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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chapter 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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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照旧要经过那条胡同。
白天胡同一览无余,确实很干净,连张碎纸片都没有。
路过的时候,安凡瞥了一眼,暗自摇头:罪恶开始的地方。
老城区的房子都是几十年前建的,硬件一般,楼身都是裸砖连瓷砖都没有,也存在着很多安全隐患,幸好之前政府为做绿化派人来检查的时候,顺便把这些隐患都给排除了。
小区的物业更是形同虚设,安凡住了一个多月,除了门卫大爷之外一个物业的人都没见过。大爷的工作也很清闲,坐屋里看电视就行,根本不用管进出小区的人是不是这里的住户,晚上也不需要关门,二十一世纪的夜不闭户,并没有带来相应的路不拾遗,反而导致这里经常进出一些社会闲散人士,没搬走的老住户和租客对此都颇为不满。
但纵使这里千般不好,位置优越、房租便宜这两点就足以让它跟周边各高档小区平起平坐。
这也是安凡选择这里的原因。
她租的房子偏里,一楼。
低层一楼的房子的一般价格要高一些,但这处房子卧室的窗户常年被一棵老树挡着,采光不是很好,所以价格并没有提上去。她也只是找一个落脚的地方,自然不会在乎什么光不光的,越便宜越好。窗户下就是鸡蛋仔的摊子,因为怕被偷还给电动三轮车加了两道锁。
其实小区里还有更便宜的房子,是所谓的阴宅,没人敢租,她第一眼就看中了,但莫风刀死活不同意,她最后也就没租成,为此遗憾了好久。
男人自从进了小区就开始四处乱看,到了门口才把头板正,算是认准了家门。
“进来吧”安凡拿钥匙开了门,给他找了双拖鞋。
这鞋还是给莫风刀准备的,按习惯买大了两号,男人穿着倒是正合适。
男人赶紧进屋换鞋,换好了就打量起了这间房子。
一室一厅的房子,客厅放下沙发、茶几和一台电视就占了一半近空间。窗台上放着几盆花,已经发芽,看来是被小心照料着。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像样的家具和摆件了。不过沙发上的布艺靠枕、茶几上的茶杯茶垫都在证明,房子的主人还是有用心打理。
安凡不理会他跟刚到新家的动物似的左嗅嗅右瞅瞅,在外面待了一晚,她现在迫切需要休息一下缓缓精神。按理说只是一晚没休息好根本不算什么,但主要是她昨天下午那通忙活,而且最关键的是:心累。这比身体上的劳累要严重多了。
强撑着精神给他介绍了一下房子的内部构造。
“这是客厅,一般吃饭都在这张茶几上。沙发能弄成沙发床,你以后睡觉就在这里。”
“你要是会做饭可以生火做饭,冰箱里的食材可以随便用。”
“那边是我的房间,你不能进。”
“这是卫生间,洗衣机可以用,这个柜子里是洗漱用品,我给你拿一套出来放在这儿。洗澡的浴巾,也是新的,给你放这里……”
“还有,厨房、卫生间,房子所有的东西,用了都记得收拾干净。”
男人亦步亦趋跟在她后边,安凡说一句,他就点一次头。
直到她介绍完说要离开的时候。
“虽然我收留了你,但这并不是说我愿意和你共处一室。在找到你家人之前你就先住在这里,今天饿了你先吃面包鸡蛋对付一下,明天早上我过来的时候再给你买。”
“为什么?那你去哪儿?”男人一下子急了。
“我回宿舍。”
安凡在决定收留他的时候就打算要回宿舍住了,如果不是她还有落脚处的话,她还真不见得会蹚这趟浑水。
不过她计划得倒是挺好,执行起来却颇为困难,男人根本不配合。拦在她面前,大有你敢走我就敢追的意思。
安凡只剩无语,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她因为太累了眼睛酸痛,导致没坚持住先眨了眼而落了下风。
事已至此,“你要是不干就回派出所”这话说起来也没意思。
想了想,安凡抬眼,看着他说:“行吧,那你就在客厅待着吧,想要洗漱就去卫生间,想要休息就把沙发弄成沙发床。我回屋了睡觉了,不管有没有事都别叫我。”
“好。”男人“如愿以偿”了,答应得干脆利落。
安凡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回了自己的房间,关门之后习惯性把门锁上了。
回到熟悉的环境,安凡很快就睡着了,但因为屋外有个人,这一觉睡得不是很安稳。
出来的时候就看见男人正襟危坐坐在沙发上,跟她进屋之前是一样的姿势。
这是听到她开门调整好的,还是一个多小时就没动过?
听到动静的人已经回头,报之以一笑。
别说,男人这张脸杀伤力确实挺大。
如果不是出了这档子事,安凡觉得自己看到他也会带着跟医院那些人一样感慨几句好帅。
可惜……
“饿了吗?”
把脑子里那点花痴劲儿丢出去,安凡不再看他,打开冰箱准备做点饭。
算一算从昨天晚上开始她就没吃过正经饭,昨晚事情“解决”完都九点多了,她饿得头晕眼花,找了家24小时营业的快餐店要了份盖饭。当然了,他也跟着。早上就简单吃了个薄脆不太新鲜的煎饼,喝了杯兑了水的豆浆,一直到现在。
男人点了点头。
安凡从冰箱里拿出两个鸡蛋,想了想,又多拿了两个,“吃不吃鸡蛋面?”
“吃。”
男人答应得挺干脆,但吃起来却磨磨唧唧的。
安凡看他笨拙地拿着筷子去挑面条,脸上也有那么一丝丝尴尬,忘了他是外国人了。
“要不,给你……”安凡本来想说给他弄点儿米饭,可马上想到昨晚在快餐店给他点的盖饭他只吃了两口。要不是因为他是外国人可能吃不惯米饭,就这种浪费粮食的行为她早就火了。早上的煎饼、小笼包也是,806秉持着东道主热情好客的精神,买了好几样任他挑,结果没一样合他心意,最后挑剔得让806都无语凝噎了。
安凡就此只能猜测他吃不惯中餐。
那怎么办?给他买牛排、披萨?
安凡扯了扯嘴角,“要不,你吃点儿面包吧,碗里的鸡蛋就用叉子叉着吃。”
“对不起。”男人道歉也是越来越驾轻就熟了,态度一如既往的真诚。
不仅因为他用不好筷子,还因为他确实接受不了面条的味道,虽然他很想吃安凡亲自给他做的饭。
他这么说,安凡心里反倒生了一丁点愧疚。
不给孩子吃饱饭,孩子反而还要道歉,她是后妈无疑了。
但男人最后还是吃的面包牛奶。
这两天唯一一次全都吃完没有剩下,他吃相很好看,虽然很饿,却并没有狼吞虎咽,吃着不到十块钱一袋的切片面包就跟吃什么名贵大餐一样优雅。
安凡觉得他属实有点可怜。
不过,安凡把碗筷收拾好,收了收泛滥的同情心。
她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实在用不着过多同情一个一时落魄的人。
男人刚才非要帮忙刷盘子结果手滑差点儿把盘子打碎,现在被安凡勒令坐在沙发上反省。
安凡在玄关拿包换鞋,“我出去一趟,你有什么想吃的没有?”
男人听她说要出门,自然是想跟着的,但安凡不说带他一起,他也不太敢提,毕竟刚刚犯了错误,只能一脸渴求加委屈地看着她,试图靠卖可怜打动她。
安凡不动如山,直接无视,“没有那我就随便买了。”
说完无情地关门,把他的表情留在了门后面。
把钱存到银行后,安凡才去了超市。
虽然说是嫌他这不吃那不吃毛病多,但也不能真的让他只吃牛奶面包,就凭男人的块头,光吃这些东西用不了两天就得饿得低血糖。
只是这随便一买,就花去了近四百块,安凡仿佛听到了自己心在滴血的声音。
回去都不用等她找钥匙开门,门就自己开了。
男人一副翘首以盼的样子,相当自觉地接过她手里的帆布袋,热情地招呼她进门,顺便一阵嘘寒问暖,搞得安凡以为自己不是回家,而是来他家做客一样。
晚上男人总算吃了一顿像样的饭,只是烹饪和进餐过程稍微让安凡有些接受无能。
虽然一直知道外国人的饮食习惯异于中国人,也知道煎牛排可以三成熟、一成熟,但真见有人吃一成熟的牛排,还是觉得有些“辣眼睛”,只能催眠自己:没事,韩国、日本人还吃全生的牛肉和海鲜呢。
洗澡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男人根本不会用淋浴,又因为是“文盲”,也分不清哪个是洗发水,哪个是沐浴露。
安凡只好“任劳任怨”地把所有能用到的东西都跟他讲了一边。
男人出来的时候换上了安凡在超市给他买的睡衣。
别说,人长得帅,五十五块钱一套的睡衣都能穿出几千块真丝睡衣的感觉。
头发被捋上去,背头的造型露出了额头,看着莫名贵气,跟英剧里的贵族一样。
“头发!”可惜再高贵逼人,也掩盖不了它在往下滴水的事实。
这画面如果是放在泳池边或者海边看自然养眼,但现在是在刚刚断了暖气的北方室内,完全没了任何高贵、旖旎的氛围。安凡皱着眉头指挥他回卫生间把头发吹干,这要是不小心感冒发烧了倒霉的不还是她?说不定事后还会被讹一笔。
可等了一会儿都没听到吹风机的声音,安凡赶紧进去看看。
果然,男人连吹风机是什么都不知道。
安凡边给他吹头发边想,失忆能把基本生活常识都忘了吗?
一通折腾下来,安凡瘫坐在沙发上,额头都冒了细汗。心说当妈也不过如此了吧,她这也算是提前感受了一把养熊孩子的生活了。
等她自己洗漱完出来,都快要十点了。
不过她没立刻回房间休息,而是拿了个笔记本出来,笔记本摊开,上面是一串英文,用中文翻译过来,可以称之为:记账单。
第一项是“矿泉水——3元”,后面还特别标注了是人民币。
安凡把今天在超市购物的票根拿出来,但凡是给男人买的东西都抄到了纸上,边写边说:“中国有句俗话是‘亲兄弟明算账’,意思就是即便两个人是亲人,但是在钱的方面也要算清楚,以免日后闹不愉快。衣食住行,住和行我就不收费了,吃穿这两方面还是要算一算的。这你同意吧?”
她自始至终都没有让他白吃白住的打算,一开始没有,看到牛排之类的价格之后就更没有了。
男人哪里有不同意的道理。
安凡写完就把小票夹在笔记本里,当做日后收钱的证据。
准备让男人签字画押的时候遇到了一个相当严重的问题,那就是:他叫什么?
不知道他的名字要怎么签?只能先拿印泥让他按手印。
按完手印,安凡才想起跟他探讨一下关于称呼的问题,总不能一直叫他“喂”吧。
“想起你叫什么来没有?”她借机问他,看他摇头也没太失望,似乎没指望他一天就想起来。
“那你给自己取个名字吧。”她说道,随后想到了什么,补充说:“最好不要叫Peter、Michael、John之类的。”不是说觉得这些名字不好,而是因为她认识太多叫这些名字的人了,光Michael就有四个。
“我听你的。”男人对她可谓是言听计从,当然在安凡听来他更像是甩手掌柜。
可惜安凡也没什么起名的天分,从她给自己取的名字就能看出来。
安凡,安于平凡。
这是她对自己一生的最大期许。
“能给我取一个跟你一样的中文名字吗?”男人还开始提要求了。
安凡翻了个白眼,想了想说:“那就叫白年吧。”
“BYE?NAN?”男人也是刚刚知道自己所处中国的事实,对中文的了解程度为零,根本理解不了“白”这个姓氏,一脸困惑地说:“再见,Nancy?”
这听音辨字的本事也是挺强,安凡被他的脑补搞得无语,过了会儿才说:“白色的白,年月日的年。”
男人重复了几次说得就字正腔圆的了,看来还是有点语言天赋在身上的。
说完美滋滋地问安凡为什么要给他取这样的名字,白色的年月日……
安凡在说实话还是撒谎之间犹豫了一下,然后选择了实话实说,“因为觉得你有点儿黏人和傻白甜。”当然,她最后还是把傻给去掉了。
男人,或者说现在叫做白年的人,对此非但没有意见,反而还挺开心的,怕不是以为安凡在夸他。
“白年、安凡。”重新拥有了名字,白年显然非常高兴,来回念叨着他和安凡两个人的名字,兴致冲冲对正准备回屋的安凡说:“安,你也可以叫我白。”
“谢谢,不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