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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RA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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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伫立于正门大道上的时空传送阵相反的方向,不知道什么时候竖起来的朱红色鸟居层层叠叠,以突破了人们对于空间维度认知的方式张开了一条幽深的甬道。所有刀剑男士中也只有和泉守兼定曾在三条大桥上见过一次,但当时也不过时空碎裂形成的狭长缝隙而已,现在才是真正的领域和领域之间开启的链接通道。两根柱子,一个深深插入这座本丸的土地中,另一个随着造型相同但完全不可细数的横木消失在肉眼可见的尽头。
鹤丸等人赶到时,正好看到前田藤四郎向山姥切国广鞠躬,小小的披风被乱流吹得风帆似也地飞扬起来,再一瞬,他就不见了。
“前田!”鸟居另一头扩散过来的力量似乎连气压都改变,每近一步,连胸腔都会被狠狠挤压,一期一振不敢想象已经踏入的前田正在经受何等的压力。急切的保护本能让他下意识地想冲进去阻止,却被一身戎装的鲶尾藤四郎拦了下来。
“鲶尾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一期窒息到几乎说不出话来,周围的环境是其一,更多的却是看到骨喰藤四郎,还有萤丸加州清光等熟悉的同僚头也不回地紧握本体一一跃入的震惊。
性格随和开朗的胁差少年横刀挡在敬重的兄长面前,也是在排山倒海的压强下冷汗直流,依然沉声道:“一期哥,你是来一起带夭夭回来的,还是来阻止我们的?”
事已至此,一期一振不难猜到他们的打算,这个阵仗绝不是单纯地转换时空,而是以区区神明末席之躯强行打开通往凌驾于时间空间这些平行维度之上的未知神域,那是时之政府的起源——只有存在的出现,才有时间的意义,就连时间的概念也不过是为了理解和规划诞生与湮灭的轮回转换才提出来的人为产物。
相比一期一振的狼狈,鹤丸倒显得更为从容,白袍胜雪,衣袂猎猎,但甫一开口就暴露出他在宇宙洪荒之前的力不从心。
“咳!”一声快断气儿了的咳嗽后,他也只能放弃鹤的优雅,粗喘着大声嚷道:“放心吧,一期殿可比三条家的倔老头好劝多了。”
“你们真是……”一期一振艰难道:“太乱来了。”
不敢去看兄长还在渗血的腰腹,鲶尾低垂下眼眸,左手猛然抓上前额的刘海,五指用力,连关节都泛着颤抖的青白。
这条强行打开的通道,每一个节点都是付丧神们用自己的本体支撑起来的,多振刀就多份力量,就能为山姥切国广带回夭夭多争取一段时间。但同样,这期间一旦有分毫差错,所有参与进来的刀剑都会在一瞬间被压碎成粉齑。
但其实他们都知道,这条依靠山姥切和夭夭的灵力羁绊建立起来的通道是否能抵达那片神域,抵达后究竟能不能找到夭夭,而夭夭回不回来,甚至能不能赶到他们碎裂前回来都是个未知数。
“对不起,”秀气的眉眼一半被手掌遮住,一半被凌乱的乌黑碎发割得支离破碎,刚才还剑拔弩张对立在面前的鲶尾任由泪水放肆地汹涌而出,“我……”
我想要夭夭回来。哪怕只有一丝丝飘渺的希望也好,我想要她回到我们身边。
对不起,明明已经抱好必死的觉悟,可看到一期哥的时候还是软弱地希望你能不要和我们一起赴这场以生命为注的豪赌。
许是兄弟间的心灵感应,一期一振什么都没有说,他伸手揉了揉鲶尾的脑袋,越过,抽刀。
对面山姥切的兜帽早就被吹飞,露出凌冽的金发和坚韧的碧眸。
能重要到让这振一直自卑于仿品身份的打刀连遮掩都放下的人,一期一振在心中默念,其实也是他想留住的人。
鹤丸没有说错,或许他们都不是因百里夭夭的渴求之心而诞生的付丧神,也并没有得到自己主君的心,但那又如何?他们原就是时之政府设计制作出来的兵器,严格来讲就连刀派之间的兄弟叔侄关系都是人类自己硬加上去的,他一期一振这个用木炭玉钢冷却材和砥石四种资材锻造显现出来的生灵如今有那么多情绪可以做那么多事,会生气会埋怨会快乐,难道不就是已经长出了人类的心的证明吗?
所以时之政府给予的武器设定都一边去,维度空间这些乱七八糟的规则定理也靠边站,他们的心告诉自己,不想夭夭走,谁拦揍谁,就是这么简单!
一期一振跃入鸟居的另一边,矫健修长的身形瞬间化作一柄长刀,钉死在扭曲不成形的空间节点。紧随其后的是太刀的鹤丸国永和胁差的鲶尾藤四郎,身为最后一个的山姥切国广反手扯开被刻着刀纹的金章所扣住的白布,却在发足奔入前停住了身形。
“出来吧,三日月。”他没有回头,“我已经感知到你的气息了。”
衣着华丽的高大男子从山姥切身后不紧不慢地走来,承受不住压强而退出老远无法劝阻的狐之助如同看到了救星一般,两三下扒拉着深蓝狩衣窜上男人的肩头,急道:“三日月殿快去报告审神者,这是倒行逆施!时之政府绝不会坐视不管的!”
三日月并没有动作,平静地将狐之助抱进怀里,轻轻地顺着它早就炸得飞起的皮毛,掩映新月的宝蓝双目也仅仅是安静地凝视山姥切的背影。
“横死于此也毫无怨言,明明万叶樱会是更好的选择。你们这些号称拥有了人心的刀剑,真是无法理解啊。”
“所以你才比我们都更好地维持着兵器的品性,”山姥切的脸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骄傲神色,那是成千上万锻刀炉里锻造出来的山姥切国广这把打刀都绝不可能展现出来的表情,若被其他审神者们看到绝对会惊呼人设崩了,因为时之政府在设计之初就没想过山姥切国广还能具有这样的一面。
“但我们都已经不是单纯的兵器了。”
他纵身,全力冲向不知通往何处的通道。
“我,就是我。”
是百里夭夭的刀,她的山姥切国广,她的刀剑男士。
道路的尽头有什么呢?
他一步也不敢停顿,一把把刀剑被飞快地甩在身后,都是鲜活的生命。他也是。意识在强流下很快就被冲撞挤压得模糊了,唯有身体还在机械性地提供前进的动力,就连现在的全力奔跑他都不能确定是不是濒死产生的幻觉。
也许他在踏足鸟居的刹那就已经碎掉了呢?可是心口的悸动是如此鲜明,告诉他,那个人还没有消失,就在前方,也许下一步就能见到了。
见到了又说什么呢?
为什么要走?为什么抛下了他们?
答案显而易见。她打从一开始就没有要和本丸的大家永远在一起的意思。他们的邂逅于审神者死后的时光,结局早就谱写好,命运如此,时之政府依照设定铸造他们的诞生亦是如此。
山姥切戴着护甲的右手胡乱扯起胸前的毛衣领口,精疲力尽,拼命拉开原本严整扣好的衣领才能深吸一口气,然后在肺部灼烧的疼痛下催促大腿肌肉再往前迈一步。
他想起第一次手入,血脉不受控制地奔涌着她的气息,心脏在拥有人身以后头一次那么鲜明地跳动起来。然后在夭夭端来的病号餐里,敏锐地用筷子仔仔细细地挑出会刺激自己嗅觉的葱花,不喜欢这个味道,他的心是这么告诉自己的,于是他就此远离了葱花。是对于自身仿品的纠结设定以外,独立于其他山姥切国广的属于他自己的喜恶,再不会有人认错,因为夭夭,他长出了属于自己的人心。
所以……
“回来啊!”
他光裸的左手撞入一片绵软的轻纱,紧紧抓住绝不松手。对方还来不及出声,就被揽入怀中,打刀埋首在少女的颈窝,低低喘息,疲累的旅人终于找到了他的栖息之地。
“!?国……”
“回来!”
山姥切再次嘶哑开口,生怕她逃掉一般将那纤细的身子死死扣在自己怀里,汗水从他的发梢流进夭夭的衣襟,而她呼吸间,满满的都是这个付丧神的气息。
“怎么办……”夭夭才呢喃出这三个字,就哇地一声嚎啕大哭起来。那么多的陈年往事,新仇旧恨,被埋藏在心底,盖上厚厚的腐烂淤泥,现在随着山姥切的骤然出现被搅了个天翻地覆。
“我真的尽力了。我想让妈妈为我骄傲,我想重振百里家的荣耀,我不是故意要害死我的同门的,我不是我不是!我承认我也想让妈妈后悔,都是她害的,也许我死了她就称心如意了,她就能过得比现在好了。所有人都能过得比现在好了。但是我也想做出点什么让大家都好的事情,我……我……我施展那个禁术确实也是想阻止邪魔继续侵入的。”
“但是妈妈没能好过,她过得并不好。都是我的错。”
“我做审神者也是因为和狐之助达成了协议,保妈妈一世平安,我根本就不是个……不是个合格的审神者。”
“可是我也做我能做的一切了,为什么还是错,为什么我会碎掉烛台切,为什么我的秋田就那么没了。为什么啊?我想要把一切推到时之政府头上,但是晚上一个人的时候,我是知道的,都是我的错。”
“这样我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大家。”
“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你要来找我,如果能抹杀掉我,抹杀掉那些过去,有多好。”
她断断续续地哭诉,说出来的话前言不搭后语,夹杂着日语和中文,甚至还有她自己哭昏了头后胡乱的呜咽声。
“但我们所爱戴的,不就是这样的百里夭夭吗?”山姥切抚摸着她瘦削的后背,顺从她跪倒的方向,跌坐在地,好让她更好地依靠在自己的胸口。
“我们都是因你而出现的,因你才齐聚在本丸。那些过去你不喜欢我们不要也罢,但你不应该连我们的未来也一并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