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面孤儿》沉屑浮香

1、落魄孤儿

　　今天的天气格外的阴凉，绵绵细雨给世界蒙上了一层薄纱。
　　妇人哭丧的声音徘徊在这破旧的小木屋里，衣着简朴的女人正跪在床边，双手紧紧的握着躺在床上早没生息的人的冰冷的手，她才14岁大的女儿站在一旁，静静的抹着眼泪。
　　年仅14岁的奥德妮从此失去了她的父亲，她的母亲成为了家里唯一的支柱。
　　奥德妮的母亲是个私塾的教师，每月收入仅够她们温饱，连件新衣裳也买不起，身上的衣服处处是补丁。然而母亲自己还是坚持省吃俭用，才一个月就瘦得跟皮包骨似的，为的就是能给奥德妮买上一本书。
　　母亲教奥德妮认字，教她看书，奥德妮也聪慧，一点就通。
　　奥德妮也不是不懂事，母亲的劳累她都看在眼里，平日母亲去上课后她就会偷偷溜出家门，去给那些贵族们打工，虽然是些不适应她年纪的粗活重活，但奥德妮还是咬牙坚持着。
　　贵族们也并不是些好心肠，若奥德妮打水时不小心把水泼了，或是端茶时不小心洒了些出来，他们就会严厉责骂奥德妮，并克扣她当日的工资，若是遇到更坏的，直接抡起巴掌就往奥德妮身上打。
　　奥德妮没少挨过打，每次她都用衣袖遮掩，只是这次伤口在脸上，母亲一下子就发现了，奥德妮把偷偷外出打工的事情告诉了母亲，母亲皱紧了眉，却没有责骂奥德妮，反而揉了揉奥德妮的脑袋，用坚毅的眼神看着她，说道：“以后你就在家好好读书，钱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从此以后，母亲每次出门都会将门锁住，奥德妮没有办法，只好在家乖乖读书。
　　母亲回来的时间越来越晚了，她一天天消瘦，奥德妮一天天长大，奥德妮15岁那年，母亲猝死家中，奥德妮从此成为孤儿。
　　母亲为奥德妮攒了些许钱，但并不能养她一生。
　　一起死去，那就是解脱。
　　奥德妮这么想过，可每次这种念头一浮现，她就会想起母亲那坚毅的眼神，她的眼里泛着光，那道光时刻提醒着她不要放弃，世间总有一条路可以让人走出绝境。
　　又是一个阴雨天，她听说自家往东几百米的新房建好了，一家贵族今天住了进去，于是奥德妮打着伞走到了那贵族家，她敲响了几米高的木门，抬头望了望这高大的别墅，心里好生羡慕。
　　很快就有女仆来开门，见着一身朴素的奥德妮便知不是主人请来的贵客，于是她问道：“请问有事吗？”
　　“对不起……请问我可以来这里工作吗？”
　　“这得由主人说的算，”那女仆说着便把门大开邀奥德妮进来，“你先进来坐吧，我去给主人通报一声。”
　　“啊！不用了，我在这站着就好了。”
　　奥德妮见识过贵族的凶残，她可不想因为自己这双踩过水的鞋弄脏地板而被骂被打。
　　女仆也没有多说，门未关就转身往主人书房去了。
　　这栋别墅装饰豪华，一看就是非常有钱的贵族家，一眼望去别墅有三层楼和数不清的小房间。
　　这儿偏僻，属于郊区，开发潜能大，这屋子的主人或许早就盘算着要在这里开个农场。
　　女仆敲了敲房门，正坐在书桌前低头书写着什么的中年男人抬头看了一眼女仆，又把头给低了下来。
　　“什么事？”
　　“门外有位女孩想要来我们这打工。”
　　“女孩？多大了？”
　　“看上去还未成年。”
　　男人放下笔，将纸折叠起来放进信封里，然后伸手示意女仆来取，并回答道：“叫洛特去调查一下她身世，这么小年纪就孤身来打工想必是家里出事了，叫他调查好了给我汇报。还有这封信在明天下午之前寄到史密斯先生家。”
　　女仆应着男人，接过信后便去找洛特。
　　洛特全名叫洛特·莱德，是莱德家的少爷，今年正好成年，对于家庭产业的继承也上心了许多，不再像曾经那般儿戏。
　　洛特听了女仆的话便立马穿上外套到大门前去见奥德妮，奥德妮撑着把伞站在雨里，瘦弱的身子，单薄破旧的外衣，看着就叫人心疼，于是洛特连忙朝她招手，并说道：“快进来！外面风大雨大，可别把自己给弄病了！”
　　“抱、抱歉，我的鞋子上都是水……会把地板弄脏的……”
　　“说什么胡话！快进来！”
　　奥德妮是怕足了贵族，就算是洛特这般好心的招呼她进去，她还是会觉得这是个黑暗的阴谋，只要她走进去，大门一关，是死是活就都得听天由命了。
　　奥德妮站在门外不敢动，却是把洛特给逼急了，他眉一皱，出了门直接把奥德妮给拽进了屋里，奥德妮怕得眼角泛起泪花却不吱哭声。
　　大门一关，女仆便递上两条毛巾给他们擦拭，奥德妮看着湿了的地板，战战兢兢的等着洛特发话。
　　“你家里人呢？”
　　奥德妮不作答。
　　“你看上去还未成年，今年几岁了？”
　　“十……十八岁……”
　　奥德妮小声的答应着，头深深的低着。
　　“十八？哪有这么大。要是有麻烦就说出来，你太小了我们不好雇佣你。”
　　奥德妮不可能将真实年龄上报，也不愿意告诉他们自己已经孤苦伶仃，她不愿再多透露些什么，便朝洛特鞠了个躬，说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再给先生添麻烦了，先告辞了……”
　　奥德妮转身又将大门推开，她打着伞消失在风雨中，不曾回过头留恋。
　　“少爷，只是个奴仆，不必太上心。”女仆将大门关上，转身去为洛特少爷泡茶。
　　洛特走到客厅的餐桌前坐下，一手托着腮，看着女仆忙碌的背影，问道：“服侍我们觉得累吗？”
　　女仆的手抖了一抖，心咯噔的一跳，洛特的问题问得突然，一时无法揣测出洛特的心思，便略有了些不知所措。
　　“服侍少爷、老爷和夫人是我的荣幸，怎么能说累。”
　　洛特听罢，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把注意力又放在了奥德妮的身上：“那女孩要么就是双亲去世，要么就是被家人逼迫，如果我们不要她，她就会暴毙荒野，或是死在别的贵族手里。”
　　女仆不说话，默默端来茶水给洛特，洛特抿了一口茶，转头望向窗外，雨水噼里啪啦的敲打着窗台，洛特思绪遥远，眼神中并没有贵族们常有的刻薄和尖锐，只可惜奥德妮一直没有正视他的双眼。
　　奥德妮回到家，收起雨伞点亮蜡烛，床上被薄被包裹着的尸体已经受了潮，她想要找到一户大贵族家，能提前预付她工钱，足以将母亲安葬的工钱。
　　可是哪里会有贵族愿意给奴隶预付薪资，而且是个出身如此低贱的奴隶。
　　奥德妮来不及感伤，她必须去寻找下一个大贵族。
　　她翻出柜子里发硬的面包啃了几口后又放回了柜子里，她拿起雨伞，推开房门，只见雨雾中停着一辆马车，一个男人从马车上下来，车夫为他打着伞，男人走近奥德妮，停在了门前。
　　“方便我进去看看吗？”
　　话语才落，天空一道闪电掠过，照亮了男人的脸，他就是刚才见过面的洛特。
　　奥德妮连忙将门关上，却被洛特一手推住，见奥德妮怕得惊慌失措，洛特连忙安慰道：“没事！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会帮你的！”
　　“对不起！请离开吧！我不会再去找你们了！”
　　“你可以来我们家工作，但是工作前我必须检查员工的家庭背景！”
　　“我出身卑微，实在是不比麻烦您来调查了！”
　　洛特手臂上的力放弱了些，门“啪”的一声重重地关上了。奥德妮很害怕，洛特看得出来，于是他不再强求，只是站在门外朝里面的人说道：“我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变故，但你一定很需要钱。如果你相信我，我会把事情转告给父亲，替你求情。”
　　奥德妮不做回应，洛特也没有办法，只好又说到：“我在这里等等你，想好了告诉我。”
　　洛特说到做到，真的就在门外等了奥德妮十几分钟，门终于来了，奥德妮颤颤巍巍的说：“我不是需要你们的同情……我可以卖身到你们家去埋葬我的母亲，有什么活都可以交给我来干，所以……”
　　“我知道了。”洛特的语气格外的温柔，像是得到认可一般安心的微笑着，奥德妮诧异的抬头看着洛特模糊的脸，心砰砰的跳，“我会派人将你的母亲安葬，不过欠下的钱可得要你在我家白打工三年。”
　　奥德妮听罢不禁笑出了声，立马答应了下来，天空再一道闪电，她看见洛特温柔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