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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TOU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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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某些烂尾的二流写手一样，百里夭夭无论是人生还是工作，总是在刚完成一半的时候就想扑回去修改，然后改着改着失去了继续写下去的勇气。再仔细想想，其实就连开始得都很乱也很草率，想要表达的没有表达出去便胎死腹中，只能依靠一些矫情的画蛇添足来强行让自己的结局不那么惨淡狼狈。然而蛇就是蛇，无论添的是脚还是角，最后都变不成龙，她只是不甘心但又没能力罢了。
将刀帐上的职务安排一遍遍地改了又改，对于万叶樱的的培养方向也是尽量往自己心目中的完美形象去靠拢，夭夭怀抱铜胎掐丝的手炉一动不动，眼看天色从极深极深的靛蓝慢慢变浅。在窗外一草一木的轮廓也清晰明了的时候，烛台上的火苗也嗤地一声熄灭在了软软的烛泪中，她看着手中打的草稿，时之政府的官方行文，待审神者亲笔签上自己的真名便即刻生效。可直到砚台里的墨都干涸了，她还是迟迟下不了笔，也许今天不是个合适的日子。
将文书收好放进抽屉最深处，夭夭站了起来，因熬夜坐了太久猛地一阵头晕，眼前黑了好久，不得不扶案静静站着。眩晕退散后，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更加茫然，战场的厮杀不曾让她畏惧，繁杂的公文不曾令她疲惫，但本丸静谧的清晨却是这么的孤单，无由地伤感。
眼泪止也止不住，啪嗒啪嗒，最后在桌面上汇聚成一汪凸起的小小水洼，她苦笑，自己的灵力感知还是这么过度敏感，那些无法控制的汹涌情绪无论生前死后都如跗骨之蛆。
控制住啊百里夭夭，她对自己默念，不要让自己被情绪淹没，像打伤同田贯正国那次似的歇斯底里。她是百里氏的家主，怎能这么轻易地将喜怒摆在脸上呢？想着妈妈的话，她一边抹去满脸的泪水，一边拼命眨着眼睛，似乎这样就能把眼泪全部咽回去。
深呼吸，大口大口地吐息，颤抖的瘦削肩膀在只有自己的和室里慢慢平静，夭夭的眼睛恢复了死寂。她本来也是个死人，这苟延残喘的一口气，一缕魂，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多感情呢？
嗒，嗒，嗒。
随着三下小小的拍门声，是摩擦在纸门上的沙沙轻响，然后狐之助一寸寸蹭开门与框的缝隙挤了进来。蓬松的大尾巴和干燥的木头带起了刺啦啦的静电，随后橘黄色的毛发炸成一团大棉花糖，它无奈地抖了抖，结果非但没有顺下去，反而连着浑身的毛都炸得更开，只能作罢。
它跳上夭夭的桌案后才放下嘴里叼着的文件，清清嗓子道：“夭夭大人，秋田藤四郎来信了哟。”
夭夭早在听到狐之助的脚步声时就调整好了自己脸上的表情，她展开了信件，心里默默对比之前今剑药研和五虎退的来信间隔时长，总觉得秋田最后一封信来得要晚很多。
狐之助看她越往下读，眉头锁得越紧，最后摊开了信纸，道：“这种情况，你说我该不该插手干预？其它本丸的秋田藤四郎极化修行也是这种状态吗？”
信里秋田藤四郎最后的嘱托让她担心，尤其是经历过上一回今剑的暗堕，虽说有后来变异时溯军的影响，但那隐藏的心结确实是极化修行中新埋下的。并且随着修行项目的扩展，越来越多的短刀参与进来，时之政府关于付丧神极化的档案也丰富了起来，其中不乏途中因犯下不可挽回的错误而永远返回不了本丸的刀剑，或是碎刀或是扭曲了历史引来检非违使的清除。
“唔，之前是有几份风险报告，但目前这振短刀的极化修行都挺顺利的。”狐之助打开自己颈铃里的三维成像数据器，肉垫子一页一页翻动，对比夭夭拿到的信的内容，最后笃定道：“按照实验设计来看，整个过程应该是有惊无险的，你看，之前最应该让人担心的不动行光不也平安归来了么？”
狭长的双眸乜斜起来，脸上毛发长成奇异纹路的小狐狸拉长声音道：“你有心事？”
夭夭不说话，怔怔地看着发着莹莹蓝光的虚拟屏幕和展开的信纸，眼神很是空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然而狐之助到底是领她踏入审神者这一行的式神，就算没有回应也不妨碍它一针见血道：“三十年之期将至，犹豫了？不过看你一直在抓紧培养那只小桃妖，最后还是要离开的啊，可惜这么好的灵力了。”
“我……不知道。”她嗫嚅道，把脸埋进双手，细弱的声音轻缓如梦呓，“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继续担任审神者，只是死后没有了去处又觉得对不起妈妈，才暂任这个本丸之主的，现在妈妈也要重归六道轮回了，那我也就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理由了吧？”
“其实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无论是历史修正主义者还是时之政府都是此消彼长，平衡天道的存在。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不如说没有我这个不稳定的灵力供给者，换成在这个本丸土生土长的万叶樱，会更和谐吧？”
作为这个本丸签订了契约的式神，狐之助能感应到审神者的灵力波动，夭夭的蓄灵量远超出它以前见过的所有巫女和阴阳师。打个比喻的话，一个普通灵力持有者的蓄灵量如同涓涓细流，而百里夭夭却像滔滔江水，奔腾不息，但这不是普通的江河，是随时会决堤的黄河。现在受夭夭情绪的影响，狐之助感到身体像过电般一阵一阵地被她流露出的灵力刺激，它的背毛也因此跟着波动的灵力忽而耸立忽而顺服。
秦广王啊秦广王，你可真是扔给我们这片区域一个大麻烦。
不等狐之助在心里默默腹诽完，本丸廊下拴着的金铃发出尖锐的刺耳碎响，将庭院里鸟雀啁啾声都一并撕裂。夭夭遽然起身，拎着裙角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去，正好碰见被她早就打发去休息了的山姥切国广。对方也是匆匆披衣而起，连白布都没来得及拉上，几根翘起的柔软金发在晨曦微芒下有些凌乱。
他们都没来得及看对方，因为第一眼扫过那条系着所有刀剑的金铃的绳索上，镌刻着秋田藤四郎刀纹的铃铛碎了。木板地上散落的片片金属让二人心中倏地一紧，而紧跟过来的狐之助见状也是惊得大张了嘴巴，瞪得溜圆的眼睛满是不知所措。
“这……这是……”
夭夭蹲了下来，捻起其中一个碎片，运起灵力，顺着上面和短刀残留的联系遥遥感测。
没有了，什么都感知到不到，安土桃山和江户之间的时空段一片空白，就像是一幅画被人生生抹去，别说她要搜寻的刀，连画布都没了。这种情况，她自建立本丸以来从未曾遇到过。
物反常即为妖，更何况是一整片时空都消失了，此事非同小可。她当机立断，命全本丸紧急集合，除出阵在外的分部队，连远征的都被强制召唤回来。
唯独在发生紧急情况的时候才能看出拥有一个效率极高的中央集权本丸是多么方便，夭夭在制定军政结构时所展露的能力甩她的灵力控制一个银河系，狐之助一面吐槽自己审神者的不稳定，一面也享受着令其他本丸的狐之助羡慕嫉妒恨的轻松悠闲。毕竟人类精力有限，那些出身神社，一生都在专注道法祭祀的审神者们在管家方面实在叫人不敢恭维。
山姥切国广和万叶樱留守本丸坐镇全局，压切长谷部和陆奥守吉行负责侦查观测室收集情报，烛台切光忠和一期一振分别带两部队人马前往室町末期和江户初期作潜入调查，太郎太刀和堀川国广则去技术运维部门寻求支援，狐之助则带着消息上报时之政府总部。人选都是经过各方考虑后挑选调度的，比如借用太郎太刀的体格优势向政府人员施压，但又顾虑到他被常年供奉对人类之间的鬼蜮伎俩知之甚少，所以还得有堀川国广这把深受土方岁三影响的胁差去和部门工作人员打交道。
由夭夭直接带领要强行前往安土桃山时期的第一番队则一个粟田口刀派的都没有，虽然极化短刀里就属他们最多。
药研藤四郎薄葡萄色的眼睛闪烁了一下，他和自己的兄长一期一振对望，彼此都看到了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过无奈。
夭夭不相信他们。
无论是多长的朝夕相伴，又或者是无数的出生入死，她始终在心里筑着道厚厚的墙，拒绝相信由自己亲手召唤出来的刀剑男士。小心翼翼地平衡着刀派之间的势力，一队六振刀，同一派别的永远不会超过四个，里面隐含的深意就是提防由亲疏远近造成的内部偏袒。不被信任的感觉很不好受，对于情感这样风雅的事物比较迟钝的药研很难列举夭夭疏远他们的实例，但在少女日复一日和蔼可亲的举止，端庄得体的言行下，他能感到里面沉沉的死气。
夭夭的心死在了故乡那片被封印的战场上，她如今只是在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召唤刀剑男士，维护历史进程，都不是她所诉求的愿望。那么从他药研藤四郎到后面陆陆续续显形的付丧神，又都是顺应了谁的心声出现的呢？如果他们都不被审神者所喜爱，所期盼，所影响，那么宗三左文字、压切长谷部、不动行光还有他又为何要被驱使，保护让自己所在意的存在一遍遍死亡消失的历史？
有时候药研会想问她，我们就那么难以让你将人类的心交付信赖吗？
标志时空传送阵开始运行的金光乍起，审神者和付丧神们的身影逐渐湮灭，溶入进扭曲的不知情况究竟如何的时空中。
从廊上匆忙相遇，除了流水般一道道下达的指令，山姥切国广和夭夭之间直到出阵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似乎是默契到不用言语的交流，又似乎是无话可说。自九嶷回来，他们之间一度不存在任何隔阂，互相支撑对方不愿诉之于口的矛盾动摇，山姥切甚至自信即使是同样了解了夭夭过去的烛台切光忠等刀都触及不到她最无法释怀的地方。
可事实当真如此吗？
她的纠结和麻木被一层层剥掉，然后里面是更加复杂的纠结麻木，三日月宗近大概是剥累了，于是放任夭夭爱咋咋地，也有意让本丸其他刀剑放弃在夭夭身上过多投入感情。也就是鹤丸国永不服，不像其他平安老刀那样淡定超然什么都看开的样子了，不过他本人更觉得这是一种行将就木的认命。所以他总是在上蹿下跳，积极调动夭夭和刀剑们的互动频率，几年前撺掇夭夭cos一期一振和短刀们同台尬演这是他的主意。
“这种大家一起犯傻的场景下，说不定能触动意想不到的吊桥效应哦。”鹤丸解释得振振有词，“她退一步，我们进三步，多搞点事多经历一些心跳，没准儿恰好哪一个环节我们的关系就突飞猛进了呢？”
如果不是说在主题为通报批评鹤丸国永锻造巴形刀十万资源坠机的军议大会上，大家也许会一致认为他这话很有道理，不过鉴于当时仓库都被这货浪费得空空如也，与会的付丧神们只想一致把鹤丸捆起来揍一顿。毕竟看过财政报告单的夭夭心没心跳大家不知道，博多藤四郎已经被二位数的库存刺激成了心肌梗塞躺倒手入室，药研和一期一振这两个哥哥早就在会上磨刀霍霍了。
按下那些刻意的搞事暂且不表，山姥切握紧了自己本体，强迫自己压住本身作为仿品的不安和犹疑，坚定地立在夭夭背后的本丸里。
他和药研一样不知道夭夭的一言一行是否只是她给自己定下的必须，但守护夭夭是山姥切的意愿，这点她信不信都无所谓，他会一直这么做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