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中月》柔兮若熹

3、定居醉春风

　　小回儿这才想起来，自己和叔叔已经走散了。他抱起果盘，慌忙穿行着，“茗叔叔，茗叔叔！”
　　“哎——小公子！”那个面容清秀的小姐姐生怕他再跑远了，赶忙跟上来。
　　后面的一众女子见状，慌忙回去禀报。

　　“小公子！小公子！”小姐姐追了他半条街，他终于停了下来。
　　小回儿没有看到，其实他根本不需要跑那么远，卖唐人儿的伯伯就在酒楼斜对面。这下子，他跑反了方向，离他要去的地方更远了。
　　“小公子，你是不是和家里人走丢了？”女子气喘吁吁地扶着墙。
　　小回儿四处瞄着，点了点头。
　　“叔叔本来在给我买糖人儿来着……”小回儿皱起眉头苦着脸，眼看着眼泪就要出来了。
　　“糖人儿呀！就在我们家斜对过呀！你跑这么远来做什么？”小姐姐一拍手。“走，我带你去找！”小回儿看着小姐姐长得这么好看，毫不犹豫地把手递给了她。
　　回到买糖人儿的地方，王宇茗却不在那里了。
　　“这样吧，小家伙，你先跟我回去，我们家就在你刚刚站的酒楼里，从楼上就能看到这里。你看到了你叔叔回来，咱们就立刻出来找他好不好？”
　　小回儿摇了摇头。“不好。叔叔一定会回来找我的，我要在这里等叔叔。”
　　“小家伙，外面天这么热，又是正午，你一会儿晒晕了怎么办？”
　　小回儿瞄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姑娘拉着他的手。“你跟我回去，我给你碗茶，你就坐在窗边看着好不好？”她指着酒楼的窗户。
　　小回儿别扭地扭了扭身子，哼哼了两声。
　　“你倒是看呀！就是那个窗户！”姑娘把他的头撇过去。
　　小回儿看了一眼那个窗户，确实离得很近。“你说话算话！”他看着小姐姐细细长长的眼睛，细细长长的眉毛。
　　“说话算话！”她伸出小指。
　　小回儿勾了勾她的小指，然后就勾着，走了。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三个时辰……
　　小回儿数着，大伯从晌午开始，已经卖了八串糖人儿，生意还是可以的。
　　未时已过，小回儿还没有吃午饭。
　　“小公子，你饿了吧？”那个漂亮的小姐姐走了过来。
　　小回儿不太喜欢她的穿着和味道。她里面是一个白色的抹胸，一袭丝滑如水的蚕丝浅绿萝裙，外面是一层粉色的薄纱。风吹过来，薄纱轻扬，香气袭人。
　　他住在王宇茗府上的时候，很少见到这样打扮的女子，更别说闻到如此浓郁的脂粉味，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但是小姐姐长得还是很好看的，细细弯弯的柳叶眉，配上同样细细长长的丹凤眼，樱桃小嘴，薄薄的唇一抿，笑起来别有一番冷韵。
　　“我找姐姐给你弄了些吃得来，我陪你一起吃些吧？我帮你看着底下。”她期待地看着眼前的小家伙。
　　小回儿点了点头。“谢谢姐姐。”
　　姑娘听了温婉一笑，开心地揉了揉他的头，“你可算和我好好说话啦，等我，我这就去拿吃的来！”
　　不一会儿，一碗阳春面端了上来。小回儿也不客气，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姑娘轻轻一笑。“别急别急，少不了你的。真是饿坏了呢……”
　　几分钟的功夫，小回儿放下了一只空碗。“还要吗？”他摇了摇头。
　　姑娘递给他一个手帕。小回儿皱了皱眉。略微刺鼻的脂粉味儿，上面绣着一簇粉色的海棠。“他还是没有回来？”小回儿擦着嘴，点了点头。
　　“他要是今晚还不回来，可怎么办？”姑娘朝路口看去，眉头轻蹙。
　　“他一定会回来找我的。”姑娘微微抬着头，斜瞄着他。“这么自信，你们感情很好呀。”小回儿点了点头。
　　姑娘没有说话，默默端起了碗。
　　临走时，她说了句，“如果晚上还没有人来的话，就先在这儿住下吧，我去找阿姨讲。”
　　小回儿的目光终于从卖唐人的伯伯那里抽离出来，扭过头看了看她。“谢谢姐姐。”小姐姐回过头来，微微笑着，“不客气呀。”说罢，便走了。

　　只是没想到，小姐姐一语中的。
　　小回儿坐在漆黑的夜幕前，看窗外华灯初上，心里万分苦恼。

　　第二天清晨，小回儿很早就醒了。没想到一睁眼，昨日那个青衣小生竟然躺在自己的面前。他吓呆了，吃惊地叫了一声，但是及时地克制住了自己的声音。青衣的小哥哥皱了皱眉，并没有醒过来。他衣服未褪，紧紧地裹着，靠着床边，睡得十分谨慎辛苦。小回儿不由得有几分同情，自己已经找不着家了，都能心宽地在床上大字睡觉，他却不知为何如此压抑。小回儿起了身，把他向床里推了推。
　　走到昨日的窗前，早饭已经摆好了。他没有看到小姐姐，并没敢动。过了半个时辰，昨日露台上的洛玉姑娘笑眯眯地朝他走来。“小家伙，这是给你准备的。你袭人姐姐有些忙，一时半会儿过不来，你就先吃吧。”“她叫袭人姐姐？”小回儿拿起筷子。洛玉点了点头。“我记得，昨天有人说了，你是洛玉姐姐，对吗？”小回儿看着她。洛玉笑了起来，“是的。小家伙记性不错。”
　　洛玉和袭人长得很像，穿着也像。只是，洛玉长了一双大大的狐狸眼，眨起眼来十万分的勾人。她的盘发中插了一只粉色水晶狐狸簪，眉间有一点红色朱砂，与其他的姑娘都不同，仿佛昭示了她的地位区别。再加上与众不同的衣服，一身都是上好丝滑的质地，连薄纱上面都细密地勾着牡丹花，哪怕是小回儿这样的小孩子，也能看出她的地位比旁人高了一等。
　　“姐姐很喜欢狐狸吗？”“并不呀。”她咯咯地笑着。“那为什么戴这个簪子？”“怎么，不好看吗？”“好看呀！”她靠近些，冲他眨了眨眼。“因为我的眼睛。”她的眼神柔软，眼睛水汪汪的，十分清澈明亮，并不像她所处的烟花之地。小回儿感觉到耳朵一阵火烧，慌忙别过头去。洛玉发现了，掩面轻笑着，“小公子慢慢吃，若是叔叔来了，直接下去便是。”“谢谢洛玉姐姐。”
　　他趴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等着。王宇茗始终没有回来。小回儿心里禁不住怀疑，是不是他来过了，自己没有看到。但事实是，他真的没有回来。
　　盛夏的卞京暖风袭袭，暴烈的阳光格外刺目，再加上楼中四溢的香味，让他有点晕眩。幸好有窗外不时吹来的无香的风，才让他得以保持清醒。
　　他不知道，那个糖人摊前来来回回穿行过几十位寻找他的人。他们在找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行为乖巧，就像他这样，穿了一身灰白棉麻衣服，叫做回儿。
　　他不知道，王宇茗急着进宫，不得已没能亲自来找，只好派了随从前来。
　　下午酉时，太阳始斜，楼中已经安静了。隔壁桌却突然上了一小壶酒。
　　青衣小生整了整衣袖，坐了下来。
　　“昨天的事，阿姨您考虑的怎么样了？”
　　“少爷，我也知道，您给的价格已经不低了，但是这个酒楼好歹是我七年的经营成果，七年啊！您说买就买，我实在是割舍不下啊！”
　　“我只是买下它的所有权，您也知道，我平时东奔西跑的，管不来的。只是想给自己一个落脚的地儿，以后还是得靠您经营着。这何来割舍一说？
　　何况，我买下来它之后，如果是盈利的话，您口袋里有进。如果有一天酒楼经营的不好了，债全算到我头上。您难道不觉得，这买卖做得很值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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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半个时辰吧，青衣小生开了个票据，紧张的气氛开始缓和。
　　“那，少爷，晚上我就给您介绍下，这酒楼里的情况……”
　　青衣小生点了点头。
　　“这小孩子，就是昨日走丢了之后，被袭人带回来的那个小家伙吧？”青衣小生突然看向他。
　　小回儿看着他清秀的眉眼，皮肤白皙，丹唇轻点，面容姣好柔美，不输女性。再加上他温雅舒朗的气度，宛如林涧松壑，明月清风，与这楼中几位姐姐的暖软都不同，让人觉得格外的心神舒畅。
　　可能是男和女的区别？小回儿想着，情不自禁地笑了。
　　“是的，主子。”阿姨改口很快。“说是在糖人铺子走丢的，在这儿等叔叔回来，还没有等到。我看外面怪晒的，就许了袭人把他领进来。”
　　“很好。阿姨真是心善之人。”他笑道。恰好一阵风，吹得他发丝轻扬，小回儿看得有些呆了。
　　“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他挥挥手，示意他过来。
　　“回儿，我叫小回儿。”小回儿乖巧地走了过去。
　　他一时间失了神，不知在想什么。“回儿……”过了会儿，他的眼神从远处收了回来。
　　“很好的名字，百转千回，愿万事都能有回转的余地。”他拉过他的手。“没有姓吗？”
　　小回儿摇了摇头。“我很小的时候就和爸爸妈妈走丢了，不记得自己的姓了。叔叔觉得我已经习惯了，也没有再给我起名字，一直就叫我小回儿。”
　　青衣小少爷的瞳孔有些微微放大，只是太过细微，没有人察觉到。“这样。”他翻弄着小回儿的手。这是一双白嫩的小手，看得出向来是养尊处优。“你叔叔待你很好吧？”
　　“叔叔教我写字，读书，练剑，对我特别好。我很想赶紧找到他。”小回儿低下头去。
　　“他叫什么名字？”
　　“我叫他茗叔叔，别人叫他王少爷。”
　　“你就先住在这里，我派人帮你去找，好不好？”
　　小回儿开心地拉住他的手。“好好好呀！谢谢哥哥！”
　　阿姨在旁边乐得直笑，“瞧这一张小嘴儿甜的。这个哥哥叫林默，你记下他的名字，平时也好找他。”吸取了之前的教训，阿姨最先就是让小回儿记住周围人的名字。
　　“林默哥哥！”
　　林默开心地把他拉到自己怀里。“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