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酒以明月》零禾

28、第28章·

　　早上起床，半睡半醒间下楼，习惯性转角进了厨房，打开冰箱拿出一盒牛奶，转身伸手拿杯子。在看到昨晚刚通过电话的人此时文质彬彬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时，手上的动作顿住。

　　任谁看到昨晚三更半夜才通过电话的人，一大早坐在自己家里都会惊讶的吧。

　　我走过去，没好气道：“你怎么在这里？”

　　白女士一记眼神杀过来，“没大没小，怎么跟客人说话呢。”继而又笑着转头对阮以明说：“别介意，这孩子没大没小惯了。”

　　阮以明摇摇头，“没关系的，阿姨。”

　　我一阵不好的预感直涌而来，看了眼阮以明。他也看向我，眼神示意我安心，有安抚的意味。

　　白女士这时站了起来，“你们聊吧，我去给你们拿早餐。”

　　阮以明很自然接过话，“谢谢阿姨。”

　　我坐到他旁边，拿着杯子喝了口牛奶，问他：“怎么了？”

　　他皱了皱眉头，拿过我的杯子，“早上不要喝冷的。”

　　“嘿，没关系。”伸手想拿回来。

　　他直接放桌子上，语气不容反驳，“没收。”

　　我可惜地看了眼才喝过一口的牛奶，算了。

　　先发制人，防止被训，“你跟我妈说什么了，你们俩说话怎么客客气气的，以前都不这样啊。”

　　“说了我们的关系。”

　　我侧头，“我们什么关系？”

　　他眯起眼睛，冷冷开口，“你说我们什么关系？”

　　我：……

　　“……那我妈说什么了？”

　　“还没说。”

　　“嗯？”

　　“你就来了。”

　　“欸，别担心，泡我哪有那么容易。”

　　阮以明淡淡开口，“嗯，不担心。”他理了理我微乱的发丝，“下午有没有空，医生我带来香港了。”

　　我：貌似被先发制人的是我啊…

　　早上的小插曲并没有让我心生顾虑，白女士从小就喜欢阮以明。早上那种反应最多只是对过去的那件事还有些心有余悸而已，这点我相信阮以明绝对有能力搞定。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白女士更爱自己，我一直都知道。所以，在我和阮以明的这段感情里，白女士不会成为我们的阻力。
　　香港冬天的下午，舒心，惬意。微弱的阳光，影子若隐若现。道路两旁的蔷薇科植物延伸到看不见的尽头。小草坪上显眼的竹柏树干上附着更显眼的石斛兰，听说这个人烟稀少的小区请的是一位退休的植物学教授。极低调的一位老爷爷，反正我在这里住了十几年都没见过他。

　　他的园林设计很合我意，总能看到不知从哪里来的品种，明明不该属于这个地方的，不该出现在这片土地上，却意外地协调。这几年来我还是第一次出来好好逛逛，每次回家，都匆匆忙忙，吃顿年夜饭又走，也怪不得白女士这么生气的。

　　我伸手摘下一片竹柏的叶子，轻轻揉碎，放在鼻前，一阵清新的气味扑鼻而来，有柠檬的清香，有薄荷的清冽。

　　我回头看我后面的那个人，他从容跟在我后面许久了。白色的内衬，黑色的休闲裤，戴着银色的金边眼镜，双手随意插着裤袋。我看向他时他刚好适时抬头，静静看着我。

　　我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回到高中时期。尽管时过境迁，沧海桑田，我们已经过社会彻底的洗礼，经历过大风大浪跌宕起伏。那个当初的少年，还一直站在我身后，看我摘下树荫下的一片叶子，轻轻放在掌心抚弄。

　　眼前这个人，一直把我守护得好好的，守得滴水不漏，即使他离我很远很远，他也在用他的方式将我守护得很好。

　　不重要了，那些黑暗的夜，以及鲜红的液体。因为有这样一个人，这么多年一直在我身后坚持，费尽心机想把我拉回正常的世界，重新直视这个世界。想要彻底忘记那段黑暗的日子，告别也好，遗忘也好。在遥远的未来，最重要的，或许真的只是，幸福而已。

　　我问他，“后天你在香港吗？”

　　他盯着我：“只要你需要我，我都是在的。”

　　我的手渐渐握紧，又极慢放开。随后坚定抬头，直视他，“后天你陪我去爸爸那吧。”

　　他的眼睛在那一刹那骤亮，毫不掩饰的惊讶直铺眼底，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说出声音来。我的心咯噔一声响，身边的触觉几乎虚化，我的全部注意力都在他的每一个细小的反应上发挥到极致，虽然知道答案，可是…可是亲口听的又会不一样。其实好像没有哪里不一样，可是到底哪里不一样又说不上来。我一动不动盯着他，后来听到他问：“你确定吗？”

　　我顿时有些紧张，要是四年前的我会一拳打过去，会霸道地说：你就给我点头就可以了，哪来那么多废话。可是啊，四年后的我已经变得很懦弱。现在的我，居然有些紧张。我动了动干枯的嘴唇，没用地居然有些颤抖。

　　我缓缓抬头看他，“你…犹豫了吗？”

　　这时他走近我，轻轻把我搂进温暖的怀里，右手抚摸我的头发微微压在他的右肩上，微凉的唇贴在我耳畔，轻轻地呼气，气息暖暖的。我渐渐放松，身体慢慢暖和起来。专属于他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他温柔地说：“月月，这句话我等了四年。”

　　“我受够了你不在我身边的日子。每一次下雨，我都会格外地想念你。看到雨停了，天晴了，乌云走了，可是你还没回到我身边。你知道吗，我过过最难熬的日子，就是你不在我身边的日子。月月，不管接下来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离开我了，好吗？”

　　“好。”

　　他的坚持，让我明白这四年来我犯了多大的一个错误。我的胆小让他寂寞了四年，可是如今……
　　外面所有的事又与我们何干呢？只要我们在一起，紧紧贴在一起，就好了。我想要生活的世界，只是他的而已。

　　我的手慢慢扶上阮以明的腰际，靠在他身上，只有这里，才会让我安心。

　　最后我听到他说：“相信我。”

　　我相信你，一直很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