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面孤儿》沉屑浮香

4、如意不如意

　　这个年过得是不安稳了，才开年便死了人，史密斯先生把女奴尸体带走后也不知道是不是直接丢去荒野让野狼当事物撕碎。
　　史密斯一家的出现让奥德妮又记起了曾被贵族支配的恐怖。
　　值得庆幸的是，莱德先生一家并不像史密斯一家那样喜怒无常，他们善解人意也平易近人。
　　不，不对，奥德妮很快就否认了这样的想法，她意识到自己只是爱屋及乌，了解的只是洛特少爷而已，老爷和夫人她甚少关心，一般都是雾尼亚负责服侍他们。
　　不过她依然相信，洛特少爷的父母，一定也和洛特一样，能一视同仁。
　　时间一点点流去，洛特渐渐发现奥德妮身上的更多优点，除了做事仔细认真之外，她还十分热爱读书，在这个“女人无才便是德”的年代，能识字爱看书的女人实在是少见。
　　奥德妮的求知欲也很强，强到洛特几次看到奥德妮在他的书柜里翻找书本，找到后悄悄的藏起带走，然而对于这些行为，洛特都只是一笑而过，若无其事的样子。
　　奥德妮喜欢看关于世界各国文化习俗和历史传说的书，虽然是偷主人的书，但洛特并未感到反感，甚至觉得有趣，对奥德妮的关注度也越来越高。
　　不知是从何时起，他会时不时的朝奥德妮瞥一眼，又或是时不时的想起奥德妮的糗事，他总是想要去和奥德妮说上几句话，但却不知道说什么，只好远远的望着奥德妮忙碌的身影，每次都看得出神，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嘴角早已微微扬起。
　　一天夜里，洛特正准备就寝，这时奥德妮敲响了房门，轻轻打开少爷的房门，手中端着一杯热茶，微笑道：“少爷，这安神茶是老爷特意吩咐我给您送来的。还嘱咐说，睡前喝一杯能睡得安稳。”
　　少爷听了忍不住抿嘴笑道：“哈哈，父亲担忧过头了，我还没到睡不安稳的年纪，不过，”洛特走到奥德妮跟前，低头轻声说道，“既然是你送来的，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奥德妮一愣，傻愣愣的抬头看着洛特，全然不知自己的双颊已泛起红晕。
　　洛特端起茶杯，一饮而尽，还俏皮的半眯着眼舔了舔唇，道：“奥德妮泡的茶果然合我口味。”
　　奥德妮手一抖，端着的盘子差点掉在地上，她连忙低下面红耳赤的脑袋，结结巴巴的道谢，胸口小鹿撞个不停。
　　洛特浅笑着将茶杯放回盛物的盘子上，伸手撩起奥德妮的发，不小心触到她的耳朵，温热感立马传来，这般娇羞模样，好讨洛特欢心。
　　“你今年几岁了？”
　　“十、十八了……”
　　“十八？”洛特微微皱了皱眉，想想今日是几时，原来早已过去三年。
　　再过四天，奥德妮打工还债的期限就到了，到那时奥德妮便是自由身，可以选择离开，也可以选择继续留下。
　　洛特当然不希望奥德妮走，但也不希望她一辈子都被关在这小小的宅子里。她喜欢看关于各国文化的书籍，一定比谁都想要出去看看。
　　洛特浅浅的笑了，又问道：“你可还记得三年前我在厨房里跟说过的话？”
　　三年前在厨房里说过的话千千万万，洛特早已做好被询问是哪一句的准备了，结果奥德妮把脸一抬，连忙回答道：“记得！我长大了！我十八岁了！”
　　洛特眯眼笑了，原来当时的话她一直都有好好记着。
　　“那你当时想告诉我什么呢？”
　　“我……”奥德妮涌到嘴边的话突然说不出口，她终于长大，但是三年前的那股疯狂劲却消失了，她明白自己只是奴隶，即使真的幸运到能与少爷两情相悦，也不得不顾及整个莱德家族的名誉和未来，三年里是莱德家族给了她一个家，她无法做到因为自己的私心而背弃整个家族，“我想说……谢谢洛特少爷，我以后也会努力的……”
　　语音才落，洛特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奥德妮的鼻子一酸，她突然感到十分憋屈，她知道若再继续说下去一定会忍不住哭出声来，于是她连忙说一句“少爷我突然想起还有房间没有打扫，我先去了”，转身就要跑时她忽然被洛特抱进怀里，洛特一个转身靠在房门上，房门被重重地关上，奥德妮手中的盘子重重地掉在地上支离破碎。
　　“少、少爷，盘子……”
　　“奥德妮，听我说，”洛特附在奥德妮的耳边，轻声说道，“我们离开这里，更名改姓到另一个地方去生活，我知道你想要云游四海，我会一直陪你。”
　　奥德妮的心脏跳得厉害，脑子里只有洛特的模样，洛特锁上房门，将奥德妮横抱起来，轻轻放上床，他扯去领带，将奥德妮紧紧抱住，轻声道：“我已经想你想到要疯掉……”
　　“洛特少爷……”
　　奥德妮的轻昵拨动洛特的心弦，他轻轻吻上奥德妮，毫无遮掩的释放出他所有的爱，被那股热气冲昏头脑的奥德妮选择了接受，两人缠绵在一起，度过一段春宵。
　　洛特再醒来时奥德妮已不在身边，他知道奥德妮一定是早起去做家务了，于是洛特也迅速的更衣梳妆出了房门，正巧奥德妮正站在房门前要敲门，见洛特自己开了门，奥德妮有些措手不及的低下头，道：“老爷和夫人……叫少爷您去吃早饭了……”
　　“再过四天我们就走好不好？”洛特拉起奥德妮的手，奥德妮下意识的全身一颤，不知所措的看着洛特。
　　“少、少爷……”
　　“只有我们两人的时候，叫我洛特就好。”
　　“我……”奥德妮又将头低下，还是没得到答案的洛特有些耐不住性子，双手捧起奥德妮的脸颊又吻了上去，奥德妮顿时傻住了。
　　“就这么定了，奥德妮……”洛特轻轻松开奥德妮的唇，微垂着眼帘说道，“我爱你……”
　　奥德妮的呼吸变的急促起来，她的鼻子一酸，此时虽有千言万语，但是还是紧张到说不出一句话。
　　而这一刻却被夫人的声音给打断了，洛特连忙松开奥德妮，奥德妮也连忙往后退，夫人亲自来叫洛特吃早餐，却不料撞见这等事，而夫人并未当场表态，而是装作没看到一样，叫完便走，不安感瞬间包裹住了奥德妮，她不知道将来几天夫人对自己的态度会有怎样的转变，也不知道如今这般安逸的生活是否会因为这个而扭转。
　　正当奥德妮不安时，洛特握住了奥德妮的手，给她投去了一个安心的微笑，并安慰道：“别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奥德妮的眼眶瞬间变得湿润，虽有不安，但洛特的承诺却给了她大大的勇气，她微笑着答应，也坚定了自己的内心。
　　出乎意料的是夫人近来并没有找奥德妮的麻烦，真的就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的一样。
　　不过活确实是突然增多了没错，管家说近日会有贵客来访，要我们必须好好打扫屋子。这次管家会亲自监督，一直到深夜，奥德妮没法去见洛特，工作结束之后就累瘫在了床上。
　　第二天就有一家贵族登门拜访，一对老夫妇牵着他们的女儿进了老爷的书房，奥德妮不去想也不去看，但是心里却又一丝丝担忧，那贵族小姐，长得实在是美若天仙，只怕洛特会忍不住多看几眼。
　　奥德妮还不知，真正该让她担心的并不是洛特有没有多瞄一眼，而是夫人老爷给洛特定下的婚约。
　　贵族小姐在时，洛特为保小姐颜面，并没有当场反对，而送走小姐之后，他私底下有和父母谈过。
　　一次午后，洛特又去找夫人谈起这事，不料前来送茶水的奥德妮却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
　　“母亲，我不能承认这个婚约。”
　　“怎么不能？你是不是觉得，贵族家的小姐还比不上那肮脏的奴隶？”
　　“这不是比不比得上的问题，他们各有各的好处，但我爱的只有奥德妮你人！”
　　“她是奴隶……”
　　“我不管她是不是奴隶！”
　　夫人皱起了眉，反问道：“所以你要为了她丢弃养你育你父母？你以为我不想放你去追逐自由追随爱情吗？如果家庭经济条件允许的话我会毫不犹豫的让你们结婚！但是不行，不行……”夫人的眼角泛起泪花，她伸手抓住洛特的衣袖，哽咽道，“家里的经济情况已经不再像你见到的这般富贵，如果你不与那小姐结婚，还要与奥德妮私奔，那我们就会失去支柱变成奴隶……难道你愿意看到母亲被别人呼来唤去用鞭子抽打至死吗……难道你愿意看到母亲不是老死而是被打死吗……洛特……你就当可怜可怜我们……”
　　洛特双眉紧皱起来，他握住母亲的双手，答道：“妈，好不是山穷水尽的时候，我可以做生意，我们可以投资新兴产业，我们可以……”
　　“我们家已经没有多余的财产去做这些了……”
　　“怎么会……”他抬头看向坐在书桌前的父亲，父亲也是皱着眉低头不语。
　　洛特的心像被狠狠揪了一下，父母成为奴隶任人宰割的画面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他咬紧了牙，应道：“我知道了……”
　　洛特松开母亲的手，落魄的出了房间，他想要去见奥德妮，但管家说奥德妮出门去采购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于是洛特就坐在客厅等着，这一等，就等到了傍晚。
　　疲惫的洛特不耐烦的询问管家：“奥德妮怎么还没回来？”
　　“我也不知道，她当时只说是要出去买东西……”
　　洛特啧了一声，又问道：“什么时候走的？”
　　“午时就出门了。”
　　“午时……”洛特心烦的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回想着那时自己在做什么，怎么连奥德妮出门了都不知道。忽然他想了起来，到吸了一口凉气，连忙披上外套冲出了门。
　　他解开牵着马车的马，跃上马背，拉起缰绳往集市狂奔去。
　　管家站在门前，心有些慌。毕竟奥德妮迟迟未归也有他的责任。
　　晚餐时少爷还未回来，一直到深夜了，也仍未见人归，然而夫人并未上心，坐在镜前摆弄自己的金银首饰。
　　老爷问起了，她才答道：“他会回来的，因为他不回来的话，我们就得‘死’了。”夫人得意的笑着，一副阴谋得逞的样子。
　　第二天早上，洛特果然驾马归来，他看上去十分憔悴。
　　他将马系好后无精打采的进了门。
　　他找不到奥德妮，奥德妮的旧屋，母亲的墓前，集市的大街小巷，他都找不到奥德妮的身影。
　　雾尼亚见少爷一脸的憔悴，连忙上前扶着他，而少爷见到雾尼亚的第一句便是：“奥德妮失踪了……派人去找……”
　　雾尼亚微微垂下眼帘，轻声道：“她走了，少爷……”
　　“瞎说……”少爷笑道。
　　“昨日午时，她将衣服和书本都打包好之后，就离开了……”
　　少爷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之后他跪在地上，捂着心脏，喘着气，眼泪啪嗒啪嗒的碎在地。
　　奥德妮逃到集市之后，用攒下的钱拜托马夫带她到另一座城市去，再找到一个破旧的木屋住下。她到一个贵族家打工，主人是一个年过花甲的老贵族，子女常常外出。主人不喜欢吵闹，所以管家教训下等奴隶的时候都会拉到小房间里教训，那个小房间里总会传来辫子抽打的声音，每次都让人不寒而栗。
　　奥德妮做事细心谨慎，所以挨打的次数不多，就算挨了几鞭子，她也能很快回到状态继续干活，不是她不怕疼，是因为她太怕疼了。
　　几天后莱德家少爷成婚的事传遍了整个贵族圈，做奴隶的奥德妮自然也听到了这个消息，但是难过必须得忍着，不能哭，不能哀。
　　一个多月后，奥德妮身上的伤痕已经数不过来，然而那都是皮外伤，理应不会在体内产生什么奇怪的反应。但一次吃饭时她却感到恶心想吐，食欲全无，把自己的早餐给了身旁的一个女奴，那女奴见了，连忙问她：“你该不会是怀孕了吧？”
　　“怎么可能……”
　　“你是新来的，应该……一个多月前你有没用和男人……那个？”
　　奥德妮听罢皱了皱眉，回想起来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竟然怀了洛特的孩子！
　　奥德妮吃惊得说不出话，那女奴见她那吃惊的表情便心里有了数，连忙说道：“你要是想生下来，就赶快辞掉工作，否则这孩子就得在这里流掉！”
　　奥德妮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即使洛特已经不在身边，但这个孩子长大后一定会很像他。
　　想到这个，她的心脏就跳得厉害，她决定要留下这个孩子。女奴告诉她，如果要辞掉工作就不能让管家知道，找一个送茶或者打扫的机会，去和主人辞职，否则一定会被管家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