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面孤儿》沉屑浮香

2、情窦初开

　　第二天天才蒙蒙亮，奥德妮被敲门声吵醒，她下意识的绷紧了精神，连忙从地板上弹起来，睡在地板上一个晚上，她的身体只要动一动就会酸痛不已。
　　但她不敢怠慢，连忙跪着爬去开门，只见门外两个三个正装男人，两个青年和一位年纪尚高的老男人，看上去彬彬有礼，像个管家。
　　老男人手拘于腹部，面带微笑着说：“奥德妮小姐你好，我们是奉洛特少爷的命令来为你母亲安排安葬的。如果不介意，我们现在就将你母亲的遗体带走。”老男人指了指身后的马车，示意那就是送走母亲遗体的交通工具。
　　奥德妮有些发愣，她没想到洛特的效率居然这么高，昨天才发了请求今天就有人来了。
　　“那洛特……洛特少爷呢？”
　　“洛特少爷在家中候着，我是莱德家的管家哈德，是来接你去的。如果还有什么需要带走的，就赶紧着手收拾吧。”
　　奥德妮愣了好一会儿，脸上才绽开笑容，她连忙点头答应，接着转身去洗漱和收拾自己的破旧衣物。
　　管家看她正用一个破布包裹自己的衣物，便发话道：“做莱德先生家的奴仆不需要自备衣物，你且带走些纪念品就好了。这屋子，恐怕你也难得回来一次。”
　　奥德妮的动作顿了顿，心里难过的抽了一下，却很快又扬唇苦笑道：“知道了，谢谢……”
　　奥德妮还是将自己的破旧衣物收进了破布里，对于她来说，那些与母亲的回忆就是值得纪念的东西。
　　衣服上的补丁，和桌上被翻烂的书。
　　临走前她还不忘把柜子里发硬的面包塞进包里。
　　母亲的遗体被抬进马车，马车扬长而去，奥德妮杵在原地远远望着，马车走远了，管家又打开另一辆马车的门，邀她上去。
　　奥德妮见了有些慌，连忙招手说道：“这样华丽的马车怎能被我玷污！”
　　管家听了眯眼一笑，道：“姑娘有福，能到莱德家做工。”
　　莱德是这个大贵族家族的姓氏，通常谈到某个贵族家族都是以姓来提及，例如莱德家族，史密斯家族等。
　　奥德妮一头雾水的看着管家，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莱德家族并没有大贵族那般的尖酸刻薄，他们更要理性化一些。”管家上了马车，将手伸向奥德妮，奥德妮才犹豫着跟他进了马车。
　　车夫挥起了鞭子，马儿迈开了腿。马车里管家慈祥和蔼，非常具有亲和力。
　　“所以少爷会专门派车派人来接你，遇到别的贵族哪有这般待遇。”
　　听着管家的话，奥德妮也觉得不无道理，但经历过多次的鞭打，奥德妮对贵族的戒心并不是这样接送就能放下的。
　　到达目的地时天已经大亮，阳光下的别墅显得格外的高端大气，这时奥德妮才看清别墅外的铁栅栏其实一直延伸到别墅后面，她猜测这屋子后面肯定还有很大的一块地。
　　贵族果然不一样。
　　管家将大门打开，昨天的女仆笑着迎来：“你好奥德妮，我叫雾尼亚，昨天我们见过的。”
　　奥德妮礼貌的笑着，回了一声“你好”。
　　雾尼亚的看上去才刚刚成年，但看上去却十分的精明干练。
　　奥德妮的房间和雾尼亚是一间，这房间里也就住着她们俩人，而这整栋大楼里的仆人加起来就他们三个！
　　当奥德妮得知这个消息时整个人都傻了，一再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后还是不敢相信。像莱德家族这样的大贵族，家里的仆人居然这么少？
　　雾尼亚没有给奥德妮多余的时间惊讶，转身就给她递来了一把扫把，说道：“你先去把顶楼的仓库打扫一下吧，等会儿我给老爷泡好茶就去帮你。”
　　奥德妮结果扫把道了声谢谢，随后又说道：“那个……如果是要服侍老爷的话，仓库我自己打扫也可以的。”
　　“老爷工作的时候不喜欢旁边有人伺候，你也别把自己当外人，洛特少爷会不高兴的。”
　　洛特少爷，奥德妮听她这么一说越发觉得这个男人特别，没有贵族的架子，却有贵族的气势。
　　“洛特少爷……不是个贵族少爷吗？为什么和别人不一样？”
　　“我不知道，或许是洛特少爷的个性就这样吧，反正我们这些做奴隶的，能找到个好主子就行，不要去想别的那么多！”雾尼亚朝奥德妮笑着，转身出了房门。
　　奥德妮将自己携带的东西放好后便拿着扫把往顶楼去，顶楼的房间也很多，她也不知道哪间才是仓库，又怕开错了门被主人责罚，只好下楼去找雾尼亚问清楚。
　　下到二楼时正巧遇到从房间出来的洛特少爷，奥德妮一怔，随即连忙鞠躬道：“少爷早安！”
　　“你来了，我家里帮手少一些，更多事情得麻烦你，见谅啊。”
　　“少、少爷哪里的话！这是我该做的！”
　　她听见少爷噗嗤一声笑，心砰砰的跳，怕是被少爷嘲笑了，脑子里紧张得一片空白，不知下一秒该做什么，该说什么。
　　“好啦，别鞠躬了，看上去像追悼一样。”洛特玩笑般的话却让敏感的奥德妮感到不安，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请饶了我！”
　　说罢奥德妮“啪”的一下跪了下来，头深深的低着，全身都在抖。
　　洛特看着她，收敛了笑容，沉默了几秒后，正色道：“你今年几岁？”
　　“十、十八……”
　　“我要听真话。”
　　突然正经起来的洛特话语里少了些许温柔，在奥德妮听来已经是千万把刀对准了她，若说错一句便会被万刀刺穿。
　　于是她吞吞吐吐地回答道：“十……十五……”
　　“以前可有出去给贵族打工？”
　　“嗯……嗯……”
　　“我明白了。”洛特叹了口气，无奈的看着奥德妮，语气放温和了些，“以后别跪在地上了，我们家地板很脏的，起来吧。”
　　说罢洛特便转身往书房走去，奥德妮还傻愣愣的伸手摸了摸地板，明明干净得可以反光。
　　时间一点点逝去，转眼已过三月，奥德妮自从进了莱德家的大门，就从未被主人殴打过，除此之外，她每天都能和管家还有雾尼亚一起在餐桌上吃饭，洛特还特许她每周周末去一趟墓园给母亲送上一束花。
　　渐渐的，渐渐的，奥德妮放下了对莱德家的戒心，有时午间还会偷个小懒到别墅后面的花园去逛逛。
　　一日她从墓园回来时经过书店，想起母亲去世前还留了些钱币给她，她便又起了读书的兴致，于是她买了两本新书才往回返。
　　午后她干完活又想到后花园去走走，那里有个遮阳的亭子，在那里看会儿书，呼吸一下花草芳香，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于是奥德妮拿起一本新买的书便到后花园的亭子里坐下，浅笑着翻开书页，安静的看起来。
　　这一看就入了神，回过神时书已翻阅了大半，余晖落在她的手上时她全身猛地一颤，心想：“遭了！这都什么时候了，太阳都快落山了！”
　　于是她连忙合起书站起身，结果步子还没迈开就站定在了原地，她尴尬的笑了笑，低下头道了声：“对、对不起……少爷，我……”
　　洛特抿嘴一笑，说道，“在看你在这里读书，见你看得入迷就没打扰你，看不出来，你还识字。”
　　“是……是母亲教的……”
　　“原来如此。”
　　“抱歉！我这就回去干活！”说罢，奥德妮连忙从洛特身边溜走，要是再僵持在那里，恐怕她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现在到了准备午饭的时间，奥德妮进了厨房听了雾尼亚好一会儿的抱怨，但都是左耳进右耳出，奥德妮的心思早就不在做饭或是听雾尼亚说话上了。
　　她的心思，早就飞到了心上人身上。
　　“喂，奥德妮？奥德妮？哎，奥德妮！”
　　“啊？”
　　“你发什么呆啊，水滚了快关火！”
　　“啊！”奥德妮连忙回神将火关掉，挥挥手扇走眼前的热气。
　　“你怎么了啊，心不在焉的。”雾尼亚看出了心事重重的奥德妮，一边切菜一边问道，“是不是打扫的时候不小心打碎了什么名贵的花瓶，怕被责罚？”
　　“不是的！我……”奥德妮欲言又止，她撇了撇嘴，问道，“雾尼亚，你觉得洛特少爷是个怎么样的人？”
　　“好人，我从没见过这么好的贵族少爷。你知道吗？我以前遇到的大少爷小少爷各个都是不把奴隶当人看的，想打就打，想杀就杀，和少爷比起来差太多了！”
　　“诶？”奥德妮一听，倒盐的手忽然一抖，盐放了一大把却没发觉，反而回头看向雾尼亚，“你是怎么遇到少爷的？”
　　“我遇到少爷的时候差点被人打死，丢在街上奄奄一息，是少爷救了我的命。那时候我还觉得少爷是个骗子，结果是个大好人，我啊，这辈子跟定少爷了。”
　　奥德妮接不上话了，她微微垂下眼帘，放下了手中的食盐，拿起汤勺搅拌汤水。
　　原来少爷对谁都很好，得知这个消息的奥德妮，心里竟有些小小的失落。
　　晚餐时奥德妮被老爷叫了去，原因就是这锅汤咸得过了头。老爷可没有少爷那样好说话，虽然也是个好心肠，但不管自己还是仆人，他一向要求做事认真谨慎，而奥德妮被叫去了还不知原因，这让老爷不得不发脾气，他站起来指着奥德妮就责骂道：“什么叫你不知道为什么！难道我会无缘无故叫你来吗？你自己尝一口这汤，告诉我你做汤的时候到底在想什么！”
　　奥德妮被吓得全身发抖，就好像终于结痂的伤疤突然被人撕开一样疼痛。她已经好久没有被人这样责骂了。
　　她颤颤巍巍的盛了一勺汤，小抿了一口，表情不禁拧成一团。
　　怎么会这么咸！她来不及暗自感叹，连忙放下碗，弯腰给老爷、夫人和少爷赔不是：“对不起！我、我现在就去做一锅新的！”
　　“做什么做！等你做好，我们饭都吃完了！”
　　老爷生气，夫人一边安抚老爷，一边无奈的对奥德妮说道：“奥德妮啊，你做事一向谨慎，是不是最近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对于夫人的疑问，奥德妮支支吾吾答不上来，洛特见状，浅笑着对老爷说道：“父亲，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奥德妮也是个普通人，偶尔犯错也是不可免得，您就别动怒了，小心伤了身子。”
　　老爷重重地呼了口气，叫奥德妮将汤端下去后就不再多说什么。
　　而将汤端进厨房的奥德妮，双手却抖得厉害，心脏也跳得厉害，呼吸变得紊乱，此刻她的脑海里全都是洛特的声音，洛特的身影，洛特的脸。
　　她捂着胸口，轻声唤道：“洛特少爷……”
　　“叫我呢？”
　　奥德妮差点叫出声，她回过头看到洛特正站在她身后时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脑子发热的奥德妮顿时什么话也说不出。
　　见着奥德妮面红耳赤，洛特似乎明白了些，蹲下身，揉了揉奥德妮的脑袋，说道：“不要再去想那些，我没办法时时刻刻护着你。”
　　“我……我……”
　　“奥德妮，你还小，等你长大之后，再告诉我。”
　　“我……我什么时候才会长大……”
　　洛特浅笑道：“三年之后，你就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