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分鸾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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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困死了，秀秀你不困？你昨晚也没怎么睡啊。不行，我要打个盹儿。”称心已经是两天两夜没合眼。早上这一趟应付完，再支撑不住。回到房里，吩咐秀秀小犬看好门户，自己一头扎倒榻上补觉。
这一觉睡的叫一个香甜。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称心觉着有双眼睛，近在咫尺，鹰隼般盯着自己。称心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房间里空空荡荡，只有她自个儿，和里间床上死寂沉睡的裴殷。
可是那感觉太真实了，实在不像假的。难不成裴殷醒了过来，走到她身边看了看她，又装睡去了？如是这样，他岂不是大好了？称心疑心极大。她表面上波澜不惊，悠然起身、理理头发，然后款款向裴殷走去。实则已趁机将头上一支特别打制的簪子拔下，滑进了袖中。
裴殷看着和之前没什么区别，还是那么面如死灰、出气多进气少的样子。称心自认漂泊江湖见多识广，是真的还是假的还不至于分辨不出来。再说了，前世里他的确死了啊，约莫就在一个月以后。今世至少目前与前世没什么不同，没大罗金仙来救他。称心这样想想，微微松了口气。
但还是不放心。想了想，揭开他一半被子，露出他脚来，想挠他脚心。
这少年将军的贵足，可不似他主人养尊处优。称心触目便皱眉“咦”了一声。原想拿自己簪子挠，现下只怕用完自己簪子就好扔了。她放眼四下，看到一边桌子上有一把折扇，通体竹子骨的想来不值什么钱，便一把抓了过来。又抬起袖子挡了自己半边脸，伸长了胳膊小心翼翼地靠近他脚底板，嫌弃地戳戳挠挠。
戳了一下，没反应。再挠一挠，裴殷微微缩了缩脚趾。再加大点力度，裴殷整个人在被窝里蠕动下，似是本能地想躲避却又没劲儿的样子。
看来的确是多心了。称心把扇子扔掉，大马金刀坐下，挥袖子对着自己脸上猛扇。
又或许，是他那即将归天的亡魂入梦？一个念头突然在称心脑海里蹦出来，直让称心在这大好春日里打了个冷战。
因在江湖里看惯神棍们的骗人把戏——甚至自己也会一些，故而称心原是对神神道道的东西不屑一顾的。但这重生一次的机缘，让称心对这冥冥天地多了几分敬畏。
“不能够不能够。” 称心劝慰自己，看着裴殷道：“你真阴魂不散，去找害你家人的裴荏算账啊，缠着我作甚。”
转念又一想：裴荏现在还没来得及害人啊。而自己已然鸠占鹊巢了......
管他呢！称心猛地摇头。不都说鬼神怕恶人么，姑奶奶这一世，就是要做谁都害怕的恶人的！于是又恶狠狠对裴殷道：“你有本事就起来把姑奶奶弄死啊。没本事啊，马上见阎王爷了啊，那姑奶奶就占了你的家产，你能怎地！”说着，伸手在裴殷脸上连连虚扇。
却又觉着这样虚扇显得自己心虚，胆气不足。连这个半死人你都怕，你还想着对付裴荏？她心里激励自己。于是一咬牙，手腕使劲，两个响亮的大耳瓜子实打实地扇在了裴殷脸上，把裴殷那死灰般的脸倒扇出了一点血色。
他到底和你无冤无仇。眼下见了深仇大恨的姜扶芳还忍气吞声陪笑脸，却对这毫无反抗之力的将死之人威风？称心立时又觉着老大没意思，忙又揉揉他的脸：“抱歉，我，我刚才只是给你活动活动血脉，呵呵。”
“阿姐这么快就睡醒了？才半个来时辰。”此时秀秀走进来了，怀中还抱着娇娇：“那十二爷府上的太太奶奶们都走了。我和老夫人扯个幌子，把娇娇抱过来了。”
“唔，娇娇乖，现下不和哥哥姐姐们住在一起有没有想我们？”称心走过去，接过娇娇。
“想的。”娇娇咯咯笑道。
“老奶奶对你好不好？”称心又问。
“好的。”娇娇道。并从怀里往外掏：“糖糖。”
“哦，老奶奶给娇娇糖糖吃啊。”称心说着，被娇娇给喂了一块糖。然后又喂给秀秀一块。
“真乖。”秀秀抓着她手拿手绢擦干净：“和阿姐说说，刚才那个好看的嬢孃和那个不好看的老婆婆都和老奶奶说什么了？”
于是娇娇便奶声奶气地道：
“这是？”
“是殷哥儿媳妇的妹子。”
“真是个小粉团儿，若是咱们家的孩子该多好。”
“是我子孙缘薄。”
“我原有句话，这些天了一直梗在肚子里不敢说出来......”
娇娇人虽小，许多话还不会说，却是天生的本领，听到的话过耳不忘，且能鹦鹉学舌一丝不差复述出来。
“真棒！”等娇娇说完，称心赶忙给她喂水喝——三个女人裹脚布一般的长篇大论，她一口气说完，中间都不肯停顿，哪里能不口渴。她捧着杯子咕咚咕咚的大口喝，还是称心不许她喝太快，免得呛着。
“想不到面上这么和善的人，背后竟这般恶毒。”秀秀气愤填膺地道：“没给男人传宗接代就该死，倒是和我奶一模一样的，女娃子，命不值钱。卖了能帮上她哥，这就是她的福分！”
称心安慰地摸摸秀秀的头。她知道，秀秀是因为家里要给赴京赶考的兄长凑盘缠，故而把她卖给了人牙子。
又想，裴荏夫妇已经开始离间老夫人和杜葵婆媳了，自己必须赶紧有所动作才行。好在，如何帮助杜葵，她已经想好了法子，且是极便宜的。只是现在时机对不对，称心还有些犹豫。
傍晚时分，小四回来了，和称心密谈：“倒没想到，这姑老爷看着老实，竟也是个奸猾的！我都打听着了，芙蓉庄那里，原是侯爷安顿他麾下伤残军曹的地方。老老少少，加起来约莫有千把口人。侯府里边，原也多用军曹和他们亲眷伺候，出事以后，说是侯府没了男人，这么多军曹在府上不合适，便也把他们合家都打发到了庄上，也有二三十口近百人。这加起来一千多号人，都叫姑老爷给撵了！”
这些，称心都是知道的。且她还知道这背后都是裴荏搞的鬼：把原本在侯府伺候以及看守门户的军曹迁到庄子上，是裴荏说动的老夫人。把庄子里的人都撵掉，则是裴荏使了美人计，蛊惑的姑老爷。
“还不止，侯府在那块的田地，约莫三百顷，都让别家给占了去，姑老爷也不闻不问！”小四又道。
他不是不闻不问，而是得了好处呢。称心问他：“原来庄子里的人都去了哪儿，你可打听到了？”
“姑老爷甚是刻薄，说他们是府里家奴，就让人赤条条带了身子走。故而这些人也没法子去哪儿。眼下听说就在京中南城根那里苦挨，几乎沦落至乞讨为生。”小四摇头叹息：“都是为国流过血的将士，虽是在京中有些门路，但也都怕给侯府连累，没有肯帮忙的。”
“你明天再去，找一个叫李玄的，那是原来在府里护院的领头的。假装是偶然遇到的，然后表明你舅爷的身份，挑动他们，到府上来找老太太闹。再把这些银子拿着，就说是我给你的，现下接济他们。”称心说着摸出一张在裴殷房里搜出来的银票。
“阿姐是要弄掉姑老爷的管事吗？”小四问道。
称心点点头：“我在这里头也打探到了，姑老爷瞒着姑奶奶有了外室，现下正大把把府里银子往外室那儿搬呢！这可都是咱们的银子！”但最后，银钱却都落到了裴荏手里，因那外室，本就是裴荏安排的。
“竟有这事儿？再想不到,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小四震惊道。
“姑老爷这管事儿没了，姑奶奶怕是也不好管着后院了。眼下这掌家之人，除了我，还有谁？”称心冲小四眨眨眼。
他们这里算计姑奶奶夫妻，岂料那边院里，桔梗也正和刘贵生商议：“这两天看着，殷哥儿媳妇的兄弟人小本事真真不小。殷哥儿媳妇想来也不会错。我原只是做事的，因出了事五弟妹精神不济，才叫我管起整个家来。到底名不正言不顺，我也没多大能耐。我想着，莫若和娘说声，让殷哥儿媳妇管起这家来罢。”
刘贵生拈须沉吟不语。
刘贵生和桔梗相若，四十余许年纪。他原是忠襄侯老家镇上的邻居，从爹妈手里接过一个小小米铺，算是与桔梗青梅竹马。桔梗嫁给他时忠襄侯还杳无音讯。俩人都是和气不争的人，日子过的和和美美。唯一缺憾就是桔梗只生了一女，肚子便再没了消息。忠襄侯发迹后，他随桔梗进府当了管事的，数年下来，居养气移养体，早已退却小镇小民的寒酸，憨厚的面庞颇有两分气度了。
“她才嫁过来，谁知道是个什么品性。你只等娘吩咐就是了，娘怎么说，你便怎么做。”最后刘贵生道。
桔梗想想也是，便含笑应了。
“你先吃饭，我去看看娘。”桔梗起身道。
“那张婆子还不好么？还是跟五弟妹要个人先伺候娘吧，你别累坏了身子。”刘贵生道。
“哪儿就那么金贵了，以前在老家时候这点子事儿算什么呢。”桔梗抿嘴一笑：“今儿张婆子和娘说，她许是十天半月好不了，叫她侄女蓉蓉进来顶着，娘已经应了。明儿个人就来了。”
“蓉蓉？”刘贵生思忖道：“是不是叫殷哥儿从房里扔出来那个？”
“是，你还记着呢？”桔梗道：“这时候了，也顾及不了那么多了，反□□里现在也没男人了。”
刘贵生笑笑，没再说话。
俩人正商议的火热，忽然听外面老魏头高声叫嚷：“姑奶奶，姑奶奶您快出来看看吧，紫棠大姑娘回来了......这是怎么说的，也没个人跟着，哭成这样......”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分鸾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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