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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离间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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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扶芳已然是两个垂髫孩儿的母亲,偏还如少女一般面如凝脂,色若桃李。一双美目顾盼流华,显的丽色逼人。不过一笑起来,唇角一点娇憨天真,可亲可爱。
裴五太太和老夫人差不多年岁。她身量瘦小,背微微伛偻。小小圆眼,塌鼻梁,瘪嘴巴。走在姜扶芳身边,认识的知道是婆母,不认识的还当是烧火婆子跟出来了。她自己想来心里也知道自己模样不体面,故而总是带着抹和善的、讨好人的笑容,算是个和蔼可亲的老太太。
这一对婆媳的容貌很能蒙人。无论如何让人想不到她们皮囊之下的心肠竟是那般狠毒。
“这就是咱们殷哥儿的新媳妇?”与众人相见后,姜扶芳笑吟吟拉住了称心的手:“这小模样怎就能生的这般惹人怜爱,老夫人哪里寻来的妙人儿。”
称心给她一碰,不可抑制地出了一身冷汗。
那边裴五太太则在与老夫人道:“我们竟是今儿早上凑巧才知道给殷哥儿冲喜这事儿。办事儿的时候如何不告诉我们?可是我和你侄媳妇哪里不好,让嫂子着恼了?”
“这是怎么说的,我特特吩咐了,必要请他十二叔家的。”老太太疑惑道:“桔梗,这是怎么回事?”
“这,昨天叫人去请了的呀......”桔梗茫然嗫喏道。
“没有啊,我昨儿个一天都在家,没见有府上的人来啊。”姜扶芳则道。
桔梗瞟一眼称心,称心趁机走动两步,摆脱姜扶芳的手:“秀秀,你去把阿汲叫来,有话问他。”
“不必了。”老夫人道。又拉了五太太的手道:“昨个原是她兄弟来帮忙下请柬。想来是初来乍到,路径不熟,弄错了什么。弟妹和侄媳妇看在我老脸上。且包涵则个。”
“祖母,孙媳的兄弟蒙府上收留,让他们吃饱饭,便该做好府上事情,有错当罚,不能纵容了他们。若是不罚他们,他们今日是怠慢了贵亲,明日许就惹出更大祸端,那孙媳百死莫赎了。”而称心坚持:“秀秀,你快去把他唤来,我亲自问他。”
片刻之后阿汲随着秀秀来了。称心把话问了他,阿汲满脸的惊慌:“这,如何没送到?是门前有福字照壁的那家没错吧?我送到了的,真的,不信你们回去问问府上看门的大爷!”
“我们府上现下是一个和你这般大小的小厮应门,哪里来的大爷?”跟着姜扶芳婆媳的婆子道。
“跪下!”称心一脸怒气:“你实话实说,是不是贪玩没去请?”
阿汲噗通一声跪下,俊俏的小脸看着就要哭出来了:“当真去了的。我到十二爷府上,还没敲门呢,那大爷从旁边走过来,问我什么事,说他是府上门子,叫我把帖子给他就是——我还特特塞了一角银子请他吃茶呢!”
“还说谎!太太奶奶能冤枉你怎地?”称心说着作势伸手打她。
“侄媳且慢。”桔梗拦住了她:“看来舅爷这是让人给骗了。现下专有那一等惫赖人,穿成管家模样守在大户门前,看有像舅爷这等年幼可欺的,就上去骗说是本户管事的,骗走人家要投递的银钱物什。看来舅爷碰上的那人就是骗子了。”
姜扶芳婆媳见老夫人打圆场早不欲追究,于是应和道:“我也听过这种事。”“没错,常有的事,这不怪这孩子,快让他起来吧。”
阿汲暗中跟称心对个眼色:咱是蒙人的行家里手。
众人于是重话家常。老夫人问姜扶芳:“十二爷这外出访友,还没回来?”
“是呢,应该快回了。”姜扶芳答道。
哦,裴荏此时不在京中吗?称心回想前世,便想到了:裴荏该是暗中跑回忠襄侯老家,去鼓动住在那里的忠襄侯之父裴金坚裴老太爷上京了吧!
“你们来的刚巧,都坐下,让新媳妇给你们敬茶。”老太太道。今世还是免不了要拜姜扶芳一拜啊。称心强忍着心中憎恶,一一敬拜过去。
偏生姜扶芳惯来会拿腔作势。等敬到她的时候,她又拉住了称心的手,哀哀饮泣道:“好侄媳,你是老夫人看中的人,必不会有错的,殷哥儿一定能好起来的!只要殷哥儿能好,咱们这一大家子就有指望!好侄媳,全靠你了!”
所以若是裴殷没好转迹象,就是老夫人看错了,就全赖她了是吧。称心的笑都要维持不下去了。正琢磨着该怎么应对呢,忽听脚步声想,姑老爷刘贵生急急跑了来。
“母亲,二弟,外面传来消息。”他努力调整呼吸,想慢慢说话别吓着女眷们:“今早早朝上,圣上下旨,废后。”
面带悲色的侯府众人先是松了一口气,复又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当今皇后高氏,乃是高墨悲老帅的独女。现下也被废了,可见高帅圣心失尽。这对于高帅亲党的忠襄侯府而言,自然是又一重噩耗。
“到底还是废了啊。”许久,老夫人喟叹道:“当年死活非高皇后不娶,到头来不过落得这个下场,到底是天家无情啊。”
“若是生下的大皇子还在,想来也不至如此。”裴五太太接话道:“这女人啊,没个孩子哪成!”
老夫人正想顺着这话茬和裴五太太继续说下去,又想到府中这般情形了,该谨言慎行才是。于是转换话题对二老爷道:“皇后可是高老帅的命根子,老帅现下该不知怎样难过呢。老二,你得去看看他。”
“我这副鬼样子,还是别到老帅见面前显眼了吧。”二老爷扭头嘟囔一句。
你最好去看看。称心心里说。前世里,皇后被废后约莫两个月,先是裴殷离世,继而高帅在狱中身亡。二老爷在高帅下葬后第二日,蹈水自尽。
“老夫人,这话原不该我说。”此时姜扶芳对老夫人道:“只是现下这当口,府上和高帅往来还是越少越好,免得落人口实。”
“我明白你意思。”老夫人态度坚决:“可是高老帅对咱们家恩重如山,咱们无论什么时候,也不能忘了人家的恩情。和那等白眼狼一般,热火的时候往上凑、有难的时候不闻不问,咱们老裴家做不出这事儿。再且说了,谁都知道咱们和老帅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哪里就多这一遭探望了。”
老夫人少有这样直接驳斥人的时候。姜扶芳颇有些意外,讪讪不再开口了。
一时众人散了。老夫人命余甘带称心去灵堂祭拜,又命她不必守灵,照料裴殷要紧。姜扶芳婆媳还不走,一边一个搀了老夫人进里间去了。
里间老太太的鸡翅木大床上,娇娇正一个接一个地翻跟头,自己和自己玩的很欢快。
“这是?”姜扶芳疑惑地问老夫人。
“是殷哥儿媳妇的妹子。”老夫人拿编好的瞎话搪塞了她俩。裴五太太便问起称心的身家来历来,老夫人一通含混其词,姜扶芳心里有点起疑,但也没多纠缠。
她今儿个来的目的不在称心身上。
“真是个小粉团儿,若是咱们家的孩子该多好。”她扮出副喜欢的模样把娇娇抱到怀里,貌似无心地说道。
这话又引起老夫人伤心。“是我子孙缘薄。”她揩泪道。
姜扶芳跟裴五太太使个眼色,裴五太太领会,与老夫人道:“我原有句话,这些天了一直梗在肚子里不敢说出来——到底是你太软和了!别的且不说,就老五宝铎,身强力壮,又早早成了亲。和他相当的,哪个不是儿女满地跑了!杜氏生不出来,你这当娘的就该早早给他操持纳个妾室——我不是说怪你,都怪那杜氏!亏她还是高门大户的小姐,别的高门里那等贤惠的媳妇,进门一年没孩子,自己就知道给男人张罗纳妾。杜氏倒好,不下蛋还占着窝,一占占十年!将来若是侯府断了香火,祖宗在天之灵怪罪下来,第一个就该杜氏!”
“如今说这些有什么用,终究已经这样了......”老夫人面露悔色。
于是裴五太太骂的愈发凶狠:“亏她还有脸活着!她不是和老五恩爱么?怎不知去地下陪着他?哪怕装装样子呢,青哥儿媳妇当年不都寻死觅活好几回么?她可是一点儿这意思都没有吧?还什么五朝世家教养出来的小姐呢,嫂子我是看穿了,越是这什么狗屁世家,越觉着自个儿高贵,啥事儿都只知道顾着自个儿!”
“娘,你这越说越不像话了。”姜扶芳看火候差不多了,忙假意劝解。
“老五在世的时候是太宠她了。”老夫人想起往日老五把杜氏宠的要星星不给月亮的,不由得也生了两分怨尤。
一时俩婆媳从老夫人房里出来了,姜扶芳对裴五太太道:“你去看看张婆子,我看这冲喜的事儿着实古怪......我累了,先回了。”
裴五太太忙应了。叫跟着的丫头婆子伺候了姜扶芳,自己个儿往张婆子屋子里去了。
张婆子正孤坐床上,要茶没茶要汤没汤,好不烦恼。见裴五太太来了,便如看见救星一般,不等裴五太太开口,便滔滔不绝地把这两天的事情讲给裴五太太听。最后气呼呼地道:“老夫人忒也糊涂!这买来的蹄子,哪儿比得上我那蓉蓉侄女儿啊?知根知底的,脾气品性又好。人你也见过,一看就是个福气相。”
“若我说,老夫人她才不糊涂。”裴五太太眼珠子一转:“买个人冲喜,见效则罢了,且若是以后殷哥儿醒了不中意,休了也不过一句话的事儿,便宜;若是不见效,殷哥儿还不好,便是这女子不详,正合该休了她另娶福气人,她一点办法没有。”
“如此说来倒真是这么一会子事。”张婆子听了这话,信服地点头。
却听裴五太太又喃喃道:“她这昨日成亲,今日就传来皇后被废的信儿。我看正是不祥之兆啊,殷哥儿能好么......”
张婆子猛地心中一亮,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