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客》荼玄月白

5、chapter 05

　　“收养”白年的事，莫风刀第五天就知道了。
　　他跟安凡从小一起在福利院长大，说是相依为命也不为过。
　　这事安凡自然不会瞒着他，或者说安凡本来想多瞒几天再说但是没瞒住。

　　“这人是谁？”

　　莫风刀本来是过来给鸡蛋仔摊子拍照的。
　　他和安凡的工作早在秋招就确定好了，马上毕业，摊子总要出手。他们两个的工作未来加班是常态，不可能像安凡说的那样挤出周末的时间出摊，即便有这时间他也不愿意安凡把自己逼那么紧。
　　好不容易找到有意向接手的买家，他这才急匆匆跑过来拍细节图。图发给买家后他想着进屋看看安凡家里菜还够不够，不够就去超市买一些添上。
　　谁曾想，开门之后，竟然看到沙发上坐着一个陌生男人，还堂而皇之地在看电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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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凡家教刚结束就接到了莫风刀的电话，然后迅速打车回了家。
　　进屋就见到两个男人站在屋里对峙的场景，身高一个比一个高，跟电线杆似的。他俩往那儿一站，让本就狭窄的客厅显得更加逼仄，画面略显诡异。

　　“你们在干嘛？”安凡这话是对着莫风刀说的，没有理会离她最近，从她进门就凑过来的白年。

　　莫风刀没有说话，而是先看了白年一眼，成功把人惹炸毛了之后又开始盯着安凡，直到把人看得心虚了，才开口“你说呢？”
　　安凡被他盯了一会儿，心里都有点儿发憷。莫风刀这人别看平时脾气特别好，对谁都有礼有节、笑脸相迎，对她更是好到任她揉搓的地步，但真要是生气起来，安凡只有听话的份。
　　她刚才那句话也是多此一问，“人证”“物证”都在，还有什么可问的。

　　听他问白年是谁，她犹豫了一下就把事情和盘托出了。当然，也不算和盘托出，某些情节她还是选择了不说。
　　莫风刀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听完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几度词穷，沉默半晌后，最后有些不可置信地问：“所以你就把他带回家了？”

　　安凡都不敢直接说“是”，只是说：“他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也怪可怜的。”
　　“可怜？”莫风刀语气全是不赞成，“就这一身皮，在哪里不会被供着，用得着你可怜？”

　　安凡自然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所以我说我当时是头脑发胀了嘛。”她也承认是自己欠考虑了。

　　“还没他家人的消息吗？”
　　安凡摇了摇头，“我昨天刚给派出所打了电话，说没有人报失踪。”

　　“你说，会不会就是他身边的人把他弄成这样的，然后骗他家里人出来打工了，再偷了他手机装成是他跟家人联系。”不光806，连她都觉得不可思议，这么大一帅哥，失踪这么久怎么可能会一点消息都没有，“又或者说，就是他家人把他害成这样的，所以才没人报警。”
　　眼瞅着安凡往悬疑惊悚方向一去不返，莫风刀当即打断她滔滔不绝的想象，“既然是这样，就更应该把他送走交给警察处理。”

　　安凡虽然知道莫风刀一定不会允许她收留白年，却没想到话题会这么快引到这个方向。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在一旁被忽视了好久的人却忍不住了。

　　“我不要走。”他一开口，不仅是莫风刀，连安凡都愣了愣，因为白年刚才这句话说的是中文，还是没什么外国口音的中文。
　　“你不是说他失忆了？”那怎么中文还这么溜？中文是母语啊？

　　“害，这孩……还是刚学的。”安凡差点儿说出“这孩子打小就聪明”这话，但莫风刀现在可不见得喜欢听这种玩笑话。
　　不过白年确实很聪明，说是天才也不为过，别的不说，刚跟电视学了几天发音就吊打网上一帮在华几年的外国博主。

　　对于白年的激情发言，莫风刀不以为意，刚开始那点儿敌意也在得知他就是一个蹭吃蹭喝的人之后没了。对他来说，白年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不值得给他太多眼神。

　　“不管怎么样，明天上午找个时间，跟我去趟警局。”
　　他打定主意让白年离开，越快越好。如果不是因为现在天都黑了，安凡也还没吃饭，他恨不得现在就把人拉去警察局。

　　安凡本来想说好，可下意识看了白年一眼，看到对方可怜兮兮的眼神，于是话到嘴边改成了，“明天再说吧。”

　　晚饭是三个人一起吃的。
　　白年受了半天冷落，看着安凡和莫风刀一起说话他插不上嘴，一起做饭他也插不进去，都到了饭桌上了，他们两个还是把他当空气。
　　安凡视线一瞥，就见他一副忧郁贵族的样子。察觉到她的视线，白年马上抬头，两人一对视，安凡就看到了他眼里的“怨念”，一米九多的大高个，现在跟个受气鹌鹑似的缩在一边。看得她忍不住一抖，这是在干嘛？

　　“菜咸了？”她问，“咸了就喝点儿水，别从水龙头接。”
　　白年虽然失去记忆了，但喝生水的习惯应该是刻进DNA了，每次都看得安凡嗓子疼，总是提醒他喝烧过的温水。
　　本来一句简单的提醒，在白年和莫风刀听来却有了别的意思。

　　白年抑郁了半天，听到安凡一句随意的叮嘱，所有的烦躁仿佛一瞬间被抚平了。乖乖走到茶几边倒了两杯水，一杯给了她。
　　莫风刀则皱了皱眉，觉得安凡刚才跟白年说话的语气，过于轻松自然了些，虽然带着一点儿发号施令的味道。
　　殊不知，其实安凡真的有那么一点点把白年当儿子养。

　　“你……”莫风刀似乎有话想对安凡说，但想了想还是把原来想说的话收了回去，改成：“他就在这里白吃白喝？”
　　“……”这句话算是精准戳中了安凡的膝盖，顿时饭如嚼蜡。

　　她之前的计划是，把白年的花费都上账，等找到他的家人之后直接“钱货两讫”。谁能想到理想丰满但现实骨感，六天过去了，一丁点儿关于他家人的消息都没有。找不到付款人，她现在花钱心里都没底，总有预感到最后这些钱会成为一笔无法收回的坏账。
　　于是再看白年，安凡眼里难掩“怨气”。

　　“我可以去赚钱。”就算只跟安凡在一起待了几天，他也体会到了她对钱的看重。见她颇为不满的表情，白年赶紧表决心。
　　“你？”不用等莫风刀质疑，安凡都不信，“你一个身份不明的黑户怎么赚钱？”现在去工地搬砖、饭馆刷碗都要有身份证，怎么，还真想跟偷渡客一样打黑工？

　　听她不加掩饰的不信任，白年变得有些急躁，“我真的会去赚钱，真的，你别不要我。”
　　“……”

　　安凡仅用眼角余光都能看到莫风刀此时眼里的惊讶，所以都不敢看他了。
　　白年刚才的话虽然是说的英语，但是奈何国家九年义务教育普及得太好，对英语的重视程度更是从小学三年级一直贯彻到考研。十几年浸淫下来，除非是学酥，否则只要接受过英语鞭策的人高低都会整两句，何况是莫风刀这种学神。
　　于是就见学神放下筷子，看着安凡：什么情况？

　　“我要是说，他失忆之后第一眼看到的人是我，然后出于雏鸟情节，对我产生依赖心理，把我当妈了，你信吗？”

　　“刚才怎么不说？”莫风刀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我不是怕你觉得这话太扯吗？”

　　“现在不觉得扯了？”
　　“现在觉得扯不扯的，清白最重要。”安凡赔笑，“我骗没骗人，你知道的。”

　　莫风刀不说话了。
　　可就是因为知道她没说谎，所以才会觉得无语。
　　他总算明白一开始安凡说的“戏剧化”是什么意思了，最后也没忍住叹了口气，跟前几天安凡发出了同样一句感叹：这叫什么事儿啊？

　　但莫风刀不像安凡，安凡是面冷心暖，而他则是面暖心冷。即便听了白年可怜又可爱的遭遇，依旧没有改变要把他送走的决定。
　　临走之前，莫风刀还想把白年带回去跟自己住，但遭到了白年的强烈拒绝。后来莫风刀又说要在安凡家呆一晚，又遭到了白年的严重抗议。
　　最后为了避免发生“世界大战”，安凡勒令白年闭嘴，赶紧把莫风刀送出了门。

　　“明天我来接你。”莫风刀的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安凡不禁点了点头。
　　莫风刀只当她是同意了。

　　回屋就发现一脸被抛弃状还有些焦躁的白年。
　　“安，你相信我，我真的可以赚钱。”

　　他的焦躁自然来自于莫风刀和安凡两个人。
　　看着他们非同一般的“亲密”，那种被排除在两人世界之外的感觉，让他莫名烦躁。

　　安凡看他跟个二哈似的在客厅来回踱步，又想到自从莫风刀来了之后他的反常表现，觉得有些好笑，“行了，别装忧郁贵族了，既然我说过会收留你直到找到家人，我就不会食言。”
　　一句话就成功让白年停止转磨，看着安凡的眼神像是在说：真的？

　　安凡没好气地说：“爱信不信，不信明天就真把你送走了啊。”
　　“我信！”白年立刻把心里那点儿怀疑给丢掉了，从忧郁小生变成了光彩照人。

　　真是好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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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第二天再见面的时候，白年再看莫风刀，眼里含着藏不住的得意和有恃无恐。
　　莫风刀瞅了他一眼，又看了眼安凡，微微皱眉，安凡跟这人说了什么？

　　当然很快他就知道了，而且他甚至并不感到意外。
　　他只问了安凡一句：“你确定？”
　　安凡顶着压力点了点头。

　　“一个礼拜。”这是他最大的让步，什么扯淡的雏鸟情结的理由，就算是真的，一个星期也能训练独立了。
　　“我尽力，不是，我保证，最多两个星期，就算他是白痴我也能把他教成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五好青年，然后把他送走。”安凡一边发誓一边在心里默默乞求，希望806能给力一点。

　　但派出所最终还是去了，只是只有莫风刀一个人。
　　得知他来意后，806态度十分热情，端茶送水送温暖。
　　搞得来派出所办事的人和犯事被抓进来的人还以为莫风刀是个微服出巡的大人物，有好事之徒当下就拿出手机来准备偷拍几张照片发朋友圈吹嘘一下，然后被耳聪目明的806严厉制止了。

　　806殷勤自有原因。
　　这么一大活人都报失踪好几天了还找不到家人，无异于在说他们无能，这还得了！他们所去年可是刚被评为优秀公安基层单位，结果现在一个失踪案都毫无头绪，再想到他上次还以人民警察的名义夸下了海口，这不是在啪啪打他脸吗？806作为新人，集体荣誉意识相当强烈，以至于这几天在电话里听到安凡的声音左脸就隐隐作痛。

　　不过安凡可不管他脸疼不疼，脸再疼也没有肾疼。
　　莫风刀则是希望他脸能更疼一点。

　　简单寒暄之后，他就直奔主题。
　　先表明收留白年是他们好心之举，即便被白吃白喝也没有过多怨言。
　　随即说出了他们的担忧：白年住宿期间的安全责任如何认定。如果他受伤谁负责？如果日后他家人找来，发现他受伤要求他们赔偿该怎么办？如果他家人蛮横无理发现讨要赔偿不成去学校无理取闹导致他们不能顺利毕业怎么办？

　　莫风刀一通输出，气势逼人。
　　806听得冷汗都出来了。

　　论说话之道，安凡自认比不过莫风刀，面如春风，嘴利如刀。

　　当然了，这些话也只能臊臊806这种新人，对所里其他老油条的触动可没那么深，应对起来相当自如，都是一些官腔套话。
　　不过也再三保证了一定在两个星期内“破案”，毕竟时间拖太长了对所里影响不好。万一事情闹到网上，也是一个不小的舆论事故。

　　莫风刀得到了一个相对确定的日期，对此行的结果还算是满意。
　　安凡也觉得暂时安全了，起码最近两个星期莫风刀不会再说什么。她也有时间自己想想办法，只靠派出所一方效率太低。

　　然而，她刚把这口气松下来，第二天就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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