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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23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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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末将至,离除夕还有15天,还没到放年假的时间,我决定提早回去了。因为哥哥那边实在催得急,再者最近乱七八糟的东西一大堆,我也想静静,或者说得更好听点,逃避。
没关系的吧?
反正好像习惯了。
那次之后,阮以明偶尔会来找我。有时候会来公司找我吃晚饭,有时候是晚上十点钟之后在我家楼下。有一次晚上11点,我准备入睡,习惯性地走到窗边拉上窗帘。不经意间向下看,阮以明就站在楼下路灯旁,他一抬头,眼睛刚好对上我的。
他好像一直在和我恪守着某种距离,不强烈的,温和的,想靠近,又不敢靠近。每次平静的眼眸对上我的,而里面深不见底,我不自然地别开,心情会莫名变得很沉重。
他的隐忍让我内疚……
星期一下午,我拼命赶了好几天,终于超额完成工作。还有之后的一些的工作,带回家做也是可以的。辞职信已经存在我的存稿箱,只待发出去。有一些我负责的工作,我有意和其他人对接了一下,附言说我提前那么多天休假,有些工作对接一下免得这十多天里有什么特殊的情况。李立在旁边探视着望向我许久,我尽量表现得滴水不漏。
星期二早上,我最后一次去看医生,埃德医生说,我只需去最后一次。
今天很冷很冷,我坐在有暖气的埃德医生的办公室里,埃德医生在看我的体检报告。
“你的手不会再恶化。”埃德医生说,“以后都不会恶化的,同样的,它最好的程度也是现在这个样子了,如果没有奇迹的话。可是,奇迹还是有机会发生的。”
我平静地看着他,听他说完。
“也不会再痛,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话,它不会再痛。当然,还是有痛的可能,只是已经很低了。我是说,如果你照顾得好的话,它不会再疼痛。”
“我明白,谢谢您!”我说。
这样我已经很满意,事实上,他来之前,我的主治医生说,我的手部神经在恶化。按这样的趋势,我的左手会彻底废掉。现在这样已经很好,起码还能使上一点点力,不至于完全残废。
“不用谢,我很惭愧,我没能帮你治好,也让他失望了。”埃德医生低声说。
他?
什么意思?
“我过几天就回去了,你无需再来,况且你的手也不需要医生了。”埃德医生把体检报告放在一边,“可是你的身体有些偏虚弱,最好现在就开始好好调养,是常年累积的结果。一个年轻的女孩子,身子不该这么虚。”
我点头。
“谢谢您,埃德医生。事实上,在您来之前我早已经放弃我的左手了,我觉得我不该抱有任何希望。可是你让它变得更好,我很感谢您,没有什么可以表达我对您的诚意。“我用英语说。
埃德医生笑了笑,说:“你应该感谢的不是我。”
我疑惑得看着他。
“是有人委托我来医治你。”
“谁?”
“或许是上帝。”
“上帝不认识我,我是说,他应该很忙,顾不到我的。”
“上帝可以看到每一个好人。姑娘,其实上帝时时刻刻留意你,你愿意看到的话就会看得到。”最后他说。
走出埃德医生的办公室,经过窗边,我停下,寒气扑面而来,直拂心底。我心底扬起丝丝疑虑,像柔软的毛绒绒的小虫在里面温柔细腻地搅动。
埃德医生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上帝?
呵!
我更愿意相信,他说的上帝其实是某个人。命运从来不顾惜我,更何况上帝呢!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两个人愿意做我的上帝,一个是我妈妈,一个是……他。
埃德医生欲言又止,可是我或许可以猜到谁是我的上帝了。
今天的天气实在糟糕,外面竟然下起了朦胧细雨,只可惜那些细雨不像看起来的那么温柔。雨丝直下,冰冷相随,雨丝化作一把把锋利的刀子,直直插进柔软的肌肤。我赶紧后退,真冷!
可惜我没带雨伞,只好转回更温暖一点的医院大堂,找了个位置坐下,起码温暖一点点。我拿出手机想在网上叫车,奈何两分钟过去了都没人接单,这种天气,车子应该很抢手。我叹了口气,慵懒靠着背倚,不能开车真的很不方便,我想。
“阮师妹?”突然有个不确定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我顺着声音的方向找去,高季同?
他走近我,“阮师妹,真巧啊。”
真的好巧,工作的地方就隔了一条马路,好几年了都没遇到过,难得来趟医院倒是遇上了。
我站起来笑着说:“好久不见,师兄。”
高季同笑,“真的好久不见了,你怎么在这?”
“不太舒服,来看看医生。”
“身体不舒服?还好吗?”
“小事。”我说,“你呢,师兄,你怎么在这。”
“来看个朋友。”
“这样啊。”我说。
接下来就有点尴尬,沉默了一会儿。因为阮以明的缘故,当年和他有关的人我都刻意远离了。许久不见,半熟不熟的。况且当年的事,搞得一塌糊涂,遇见故人,倒一时不知道聊什么。
“你是来找埃德医生的吧?”他突然轻声问。
我惊讶抬头。
“你怎么知道?”我直觉想起和埃德医生在办公室里的对话。
“我们聊聊吧!”最后他说。
五分钟后,我和他坐在医院对面的咖啡馆里。我安静地拿着小小的匙羹缓慢地搅动着桌子上的咖啡。黑色的咖啡随着我的搅动缓慢地、有规律地转着圈子。
为什么会答应?我最并不想要的就是答案,不是吗?
不过还是问出口,不自觉地、控制不住地……
“埃德医生是他找来的,是吗?”这是我问过的第一句最不像问句的问句。
“M.Y的写字楼设在悦读的对面也是他的意思,是不是?”
“你想问的只是结果而已吗?”高季同打断我。
我抬头凝视他。
难解他突然的不友善。
“你不想知道过程?结果并不重要的,我想你们这些作家应该更明白。”
可是我最怕知道的就是过程。结果不好吗?一刀致命,干净利索。
“你真绝情。“他毫不客气地指责我。
我放在桌子下手慢慢握紧。我知道了,我知道的,可是……他一定要说这些吗?
“埃德医生早已退隐,你知道对医学心如死灰的人让他重新出山有多艰难,以明每个月都会去吃闭门羹,一年了,吃闭门羹吃得那么勤快的,除了他,也是没谁了。”他轻笑。
“你公司包括那一区的房产在你还没去那之前,他就已经买下了,还有你住的小区,收那么低的物业费,却24小时全方位监控,保安轮流值班巡查。还有这家医院,年过半百,你的主治医生余医生……千里迢迢来砸那么多钱,还一声不响。这些你会一点都不知情”
“你在比利时……那一次,他差点把自己逼入绝境。“
我猛然抬头。
“很惊讶吗?”高季同平静看着我,又继续说:“你的一举一动他都知道,更何况那么大一件事情?”
四年前,我离开香港之后,首先去的是比利时。在那一个多月,那里优秀的心理医生都救不了我。在一家偏远的农家旅店,那天晚上,我终于吞下了大量的安眠药。刚好住在旁边的一个中国旅客来敲我房门借东西,那时我刚好吞下安眠药。敲了好久没动静,他找来店员拿钥匙开门。笨拙的店员半天没找到钥匙,那个中国旅客当下砸了门,及时发现倒在床边的我。因为送去医院及时,当时及时救了过来,我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而那个中国旅客在芝蓝来之后就消失了。
是啊,哪有那么巧的事情。刚好的中国旅客,敲门没人应,第一时间想到的不应该是出去了吗?哪还会那么冲动地撞门?
现在想来一切都不是巧合。
当时芝蓝告诉我,除了她谁都不知道我住院的事情?
“我现在可以肯定,如果当时你有什么三长两短……他绝对会随你而去。”
所以,他看着我时眼里那种莫名其妙的害怕,是怕我想不开?想靠近又不敢靠得太近的隐忍,是因为这个?他害怕逼迫我,所以一直在逼迫的,是他自己吗?
高季同叹了一口气,点到为止,“我也没想到,你居然也会想不开。我当时都吓到了,他是怎么样的反应我就不知道了。他当时去了比利时,两个月之后我才看到他。然后我被调来了这里,其实我当时想留在的是香港,只是当时看他那样子,我没忍心拒绝。呵!他那么高傲的一个人,当时回来的时候居然瘦得不成样子……”
没等他说完,我拿起外套和手机跑出了咖啡馆。
我自杀的事,我一直以为他不知道。可是啊,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当时知道的时候是怎么想的?他知道我居然会自杀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