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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秋禅师 ...

  •   荒庙的子付,见雨作势得下到明天了,出门时忘了携上油纸伞,七禾的牛都在大雨中挣开绳子跑了,大雨戴斗笠的老伯病恹恹的,不知活到几时了,发上覆雪,雨落在微驼的背上,蓑衣也暖不了冰冷的老身。
      “这么大的雨,阿娘晓得会不会责怪我?”少女以手挡了眼前大半侵袭的雨水。
      少年吐了吐舌,雨入口,酸苦,哼哼的说,“你阿娘才不会怪你呢,她心疼死你,估计还得把我骂一顿。”
      七禾听到这对话,看过去,滂沱大雨,一对少年少女飞奔过了桥,到了空旷的平地上,左顾右盼,老伯戴着斗笠,递上怀中的油纸伞,他们低了身,以示感激的摇头说不用,“阿伯,别在雨中了,蓑衣冷,回东村。”
      子付长衫玉清,雨漂入荒庙的铜钟,淋了一地的冷,从荒庙四周灌入的风凛冽作响,七禾的布衣在风雨鼓动,又归为平静。
      “仁兄,你我到铜钟后去避雨。”子付书生气,衣衫落了雨,不洁的气息使他心生不悦,明面上维持平常的儒雅,说话的语气却不自觉的变了。
      七禾也没有注意,他一贯是听子付的,子付说什么,他就做什么,这回却觉得子付有些公子气,雨虽大,倘若从雨中行过,也未尝不可,附近必定有避雨的店铺或人家,在荒庙忍冻受寒,也不过子付的公子气在发作,不能允许干干净净的衣衫上沾了天上的雨。
      “雨势渐长,避到铜钟之后,也会淋的长衣浸透。”
      子付明显不肯在雨中川行,七禾只能与他僵立在荒庙,蓑衣的老伯立在雨中央半天也不肯离去,之前那对年轻人见老伯的衣衫淋湿,冷的发白,眼睛也深深的陷下去,黯成岁月的痕迹,少年主动伸手扯住老伯,“阿伯,雨大,你这身子骨,淋了雨,一下子就蹬腿了。”
      老伯沟渠似的额上纵横一行行的纹路,淤泥般布满了雨水,沉沉的在滂沱大雨中说,“好小子,阿伯在等儿子,小儿上午说去托认识的东村口的船夫,为阿伯打条新活的大鱼,可到现在都没回来,阿伯不放心,下了这么大的雨,阿伯得在这里等他从船夫那回来。”
      少年和少女相互对看一眼,又摇摇头,不知所措,说话这功夫,一阵风从河岸口移动到他们的身前,稍不注意,冷冽的狂风带着无尽的瓢泼大雨铺天盖地的打在他们单薄的身上,听见狂风暴雨中少年嘶哑着大声说,“阿妹,扶好阿伯!明天烤鱼给你加双份。”
      少女听不到,依稀朦胧的听得几个字,从天上浇下来的雨不停淌在湿淋淋的乌丝上,又顺着长发不停淌到耳里,冷寒交加,抬手想用袖子将面上一片揩干净,衣袖上也全是水,身上发了病似的又冷又冻。
      “阿妹,别哭。”这次,少女听见了,一个高高的人形为她和老伯托了油纸伞挡住了铺天盖地的大雨,手忽然被握住了,温暖熟悉的玉林似的长手,淡淡的,在冷雨中也闻到了少年独有的青草气息,听见少年冻的呛了呛,沙哑的说,“阿伯不愿离开,带老人家躲到就近的荒庙吧。”
      一行人,有老又少迎上冷冽的滂沱大雨,加紧足下的步伐,地上的雨不断累加蜿蜒成小小的地上河流,他们的布鞋在积水中行河似的趟过,冷沿着足踝沁透到身上。
      荒庙的漆木栏古朴而雅致,阵雨之下,铜钟无和尚敲也沉沉作响,他们淋尽大雨方到了庙前,却见荒寺之内早有人先登。
      漆木栏旁的,是个长衫浩云的公子,儒雅的书生之气,铜钟下坐的是个布衣的年轻人,长相清俊,两个人之前躲在铜钟之后,见他们到了,其中的公子先现了身。
      “小生子付,这是仁兄七禾。”向几位后生介绍了七禾,又拱手向老伯谦恭的行了礼。
      “哦,你们之前就在这了?”对方语气不善,明显是嗔责他们二位只顾自身,不顾老伯的事。
      七禾坐在铜钟下,仰头扯了扯少年湿漉漉的布裤,“这位后生怎么说话呢,坐下来,你先坐下来。”
      少年扶着阿伯,也不好多和对方争辩,这样的反唇相讥,也不过是平白冻了半天,心生埋怨,又不好发怒到不听人劝说的阿伯身上,且怕对方不让落魄的他们过去避雨,借着仁义的名号,教训下这两个只顾自扫门前雪的人。
      子付和风化雨,先说,“后生和阿伯,如何称呼?”
      少年见子付气风文儒,心生好感,“小子今童,阿妹名唤玉弥。”
      今童见玉弥一反常态,和铜钟下的小子站到一处,心情顿时不好,“阿妹,你不会种了株桃花树吧?”
      “你说什么呢,我只是有点冷。”玉弥抱着肩膀将冰冷的衣裙裹在身上,铜钟上的温度和背贴的久了,居然生出暖和的错觉,是不是太冷的缘故。
      “对不起,阿妹,我,你生病的话,你阿娘会揍死我的。”今童说话的语调居然有了哭腔。
      玉弥也扯了扯今童的衣袖,冻的打抖的说,“你先坐下来好不好,我冷,起不来。”
      铜钟下顿时布满了三个人,七禾、玉弥、今童,今童忆及之前,似乎他一整天都在坐下来,坐下来。
      子付扶了阿伯到漆栏杆旁,“仁兄,可有多余的衣裳?”明知故问,子付的性子是不会在众人面前,单衣失礼的。
      七禾讨厌子付的虚伪,为什么不将自己的服给阿伯生暖,分明是不想在众人面前失了文儒公子形象,仰头茫然的看子付,“大家穿的衣服都湿透了,只有子付的衣衫还干爽。”
      子付见七禾不肯,只好学大儒之风,解了素布外衣,披在老伯消瘦的背上,“阿伯,天冷,你方才在大雨中为何不先行离去?”
      “小公子,阿伯在等儿子,不巧一场阵雨,幸得几位小儿的扶助,才到了和尚的庙宇躲雨。”
      “阿伯执拗,不听人劝,以为雨势会收住,却不想是阵风雨交加的大雨,连累了两位小儿。”
      “如果出了事,这不是为了阿伯的儿子害了人家的孩子吗,阿伯对不住你们,阿伯只是,只是担心儿子,担心他会出事。”
      “阿伯,你太在乎儿子了,才会这样。”玉弥坐在铜钟下,小声的说,她冷的不得了,说不出话来,头混混沌沌,晕乎乎的。
      “是啊,阿伯儿子不会有事的。”七禾顺着说了句,安抚人心。
      风暴过去了,大雨却收不住似的劈天盖地的又下了一场,比之前的雨势更凛冽。
      荒庙也不过方寸大小,子付身上只剩下白的单长衣,心情不大明朗,“阿伯儿子出海了吗?”
      玉弥同今童将阿伯扶到铜钟背风的空位,这样老人家身子骨能暖一些,七禾也开天荒的出了身外衣给阿伯生暖。
      今童打开之前从阿伯那儿借来的油纸伞,乌青而厚实,大大的油布纸伞,搁在荒寺风口,一片雨落在油纸伞上,淌到平地上汇入无限的小河。
      小小的荒寺容下了他们,大大的油布伞为他们带来了宁静的安全。
      子付也有了心情去问秋禅师的铜钟了,“某年某月某日,秋月浓浓,师父西行去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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