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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许卿一世笑未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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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抢福袋了!”
百里夭夭和山姥切国广回到本丸时,天色尚早,午后的阳光照耀得本丸暖意浓浓,竹内小姐回礼赠送的几株腊梅开得正好,嫩蕊素芯,清香四溢。雪花凝在枝头,和鹅黄色的梅花相映成趣,湛蓝天空下满院子的晶莹剔透,仿佛置身于一个琉璃水晶世界。
随着爱染国俊一声喊,刀剑们纷纷跑出了窝了几乎一整天的温暖被炉,四处翻箱倒柜地寻觅跨年夜就藏在本丸各个角落里的福袋。积攒在梅树上的冰花积雪,精致又脆弱,被底下来回奔跑的短刀们震得纷纷落下枝头,扑簌簌落一地。
原本披着大氅在庭院里散步赏雪赏梅的歌仙兼定立马心疼得直跺脚,连手攥着的万叶集都不顾就要去接落下来的雪花。结果雪中梅没有接到,反而连他珍藏的第五卷都沾湿了,纸上墨迹晕染一片,他又是一番心塞。
“哈哈哈,雪映艳阳,梅花正开时,恰有刀剑在,折送一身。嗯,甚好,甚好。”身后三日月宗近缓缓踱步而来,拊掌笑道。他眼中的弦月幽深宁远,流露出能羞煞辉夜姬的皎洁华色。
歌仙不死心,他对着太阳哗啦啦地摊开书页,企图以这微弱的光照晒干纸张,最好能把糊了的墨也重新团吧团吧凝固回去,但并不妨碍他同时纠正三日月的和歌。
“雪映月夜,梅花正开时,愿有佳人在,折送一枝,请您不要随便篡改大伴家持的作品啊。”
“毕竟是爷爷了,记性偶尔会不好呢。”
“三日月殿,总是这么波澜不惊,难怪老得快啊。”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鹤丸国永,手指上转着刚抢来的福袋,悠闲洒脱地往旁边的梅树一靠。飒飒两声,头上顿时落满了被他震落的碎雪,不过付丧神原就是一头白发,内番和服也是白色,根本看不出来就是了。突然有一滴自发尖融了的雪水滴进了后领,冻得他缩了缩脖子。
“这可是不错的惊吓呢。”
“鹤丸殿下似乎抢到了什么好东西呢。”确定自己的和歌集彻底没救了,歌仙自暴自弃地将它往袖子里一掖,索性唠家常似的开了口,“可否打开一观吗?”
“当~然~不!这可是鹤珍贵的宝藏,要知道,只要袋子还系得紧紧的,里面就可以同时是任何一样东西,一旦打开那就只有一种结果了,多无趣。猜里面是什么东西的心理过程,才是抢福袋的精髓所在。”鹤丸笑得意味深长,“这就叫薛定谔的福袋。”
“这种悟性,真不愧是平安时代的前辈。”歌仙赞同地点头,他是不怎么喜欢这种现世的营销活动,不就是抓着一把钱瞎买吗?连挑选和鉴赏都没有,里面能是什么优雅内涵的好东西?这还不如拍卖典当行呢。
三日月不置可否,只是望向本丸走廊:今剑正踩在岩融的肩膀上去够被栓在房梁上的一只福袋,突然被鸣狐的狐狸中途截了下来。小狐狸仗着个头小巧灵活,在错落交叠的复杂横梁上左躲右闪,居然和追它的极化短刀打了不相上下。它叼着福袋,一路跑一路丫丫叫道:“鸣狐!鸣狐!我有很强烈的预感,这里面一定是万屋限量版油豆腐!”
“如此,诸位可要听一听薛定谔的本丸?”眼中的弯月被微敛的眼睑所遮,他负手而立,风华正好。
这是歌仙最为欣赏的闲雅姿态,剑么,出鞘渴饮仇敌血,静立不用亦能时时气冲天。但或许是获得人身太久,久到歌仙都快忘了自己亦是把刀,曾被握在出了名的暴烈武断的前主手里,毫不留情地斫下三十六位家臣的头颅。如今看到三日月乍现作为刀剑的双刃一面,他居然有点不习惯了。
鹤丸啧了声,三两下扒拉开了之前他宝贝得紧的福袋,掏出了一面红漆小圆镜,背面是墨笔简单勾勒出的艺妓剪影。他将镜面对向三日月,埋怨道:“你看看,一旦拿出来,它的魅力就全部消失了。所以说这种事情发不发生,什么时候发生,何必公之于众?”
三日月倒也不恼,只是平静地陈述事实,“那你又打算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呢?还有莺丸,小乌丸,你们都知道百里夭夭,我们的审神者,一直沉湎于过去的镜花水月。她一日不醒,本丸今日这样的平和就只是场虚幻浮梦而已。既是梦,你们,未免太过投入了。”
“三日月殿,您的意思是?”
歌仙话没问完,鹤丸便跳了起来,一把揽住他的脖子豪迈地直接拖走,一面还大声嚷嚷道:“走走走!有功夫听他这个老年痴呆谈玄不如再去抢几个福袋,大冷天的你不冷,鹤的羽毛都要冻僵了!”
看着打刀还一步三回头地挣扎,却不敌四花太刀的力气最终被越拉越远,直至消失不见,三日月这才一哂,自言自语道:“鹤丸啊鹤丸,这副人类的身体已经让你忘记他们的任性了吗?”
“哈哈哈,如此,也好。”
话虽如此,但谁也不知道他这句也好,指的是什么。
勾着脖子扯着袖子,歌仙作为机动值不低的堂堂打刀居然被身为太刀的鹤丸一路扯了个跌跌撞撞,实在不明白这位前辈为何突然发作。鹤丸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他只是不想再听三日月说下去才胡乱把歌仙拽走。噔噔噔走了老远,忽然发觉自己并没有要去的地方,于是想着哪里有趣就停哪里,只要不被三日月迷之话语洗脑就好。
但扪心自问,鹤丸独自一人踯躅徘徊在本丸的时候又何尝没有过和三日月类似的想法呢?刀剑男士们自有割舍不掉的过去,然而随着数次穿梭历史,和同伴们并肩作战相互扶持,总是能在审神者的引导下慢慢走出来,有所改变,让内心更加强大和宁静。这是大部分本丸都会经历的过程,也是不少审神者们就任前必须完成的培训项目。
审慎付丧神们,让这些凝结了浩瀚历史的伟大名器焕发出更加动人的光彩,为守护自身存在而战斗,这才是审神者们最核心的价值,因此,一颗坚定的心是最为必要的。三日月今日警醒鹤丸和歌仙的,就是百里夭夭其实并不具备这样的基本素质。
鹤丸并非不懂,相反,别看他整天搞事不正经,早在夭夭为锻造不出一期一振而终日焦虑烦躁时,这只见惯皇家兴衰的鹤就感受到了这个审神者和在外处事果决老练不相符的脆弱内心。尽管在隶属时之政府划分出来的异次元时空过了好些年,夭夭无论是外表还是心智依然停留在十七岁挥刀自刎时的多愁善感和暴躁刚烈,这份不确定因素使得跟随她的刀剑男士们长期处于一种隐匿的不安中。
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短短的白发,鹤丸很不喜欢这种状态,人生一成不变固然沉闷得难以忍受,但时刻在达摩克利斯之剑的阴影下提心吊胆也叫鹤心累。
“哇!”
“啊!”
正面撞上了全速冲刺的鲶尾藤四郎,鹤丸和歌仙同时后仰跌倒,一屁股坐在了走廊上。鲶尾反应倒快,左手撑地猴儿似的一个跟头绕过继续绝尘而去,空中只剩“抱歉逃命要紧”余音袅袅。
两刃还没反应过来,一笤帚啪叽直接扣脸上了,差点没把他们扇飞了,却是加州清光拿着扫雪用的超大扫帚和岩融挥舞着大刀一样气势汹汹。
“胆敢打劫我的福袋,你们都去死吧!”
可怜歌仙今天不仅和歌集被浸湿了,还莫名其妙地被鹤丸拉着在本丸一通竞走,现在又被清光笤帚误杀。他呸呸呸地吐出嘴里的秸秆,生气地正要问这是怎么回事,紫色的呆毛抖了抖,战场积攒的敏锐直觉令他条件反射地缩脖弯腰,头顶一瞬间的寒意令他起了一身冷汗。
骨喰藤四郎手持本体,擦着歌仙的头发丝儿横抵清光下拍的扫帚,二人眼对眼地相互瞪视,手背青筋暴起,僵持下谁也不肯退开一步。
“骨喰你让开!”清光气死败坏。
“不让。”骨喰面无表情。
清楚这位同僚软硬不吃,清光啧了声,立马喊道:“安定!”
话音刚落,青瓦和木屑噼里啪啦落一地,尘土飞扬,屋顶瞬间被破开个大洞,大和守安定自上而下双手握刀狠刺,“传承了冲田君的绝赞一击!”
远处压切长谷部以超音速的机动转瞬即至,按住了双方,继而咆哮道:“抢福袋就抢福袋,禁止私斗!更不许动本体!都想被我压切掉吗混蛋!”
脖子搭了块白毛巾的御手杵赶到现场时慢了点,他左手木板右手锤子,嘴里还叼着几个大长钉,嘟嘟囔囔地抱怨道:“啊……这么大个洞,要修很久吧……话说为什么大家都在抢福袋,只有我要跑动跑西地修房子啊?”
“你不是一个人,”陆奥守吉行抱着一摞完好的新瓦片,无奈笑道:“俺也是年年抽签都抽到维护组,啊~明治开放以后才有的营销活动,好想感受一下啊。”
量屋顶破洞的蜂须贺虎彻双臂使劲儿撑着,尽量让自己土豪金色的和服离手中测距标记用的墨线远一点再远一点的,“我还想问为什么身为虎彻真品要在正月做这种杂活呢。”
“都给我闭嘴!”长谷部手握榔头,脸上是苏联共产党员宣誓一般地庄重自豪的神情,富有激情道:“身为刀剑,能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连续不断地为主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你们应该感到骄傲才是!连正月休假都能抽到维护签,说明连上帝都感受到了我们的工作热情与决心,这是神迹!不!是神佑!区区休假和福袋而已,不要把你们的消极情绪带入到神圣的工作殿堂!”
鹤丸坐在一边,优哉游哉地双手抱着后脑勺,本丸一如既往的热闹欢腾慢慢抚慰了他烦躁的情绪。满足感油然而生,他呵出的热气在冬日肃杀的冷空里温柔袅娜,白白的,软软的,转瞬即逝。从怀里掏出那面红漆小镜,里面映照出自己清俊秀气的面孔,唇角牵起,笑得安逸闲适。
不想这么多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连大和守都被长谷部一手按下去了,夭夭还能比他更不安定?了不起就由他鹤丸国永出马,将所有的惊吓通通变成惊喜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