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莲夜生九月九》夏季青池

9、第九章

　　我从没见过那么大的猫，全白色的身，幽黑色的眼，又长又硬的利爪扣在殿神的身上。如果是常人，早已血流如注，但仙没有血液，只有精元。

　　不知从何时起，嘉德宫养了一只猫精，有人供养它以后成了一只猫妖，现在已经成魔！

　　鼠鬼们见大王出现，更加疯狂放肆起来，猛然间将整个天都遮蔽成黑鼠的世界。

　　猫妖目光蔑然地看了我一眼，叼着殿神缓缓转过身准备离开。

　　群鼠吱吱笑着，争先恐后地朝我一拥而上……

　　我的魂魄将被锁在嘉德宫里，只剩下肉身不知世事地活着。

　　然而就在我准备接受一群鬼畜的啃噬时，一阵琵琶声从空中传来。那琵琶声不似寻常听见的那样，声音极清极远，却像是珠玉落盘，听了觉得神清气爽十分舒服。

　　猫妖停住脚步回转过身来，将叼住的殿神扔下挂在房梁的红布上。

　　琵琶声初时不紧不慢，后来逐渐急骤，初时只往一个方向，后来四面皆是琵琶声。

　　鼠鬼们开始紧张地四下乱窜，它们穿着人的衣服，像渡口上一群人被突如其来的惊雷震散。很快，它们惊恐地撕心裂肺吱叫起来，琵琶声突然变得像惊雷霹雳，巨大的响声在殿顶四处开花。我只奇怪的事，大殿竟然丝毫没有损坏。

　　猫妖坐镇在大殿中间本该属于殿神的位置，霹雳声在它周围一声接一声轰鸣，它却始终屏着脸冷眼俯看。

　　它很不屑，但它也很生气。

　　撞到边缘处的小鬼在霹雳声中化成一缕青烟消失，琵琶声像一个紧箍将它们越挤越小，挤到边缘的就永远消失！

　　猫妖的毛发倒竖起来，腰身缩成“弓”状，鼻子紧成一团，眼睛一霎时就露出凶恶的光。

　　还未等我回过神，猫妖巨大而锋利的爪子突然像殿中一扫。说时迟那时快，我马上念了个护身咒向后跳了一步，一声巨大的霹雳就在我眼前打响。

　　“喵！！”猫妖大叫了一声，它的右爪被霹雳打中负了伤。整个大殿瞬时被杀气笼罩，仿佛万剑从殿上各个角落生发出来。那些剑，就是猫王倒竖的毛发。

　　它两只利爪一起在殿中左右横扫，把大殿里的一切全部撕烂撕碎，连梁上供奉神位的红布也碎成了千丝万屑。霹雳声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急骤的琵琶声。

　　如果不是这些琵琶声将猫王隔开，我那并无什么威力的护身咒早就被利爪撕开。

　　猫妖死死地盯着我，它被霹雳打伤的右爪还在冒烟。如果这是东方持国天王的琵琶，这一霹雳够它休养许久了。

　　但它在休养前想报此仇。

　　猫妖的魔性完全显露出来，它盯着我，眼睛变成绛紫色，长长的牙齿龇裂出来。

　　突然间，整个儿向我扑来！

　　一声我从未听过的震天动地的霹雳响彻整座宫殿，我被震倒在地上，眩晕的目光中看见鼠鬼们一瞬间碎裂成灰尘，猫妖被震倒在地上，依旧瞪着绛紫色的眼睛，一声哀怒的嚎叫后，它叼着殿神消失在烟尘里……

　　醒来时丑时刚过，远处幽幽传来锣鼓和梆子打更的声音，“咚--咚!咚!咚!咚!”。

　　五更天，一切还在幽暗和寒冷中。

　　我是突然一口气喘上来苏醒的，醒来时房间里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一盏白烛闪烁将灭地轻轻摇晃。我努力回想刚才看到的事，清晰得历历在目，但我的身子还好好地躺在被子里，没有丝毫受伤的痕迹。

　　房门吱吱呀呀地推开了，我的心突然一震。正待下床时，长安拿着一把剪刀进来了，她伴着灵姑姑睡在外头。

　　“姑娘，你怎么醒了？不舒服么？”她将剪刀放在桌子上，快步走过来。

　　“你不睡？”我问。

　　“奴婢给更声吵醒了，过来剪烛花。”

　　“你听见声音了？”

　　长安：“姑娘，更夫刚打过更呢。”

　　灵姑姑走进屋来，她也醒了。

　　“今晚总觉得睡着不好……姑娘，你好像比白天清楚些了。”灵姑姑微笑了笑，扶着脖子走过来，“我好像听见耗子吱吱叫的声音，闹得人心烦……”

　　长安：“没有耗子啊，奴婢就是觉得胸口沉沉的喘不过气。”

　　我穿鞋走下床来，拉住姑姑的手，“姑姑，我想到大殿看看”。

　　“这会到大殿去？姑娘，天冷着呢！天亮了再去。”姑姑说。

　　不等长安剪完烛花，我自从架子上取了衣服穿。灵姑姑也不知我怎么回事，又不好拦着，只好过来帮忙。她对于服侍人更衣的事不在行，长安急急剪了烛花过来才避免了又一场混乱。

　　大殿就在我起居室的旁边，同一条长廊。灵姑姑提了一盏白灯笼走在前头，我们刚一出门，黑暗的夜里一阵凛冽的寒风就扑面而来，差点儿把灯笼吹灭。

　　大殿的门关着，长安开了锁。推开门的那一刹那，姑姑手上的灯笼灭了。

　　“怪了，这风还真大。”姑姑自语。

　　“大殿的灯灭了，黑乎乎的……”长安声音里透露着惶恐，“姑娘和大人且在这等等，我去取火来”。

　　国母薨逝，皇宫里一切蜡烛都换成白色，然而敬神不能用白色的蜡烛，于是统把蜡烛换成了油灯。

　　“有屋不进，谁在门口吹冷风来着。姑娘，我拉着你。”姑姑把灯笼放在门口，拉着我的手不由分说就跨进了门槛。

　　我有些心惊，就是这个大殿，刚才发生了惊天动地的事情。

　　但是现在，它静静的，黑黑的，一点声息都没有。

　　“我总是闻到耗子的味道，长安长蓠这两个懒丫头，竟然说没有！”姑姑怨怪着，竟然摸到一个椅子拉着我坐下。她的声音无论何时都充满着生机，在这死寂一般的地方尤其使人安心。

　　大概就算是同为常人，也有灵性的区别，长安长蓠是“庸人”之质，对另外一个世界发生的事浑然不知，灵姑姑则不同，她虽没有可视阴阳的天赋，但对于周身微妙的变化却能有所感知。

　　长安又提了一盏灯笼并取了火来。她看到姑姑放在门口的灯笼，以为我们出了事，骇然得大惊失色，“姑娘！大人”连喊了两声。

　　“我们在里面！快点了灯笼提进来！”姑姑斥道。

　　长安松了口气，提起地上的灯笼点亮了迈进门槛来。

　　姑姑走去接过灯笼，她要把神台上的两盏油灯重新点亮，这样大殿就会亮堂许多。

　　她往供奉殿神的神台走去，从灯笼罩里取了火把灯芯点着。

　　我分明看见，在油灯被点亮的一霎那，一阵风穿堂而过。

　　“什么东西腻腻的？”姑姑点亮了灯后从台阶上下来。

　　随着大殿被照亮的一瞬间，我们看到了一个惊人惊骇的场面。

　　整个大殿都铺着一层黑色的灰尘，供桌上、茶几上、椅子上全部覆着一层烟灰，就像枯草燃烧后留下来的灰烬一样。

　　我知道，那是鼠鬼的千万毛发。

　　就在我们被眼前的场景惊住时，房梁上突然传来东西撕裂的声音。灵姑姑立即纵身一跃，将我掩在她的身下。

　　代表殿神的那块红布从梁上落下来，变成了碎片，就像被千万只老鼠啃咬过那样。

　　原来宋天师说的都是真的，嘉德宫已经没有殿神，只有妖孽。

　　长安吓得脸色煞白，灵姑姑虽向来不信鬼神，但她看着满地的灰烬和碎裂的神位时，似乎也察觉到不对劲。

　　“嘉德宫的耗子太多了，明天问内务府拿些鼠药。今晚闹得够了，姑娘，你乖乖儿回去睡觉，明天使人收拾干净了再来看。长安，你快扶姑娘回去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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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伊川：姑姑，最近嘉德宫有些奇怪。
姑姑：怎么了？
伊川：说不上来，我觉得不舒服，可能有不干净的东西。
姑姑想了想，恍然大悟，有办法了。
姑姑掏出一把皂角。
姑姑：刚摘的，更好洗。
PS:可以开始期待男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