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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子代番外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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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三。
这仍是早秋。
爽极的天气已沾染萧瑟。
詹久渭从给西风吹出一点枯相的树林中向外奔逃，他看见一条路，继而看见一道河。
他看见了生机。
只要他渡河而过，后面那恶煞就追他不上。
詹久渭是个在江湖中没什么名气的杀手，但他隶属于一个很有名的杀手组织，在组织里，他有专属于自己的编号，九十九。
这就够了。
他不求虚名，只要实利。
他从未失过手。
他的编号虽然是九十九，但在他之前的同僚到八天前为止仅剩十七人，后面的倒是很多，他不在乎。
故而詹久渭接下这单生意时，并没在乎头儿那老酱一般的脸色，——要是他知道三天前排在自己前面的锐减十一人，他恐怕就不挣这笔钱了。
却也未必，有些人刀子在脖颈上，还得问一句是金刀银刀。
要杀的那人，詹久渭没听说过。
他只知道是个朝里当官的少年将军，成姓，右手使雪枫枪，左手使曲棱紫锏。
那资料里还有姿容俊秀剑眉星目等等，詹久通不甚在意，他从来不以面目判断是否为目标。
他要杀的人，身上都会闪出金子一样的光。
财气。
凭着这等鉴别的本领，詹久渭接到任务第一天傍晚就找到猎物。
那人持一把亮银长枪肃立于山冈之上，神情漠然，似与山石融为一体。
詹久渭看态势便知他曾遭过暗杀，现在业已进入完全的戒备状态，所以尽管那人看起来对外界的风吹草动毫不在意，但自己只要有任何异动，那人都会察觉。
詹久渭决定等。
他要靠到这成将军气泄，再行刺杀。
——毕竟那也是个人，这样全神贯注的戒备太消耗体力，他断然不会支持太久。
詹久渭等了一夜一天一夜。
第三天拂晓，他在那人对着旭日缓缓叹息的一刹攻了出去。
詹久渭使剑和暗器，都淬毒。
但他不玩命。
没有性命，他如何能享受辛苦赚来的血汗钱？
于是在他用光了暗器，剑也断折，尤其是看见那人的眼睛后，詹久渭再不恋战，即刻逃走。
他怕被杀，逃跑的去向是组织在附近的补给处。
因为他们的组织总有很多人和很多新人，这地方常能寻着三四个亡命徒。
詹久渭这回运气好极了，他一下子碰上六个同僚。
他甚至愿意和他们平分赏钱。
只要大伙一起杀了那个叫做成少的年轻人。
——“成少？…成…”
有一个资历甚老的犹豫了一下，他觉得不太对，但在其余几人讥讽嘲笑的眼光中，这人没再继续想下去。
詹久渭他们找到成少时，那人还是在山岗上站着。
七个人有秩序有谋略地攻过去，像一群围猎的恶狼。
他们能扑杀成少吗？
*
詹久渭又逃了，他的运气真好。
他现在已经不想再找什么人去杀成少了。
他是杀手，他人生中最推崇的事情就是杀人，这不但是他的事业更是他的信仰。
现在他遇到一个杀化身的人。
詹久渭擅于杀人，但他杀不动杀本身。
若非跪下太丢脸而且易丧命，在成少挑飞那些同僚的脑袋时，他恨不能膜拜。
那才是真正的杀意。
将要逃离此生所见最纯粹的杀之时，詹久渭忍不住流下了悲愤痛苦的眼泪。
他擦干眼泪，跳进河里，吞了几口腥滑的水。
啊，他再也见不到那样杀人的人了。
詹久渭眼前忽然落下一片叶子，已经完全枯萎了。
然后忽然有艘小舟幽幽进入他的视线。
舟上有一个艇子一个客人。
詹久渭看着那客人，任凭河水随着微波灌进他嘴里。
他合不拢嘴。
他见着仙人了。
很快詹久渭意识到那并非上仙来游凡间，而是一个活人。
一个眼上蒙着玄纱仍惊了詹久渭一艳的男子。
太可惜了。
太可惜了。
这样的人怎么会是盲的。
詹久渭叹了口气，那白衣客人放下唇边在吹的一片绿叶，很有礼貌地谦和笑道：“听说你用暗器？”
詹久渭来不及欣赏他了。
来者不善，但既是个瞎子，又看起来颇文弱，自己在水下为暗，那人在舟上是明，只要时机把握得当，胜之不难。
詹久渭潜到水下前，那人似乎还在等他回话。
他躲在河中，待心跳过七十八下，由水里一跃冲天。
激起的水花原是极好的掩护，但那是个瞎的，这个用处便也没了。
詹久渭双手十指齐舞，发出总共四十件大小暗器，三十九枚冲那瞎公子，一枚击杀艇子。
——结束了。
他不由地吸气。
一滴水珠飞进詹久渭嘴里。
还有片浓绿的叶子。
詹久渭口中涌起一汪温热的鲜甜。
他自空中落到一半，忽然听见那人温柔的嗓音冷冷又问：“配么？”
詹久渭来不及想答案了，一柄长枪穿透他的胸口带着他飞到了河滩上。
他眼前昏黑之时，隐约看见艇子摘下了斗笠。
詹久渭死得很满足。
*
成少看着成嚭微笑道：“厉害。”
他说着话就去帮那人摘蒙眼的玄纱，还在成嚭眼上虚捂了一会儿才松手。
——二弟要他把暗器淬毒的小子留下来，他答应了，他也杀得漂亮。
成嚭晃晃脑袋，眨了眨眼才适应稍有点耀眼的日光。
他摊开手掌，里面一枚蓝汪汪的银镖匍匐在枯叶之上，正是方才詹久渭打向成少的，成嚭嘻嘻笑道：“哥，我轻功是不又长进了？”
“嗯。”
F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