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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缓兵之计 ...

  •   桔梗夫妇闻言忙走出去,才走了两步,就见迎面一个圆脸儿大眼睛的夫人披头散发地冲了过来:“姑妈救我,姑父救我!”正是忠襄侯的大女儿紫棠。

      桔梗看她这模样也吓的不轻:“好孩子,这是怎么了?”
      “他们,他们要勒死我!”紫棠一头扎进她怀里,哭嚷道。
      “什么,谁要勒死你?”桔梗惊愕道。
      “卢家,我婆婆!”紫棠说着扭头张望:“她们追过来了!”

      桔梗闻声一看,可不是,几个面熟的卢家下人,有男有女,气喘吁吁地从前边跑过来了,老魏头拦都拦不住。
      刘贵生上前几步,迎着人道:“你们这是做什么?想造反么?”

      “哪儿敢呢,亲家姑老爷。”领头的一个管事的,和侯府上下都是相熟的,一拍大腿,一副委屈相对刘贵生道:“三太太这是疯魔了!就今儿午觉起来,也不知道冲撞了什么,突然就这样了,胡言乱语,见人就打,说人要害她——把我家老太太都给打了!伺候的人一下没拉住,就让她跑了出来!”

      “放你娘狗屁!你才疯魔了!”紫棠又惊又怒:“他们还想把我抓回去弄死,姑父快把他们打出去,李玄,李玄!快叫李玄把他们打出去!”
      “小的们不过是想请三太太回去,问医延药罢了!”那管事说着示意跟来的婆子们上前动手:“大夫都请来了。现下正立等着呢!可别再耽搁了......”

      “我不回去,我不回去!”紫棠急急往桔梗身后躲。桔梗也忙护住她,呵斥卢家下人:“放肆!不管我们姑娘疯没疯魔,她今儿个就在娘家住下了。回去叫你们三老爷来说话!”

      “现下府上都这样了,我劝二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三太太到底是我们家的太太,不是你们侯府的人了!”卢家下人竟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说话间几个婆子已经去动手拉扯桔梗和紫棠了。三个男丁也把刘贵生拦住了。

      正慌乱间,一个清脆声音响了起来:“光天化日,勋贵府邸,竟然有人敢闯门入户,谋财害命!小四,快敲响警锣,唤九城巡检司来,把这帮子歹人扭到京兆尹去!”正是称心听到动静赶了过来。

      卢家群仆一听这话有些慌神,手上便停了下来。卢家管事兀自嘴硬:“漫说是京兆尹,便是大理寺咱们也不怕!咱们何曾谋财害命,咱们是带自己家太太回家,谁也不能说个不是!”

      “我却说是卢家见我家落败,便想谋害我家姑娘,一者是趋炎附势,想和我家断了关联,二者是好吞了我家姑娘的嫁妆。”称心不慌不忙缓缓行至众人中央,环顾他们:“这到了京兆尹,当堂对簿,你说这京兆尹,乃至这满城百姓,是信你们,还是信我家?”
      又莞尔一笑:“堂堂国子监祭酒之家,原来是这般品行,真是士林之耻啊!”

      卢家管事听到称心一语道破主家图谋,气焰已然萎靡了两分。又想他们家老太爷身为士林首领,把清誉二字看的比命还要紧,若是真如这小媳妇所说满城吵嚷出去,老太爷还不扒了他的皮!

      于是复又换上殷勤嘴脸:“这位奶奶这是说哪里话?!真是子虚乌有的事,子虚乌有的事!罢了,奶奶们即信不过咱们,那咱们便先回了,请老爷来接太太就是!”
      语毕带着人急急离去了。

      紫棠长吁口气,两腿一软,瘫倒在地。
      称心忙和桔梗一起,把她搀了起来。
      “这,这是怎么话说的?”老夫人已然被惊动了,黑灯瞎火一个人走了过来。
      “祖母!”紫棠挣扎着站起扑进老夫人怀里:“孙女差点就见不着您老人家了!”

      紫棠嫁的乃是现今国子监祭酒卢照华之子卢贯众。原本日子过的也算和顺,自打侯府出事儿之后,卢府上下便待她一日不如一日。这日紫棠吃了午饭,便觉着沉沉欲睡。睡梦里忽然觉着颈间剧痛,喘不上气来。睁眼一看,她婆婆的心腹婆子们正按住了她四肢、拿汗巾勒住了她脖子。她拼命挣扎起来,奈何对方人多,挣扎不开。正当她命悬一线之际,她闺女小雅破门而入,拉扯开众人,叫她逃回娘家。

      “我素日对我那婆婆是千依百顺的,就差没把她供奉起来当菩萨拜,谁知道她竟能这般狠心!”老夫人房里,紫棠诉说完前因后果,放声痛哭。

      把老夫人气的浑身颤抖:“这天底下怎会有这般狠毒的人!我原还在嘀咕,这些天没见你和姑爷回来,怕是亲家也嫌了咱们,只恐他们把你休回来——哪里知道他们竟比这还狠毒!”

      “应是大姐姐贤惠,不在七出之列。卢家即想和咱家断绝关系,又怕外人说道他家不厚道,故而要置大姐姐于死地,过后只说是自尽便是了。”称心叹息道。
      紫棠这才仔仔细细看看称心:“这娘子是谁?”
      “这是给殷哥儿新娶的媳妇李氏。”桔梗道。

      “什么时候的事儿?我如何不知道?” 紫棠惊异道。
      桔梗尴尬笑笑:“原是之前几次派人去找你,都不得见,故而......”
      “我都不知道!”紫棠恨恨道:“定都是我婆婆做的梗!”

      “卢家怎么能这样啊!”老太太怒气愈盛:“这些年咱们帮了他们多少,原以为他们是知书达理的读书人,却原来比谁都白眼狼!不行,我得找他们理论!”说着就站起要往外走。
      “娘啊,这天都黑了,不如明日再说吧!”桔梗忙拦住老夫人。

      称心眼波一动:“祖母,这要去理论的话,人少了哪行。府里上上下下就这么几个人,可能从什么地方再寻些人来?”
      “对,你说的是!”老夫人恍然大悟道:“明个儿一早,就叫姑爷去庄子上叫人!咱们去和卢家好生理论理论!”

      称心正心里得意呢,岂料紫棠道:“祖母,先别了吧。我走的时候贯众还在外边,等他回家知道了这事儿,他定会为我讨个公道的。想来过一会儿,他就得来接我了。”
      倒做的好美梦。称心微微冷笑。前世,紫棠这遭回来了之后,卢家转头就娶了新妇,聘礼就用的紫棠的嫁妆。卢贯众倒也是个人才,娶了新妇之后还能骗紫棠对他一心一意,从侯府拿钱财给他,倒把裴荏夫妇气的牙根痒痒。

      “他娘做下这样的事,他当真不知道?”老夫人犹豫道。
      “贯众的品性您是清楚的,他拿我那般好,这事儿他定然不知道。”紫棠道。

      到底是没勒死,就是不长记性。称心眼眸微动,道:“可是大姐姐,这事儿有一,谁敢打包票,就没第二遭第三遭?大姐夫又不能时时刻刻守在你身旁,我实在为大姐姐担心的厉害呢!”
      “我有了防备,断不会再让他们得手。”紫棠显然并没有把她的话听进耳朵里:“且你大姐夫肯定会给我想法子的,他定会护着我的!”

      然紫棠口中这位对她关爱倍加的夫君,这晚直到深夜也没出现。第二日一早,称心去给老夫人请安的时候,便见紫棠在院子里焦躁地走来走去,听到点风吹草动就往外张望一番。
      约莫巳初时分,前边终于传来消息,说是大姑爷来了。

      秀秀寻个由头去老夫人房里打探消息,只见大姑爷卢贯众生的斯斯文文,一表人才。先跟老夫人恭恭敬敬地请了安,又连连口称不是,替自己的母亲请罪。紫棠已经是眉目含笑,老夫人还不依:“事关人命,我原是想上门和你母亲当面理论理论的。”

      “原该让母亲一并来请罪,只是孙女婿的父亲,罚了母亲去跪三天祠堂。孙女婿是这样打算的,把后宅好好整饬一番,把母亲使唤的那些恶奴赶出去,再接紫棠回去。”卢贯众看向紫棠:“你且在侯府再多住几天,我再来接你。”
      “这......”紫棠惊疑起来。

      老夫人却极赞成:“如此倒还说的过去。否则便是紫棠回去了,我也放心不下。”
      紫棠还是面露不愉之色。卢贯众便道:“求祖母让我俩说说话。”
      “好,好,你们说,你们说。我去灵堂上柱香。”老太太便走了出去。

      “夫君,你一个大男人,知道如何整饬家宅?”紫棠便与卢贯众道:“少不得要我和你一起。”
      却见卢贯众眼一垂,顿时两行清泪滚滚而落。
      “夫君这是为何?”紫棠惊疑道。

      卢贯众起身,噗通跪倒在地:“是为夫对不住你.....紫棠,我刚说的话是骗祖母的。父亲没罚母亲,我不能接你回去。”
      “起来,什么话起来说。”紫棠忙把他拉起:“可是父亲大人也不容我?”

      卢贯众擦泪:“父亲母亲都老糊涂了,道是你会给家里招致祸端,无论如何容不得你,让我休了你。母亲更说,若我不依,她便去死。”
      “这......”紫棠脸色骤然血色退尽:“所以,你便依了?”

      “紫棠,你听我说,你听我说。”卢贯众忙握紧了她的手道:“我对你如何,你是知道的。我卢贯众无论如何不能负你。只是母亲以死相逼,就我出来那会儿,她正拿着把剪刀在脖子上比划。我总不能看着她去死。所以紫棠,我便想着使个缓兵之计,你先在娘家住下,容我慢慢说服父亲母亲,等他们回心转意,再把你接回去。”

      紫棠听他这么一说,气色好了一些,咬唇不语。
      “好紫棠,我知道你最是贤惠,我知道委屈了你......”卢贯众说着伸手抚摸紫棠的脸。
      紫棠便看见他手上缠了白布,还隐隐渗出血来:“这是怎么了?”
      “无大碍,就是夺母亲剪子之时,给划了两下。”卢贯众道。

      紫棠便恨不得这剪子划在自己身上:“苦了你了夫君。我听你的,我在这儿等你的信儿。”
      “我便知道你待我最好!”卢贯众握紧了紫棠的手。
      紫棠听了这话,不胜的欣喜,又撇了嘴道:“好过你那好表妹,好姨娘?”
      “你知道纳她全都是因为母亲,摆设罢了,如何能跟你比。”卢贯众道。

      却又叹了口气:“还有一件事情,我都说不出口。”
      “男子汉大丈夫,哪里就这般磨磨唧唧了。”紫棠道:“你说就是。”

      卢贯众从袖中掏出一个方胜折儿,推到紫棠面前:“母亲逼着我写了这封休书。”
      “夫君原就不该拿到我面前。”紫棠又撇嘴。拿起来看都不看,扬手撕成碎片。

      “是,是,你说的是,我也糊涂了。”卢贯众拍拍脑袋。
      “你可要快些说服父母,接我回去。”紫棠眼巴巴地看着他。

      等卢贯众走了,紫棠和侯府一干人等便只说是等着卢贯众整饬家宅,过些时日再回去。

      称心劝她道:“小雅侄女既是忤逆了她祖母,怕是会受苦楚吧?不若派人,把她也接过来,和姐姐作伴。还有由康侄儿,不晓得如何担心姐姐呢,一并接过来见一面。”
      “没事没事,小雅那死丫头,主意大的很,从来不吃亏。”紫棠不在意地道:“由康你姐夫会照顾好的,他比我耐心。”

      “那伺候的姐姐丫鬟婆子,也好叫几个来,伺候姐姐。府里现下下人都跑光了。姐姐的一概起居使用物什,也须叫他们带来。” 称心又道。
      “我就住几天就走,就是没人伺候也使得的。我这儿原来的屋子里,有我以前用的东西。”紫棠却是有自己的小九九,若是把自己人和东西都弄过来,像自己真的给休了回来似的。

      “至少房里的管事娘子叫来,命她看好门户,照顾好侄儿侄女。”称心再劝
      “这些不消说她们也知道做的。”紫棠却想着,特特叫这一趟,似她被冷了心,再不能放心婆家人似的。她还想着跟婆母重归于好呢。
      ......

      称心无论如何劝说紫棠,紫棠只是听不进去。转头还在老夫人面前道:“这新媳妇,倒是个多嘴多舌的。”
      称心听暗中偷听的秀秀转述了,只付之一笑。心里只琢磨着怎么把紫棠这一份嫁妆保全了好。

      那边小四回来告诉她:“姐姐叫我撺掇李玄他们来府上闹,岂知他竟然是个死心眼。道是姑老爷赶他们也是有苦衷的,现在府中艰难,他们无论如何不能再给府上添烦忧。我好说歹说才把银票收下了。”

      唔,今天尽是坏消息。称心心中微微不虞。看着无知无觉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的裴殷,突然一阵莫名冲动,伸出手来,啪啪又扇了他两个耳光。
      “唔,心里舒畅多了。”打完了她惬意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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