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酒以明月》零禾

16、第16章

　　阮以明到尚雅轩的时候尚雅轩的总经理已等在门外，两旁整齐地站着着装得体的服务员。

　　“阮总，您好，我是这里的总经理。黄总刚刚打过电话来了。已经给您准备好了，您这边请。”

　　我看着他，“你搞什么？”

　　阮以明：“别误会。”他低头在我耳边说。

　　他们被总经理带入最尽头一间VIP包厢，里面空间宽敞，还自带卫生间和休息间。总经理贴心地帮女士拉开椅子，恭敬地给我们递上菜单。

　　“你们慢慢看，想要点餐请按一下这个按钮就好。”总经理把一黑色的遥控器放在阮以明边上，“那我们先下去了，有什么事随时叫我。”

　　直到那个总经理关上门，消失在视线之内。我端起茶杯悠悠喝了一口，笑道：“还真不太习惯，不过，我倒忘记阮总已经今非昔比了。”

　　阮以明难得不好意思地两颊微红，轻咳了两声，“对不起，这不是我安排的。”

　　这我相信。

　　阮以明虽然是被收养的，但原生家里家境也很不错，被陈宝珠收养时也带来了一间小小的公司，和以月一样，不喜欢这些排场。

　　后母陈宝珠带进来的两个女儿却极好摆排场，出去吃个便饭，要带保镖。逛个街要几个人在身后帮她们拿东西。阮家家主虽然没公开承认，可阮家的人谁都知道她们两个都是阮家的亲骨肉，早些年一直养着她们三母女在外面罢了。可能是作为补偿，阮家家主对她们两个是出了名的好。白方梅除了拿走一半的股份和娘家给的嫁妆，其余什么都不要，三个孩子的抚养权归她。阮家家主唯一的要求就是三个孩子每个月须回来小住两天日。白方梅硬咬着牙没答应，最后闹了许久才答应以十年为期。所以以月和那两姐妹也相处过，对她们奢华的生活方式嗤之以鼻。幸亏阮家家大业大，还经得起她们这样铺张。

　　我低头翻翻菜单，上面满满的菜名看得我头晕眼花。虽然看起来好像夸张了些，不过能把早餐做得那么有特色的，目前为止我就只见过尚雅轩一家。往常和敏洁她们难得来一次的时候，她们都是打好了顺便把午餐晚餐都一带吃了的准备。不过今日着实有些特别，话又说回来，貌似每次遇到阮以明都是有些特别的。

　　阮以明适时招了服务员进来。

　　“小米粥，小馄饨。就这些吧。”

　　阮以明微微皱眉，“吃这么少吗？”

　　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我减肥。”

　　事实上想到某人昨晚低烧。

　　阮以明抬头对服务员说：“加几份你们这的招牌点心。”

　　“好的。”

　　服务员关门出去了。

　　场面又陷入了沉默……

　　有短信进来，阮以明看了看手机，看完之后脸色有点奇怪。

　　过了一会，阮以明打破了沉默。

　　“快过年了，你什么时候回去？”

　　我应付道：“还不知道。”

　　“回去了还回来吗？”

　　我突然抬头看他。

　　他自嘲笑了笑，“我来了，你回去了还会回来吗？”

　　没想到他这么直接，我一时愣住。

　　服务员此时恰好送餐进来，打破了尴尬的场面。

　　服务员一样一样地把餐放好在桌子上，“你们的餐齐了，请慢用。”服务员关门，出去。

　　偌大的包厢又重新被沉默包围。

　　阮以明开口：“先喝粥吧。”说完拿起我前面的小碗往里面一点一点地匀粥，表情认真到几乎专注。

　　想起他刚刚问我的问题，他来了，我还会回来吗？

　　答案其实是—不会。

　　我会辞职，不过不是年前，是年后。

　　阮以明小心翼翼把小碗放我面前。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只剩下碗筷相互碰撞的声音，他似乎有意安静等我吃完……

　　“你房子的租约还有三个月就到期了。”阮以明突然出声。

　　“你似乎并不打算续约。”

　　我一惊。

　　他怎么会知道？

　　“你……”

　　他打断我，“你只要回答我就可以了。”听不出什么语调。

　　我弱弱地说了句：“……或许我只是忘了续约。”

　　“是吗？”

　　阮以明抬头看我，眼里一片痛楚。

　　我手紧了紧，张了张嘴，想开口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

　　他突然把扣子一颗颗解开。

　　他想干什么？

　　在我目瞪口呆间，他猛然拉起我的手抚向他的左肩。那里的枪伤已痊愈，只剩下无法抹去的伤疤。我的手指贴着伤疤，我感觉到我的指尖微微颤抖。

　　他现在很失常。

　　“它几年前就已经好了，我们还不能回到过去吗？”

　　我闭了闭眼睛，耳边有枪声擦过，本来是打向我的子弹被突然挡在我面前的高大身躯挡住。凉薄的双唇轻轻贴着我的耳垂，微微颤抖的声音灌入我耳中，他说：“别怕。”

　　“好了吗？”我睁开眼睛，直视他，“你觉得好了吗？”

　　他不明所以地看着我，双唇不知什么时候变白。握着我的手变得僵硬，我挣开他的束缚。

　　“我一入睡那些场景又会回来。”

　　午夜梦回，全是惶恐的尖叫声。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我会半夜惊醒，然后坠入无边的黑暗。那些尖叫声，是他母亲的……她在屏幕里，全身是血，我进不去。

　　我还活着，是因为当时我还有利用价值。而他母亲不会活着，是因为没有了利用价值。他们会给他母亲的视频我看，是因为我很快也会没有价值。

　　该这么跟他说？如实吗？不可以！

　　“若不是因为你，我不会沦落到那些地方。”

　　我骗了他。

　　若不是因为我父亲，他父母都不用沦落到那些地方。他不会想象得到他父母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折磨，我都接受不了，他不会想知道。我是我父亲的女儿，我是罪有应得，左手废了就废了，多大罪都是我应该受的。而他又为我挨了枪伤，他为他的仇人的女儿挨了枪伤。

　　良久，他艰难得开口：“……我把那些碰过你的人通通都送入了监狱，他们永远也出不来。”

　　“你以为这样就过去了吗？”

　　“起码让我陪着你……”

　　“不用了。”我打断他。

　　再多留一刻，我就会心软。

　　我起身，快步走向门口。还没走到门口，手被后面的人拉住。

　　“你不要我了吗？”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阮以明，语气低到近乎低姿态。这个以前我追了十年才追到的优秀的男子，有一天会几乎用哀求的语气问我：“你不要我了吗？”

　　他颤抖的身体从后面轻轻抱住我，嗓子沙哑：“你不喜欢我哪里，我都可以改。我已经非你不可了，从前你很喜欢我的，现在你还喜欢我吗？”

　　朦胧的水汽在我眼中打转许久，此刻终于藏不住，溢了出来。

　　最后我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居然一把推开他，毫不回头地破门而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