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山》wellnight

4、第 4 章

　　4章

　　“小姐，陈公子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他啊，是一个傻瓜吧。”

　　那一天，坠了清凉的小雨。
　　百花楼里的生意冷清了许多，叶子安忽然起了兴致，站在栏杆上赏雨，而我自然在她的身边小心伺候着。
　　“小姐，天气冷，多着些衣裳吧，不要着凉了。”
　　我小心侯在一旁，手上是一件丝绸长衫，雕了细致的花纹。
　　“这样的衣服，也能御寒么？”
　　她笑起来，似乎丝毫没有责怪的意思，于我，却是极大的谴责，我几乎连话语都结巴起来。
　　“小姐。”
　　垂下头，我望见她的小脚，忽然鼻子又一酸，即便是美人又如何，即便是江南第一妓又如何？
　　“也罢，想来你也找不到什么厚实的衣服。”
　　分明是疲倦的语气，着了细碎的雨声，却见她露出奇怪的笑意，与寻常与客人相见并不相同，仿佛是念到一个人。
　　陈子扬。
　　我心中猛得闪过这样的名字。
　　“随我来。”
　　她款款挪步，走向自己的床，挟开床被，几下捣弄，打开一个暗格，取出一个半米大小的木盒子。用的是红木，也算精细雕刻，只是内里的物件一定更是惊人，想来这就是我家小姐的百宝箱里。没想到她对我这么快就放开了心意。
　　打开箱子，却不过是寻常的一件粗布衣服，比之我身上这件下人衣服，也实在算不得精细昂贵。
　　“小姐。”
　　“哎。”
　　她长长叹息，伸手摸上一摸，似乎在感受从那件衣服里传来的无限温暖，似乎，似乎，是那个初遇见他与她的时候。

　　那一天。
　　她也是这样叹息。
　　“我不要哭，傻丫头，这样好的天气。”
　　我的耳边似乎还有那个人的话语在回绕。

　　雨还在下个不停。
　　叶子安又把衣服放回去，小心地盖上盒子，放回原处。
　　“桃花，有一天我们会离开这里，也替你找个好人家嫁了。”
　　她笑起，如桃花。
　　“小姐，小姐。”
　　我只觉得耳根发烫，脸上该是红晕缭绕了吧。
　　“哎。”
　　她长长叹息，披上方才那件雕花的长衫，度步去看那细碎的雨。
　　“梅子时节雨，点点。点点。”
　　思君心？
　　她没说出来，我却已经猜到，这个女人再想他么？
　　“小姐，陈公子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他是一个傻瓜啊！”
　　她笑起来，大声的笑起来，刹那间好象并不是一个婉然典贵的女子，不过是寻常的山妇在提起自家男人的埋怨。

　　“他啊，是一个傻瓜啊。”
　　我心里百千次旋转这个声音。
　　以我姿色，以我的力量，我如何，能从这个女人的手里夺去那个男人，我如何，又能忍心。
　　风吹过我的脸，冰冷的味道，似乎还有雨点撞在我的脸上。

　　“他总是说桃花开的时候，就会回来看我。”
　　靠了栏杆，她伸出白玉的手去接雨点，一滴一点，坠成美丽的水花，开在她的手心。她喃喃而笑，望向无垠灰暗的天空。
　　“这个时候，也许，还有地方开着桃花吧。”
　　我忽然想安慰她，或者，我也希望那个男人可以回来再看一眼。
　　“是么，这世上真的有地方现在还有桃花么？”
　　她忽然回转过头来，眼里是渴望。
　　“有的吧。”
　　我的声音颤抖，我不曾料想那是如此严肃的对话，好象，自己又回到大学毕业的时光，台下许多眼睛盯着我的毕业论文。
　　“这世上有桃花永远开放的地方么？”
　　“有的吧，有些地方是很温暖的，也没有夏天，没有秋天，没有冬天，永远就是怎样的春天，桃花永远都开着。”
　　我害怕她听出我心里恐慌。可是她居然只是笑一笑，又去望那天。
　　“子扬也那么说，果然有这样地方。”
　　“陈，陈公子也这么说？”
　　“恩，就是救你的人，他经常说有一个地方叫桃花山，那里的桃花四季不败，永远灿烂，有一天他会带我去那里，去那里。”
　　说到这里，我看出她脸上的红晕。
　　我开始妒忌。
　　“那里很远的吧，也不知道要走上多少路程。”
　　“不怕，子扬说会带我去。”
　　她忽然有莫名的自信，莫名的自信。

　　雨点滴滴，坠了心肠。
　　我有点想念自己的家乡，那个唤做瑞安的小城市。
　　那里的梅雨时节，不知道还有没有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