她可以做的只能是跟随他护他周全。
千江远不知落月心中所想,他若是知晓她的打算,定是高兴异常,此时见她埋头沉默,也不知她在思虑何事,正要开口询问时,忽听脚步声至,他赶紧吹灭桌上蜡烛,屋内瞬时陷入一片黑暗。
“公子——”那神女教教教主居然去而复返,只听她在门外拔高声音道,“公子,筱毓睡不着,出来散心时路过公子房间,见公子房里还亮着灯,不知公子是否同样受失眠之苦,若公子不介意,筱毓愿进来陪公子秉烛夜谈。”
落月摸黑白了一眼,撇了撇嘴在千江远耳边密语道:“美人送上门,要不要我给你们腾地方。”
千江远闻言,无声一笑,突然出手挟住落月腰背三两步就上了床,落月防不胜防,却也不敢大力挣扎弄出声响,怕被外面的神女教教主察觉,憋屈地窝在千江远怀里动弹不得,却听他语气难掩欢欣地冲外头道:“教主,我已经躺下了,更深露重,教主还是不要在外面逗留太久为好。”
那神女教教主似是十分失望,闷闷地答了个“好”,却又是在门外逗留了片刻,终是见里面人不解风情才含恨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