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生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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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伙一宿没睡，眼睛都要熬出血丝了，命人煮了些清淡的粥和小菜便围着各吃了些，没事的就回屋休息去。
柏溪本要换清曜去休息的，可商慕渝自全身上好药以后额头便一直冒冷汗，眉目隐隐有些微动——好似做着噩梦一般。
清曜舍不得这样不安的商慕渝自己去睡觉，总觉得自己陪在她身边或许能令她稍安。
于是柏溪给清曜换了一盆热水之后便先出去休息了。
之后曲复奚带着莫淳楠来看望商慕渝，又对清曜说了几句话便也走了。
房中终于只有清曜和商慕渝了，她有些话想对商慕渝说的，迫不及待，几乎等不及商慕渝清醒之后。
这种差一点就失去她的感觉，逼得她快疯了，可知道…当自己看见这个人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模样时——她就在想，若梓奕去了，她也绝不苟活。
还好，她还活着…
纵使只是静静的躺着，纵使不会对自己笑，不会同自己说话，但只要商慕渝的心在跳动就是好的！
“你可知…我有多害怕？”清曜坐在脚榻上半倚着床沿，一手握住商慕渝的手掌拿脸轻轻靠着，这个人已经虚弱到她连讲话都不敢大声。
“我从未对你讲过欢喜二字，想来十分愧疚。不是不想讲，只是每次不是时机不对，便是你语出惊人。”
昨晚你说你同我一样是女子时，我是恼你，恼你瞒我这许久，令我像傻瓜一般被你推来推去，还不知缘由。
于是很多事都讲通了。
你晓得么？我差点就想着不再靠近你，不再奢求你，我虽是来北商和亲但毕竟是南洛嫡公主——岂能被人玩弄股掌之上？
可你这块木头，从来不开窍。泷目湖边，我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对你讲明心意，你却怀疑我是否真心，我当真心灰意冷，一气之下将你赠的簪子丢下湖水…
春寒料峭，那水那么冷你倒是毫不犹豫的跳下去寻！
可我那时着实不敢再信你了，路上也不再理你，表面上云淡风轻可背地里因此装得十分累。
我不知道你怎么想，你看起来像是什么也没发生——早膳的温粥、每日一颗让临鸢送来的糖、日日让绵儿来逗我开心，很多事…都被提前安排好，而你总不在接近我的队列里。
梓奕，你让我一度觉得很纠结…
我心里明白的很，我心软了，早就心软了。
只是还强撑着罢了，我不明白，你既然这么关怀备至，怎么会看不出我心里不舒服？怎么舍得我心里不舒服？
你温柔却又狠心。
后至玉川，遭遇暴乱与刺杀，你范险为我受伤。
我看见你满身是血心里怎么不怕，我知道是自己无用，害你受伤——这等情深义重，清曜怎能视而不见。
不管原因如何，我都不愿再被你放置一旁冷眼旁观。
你答应我归隐，我心里的欢喜满满的如同要溢出一般，可谓欣喜若狂——有梓奕这般愿为清曜抛却皇权名利，清曜三生有幸。
如你情帛中所说，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既然清曜不远万里从南洛来到北商嫁给你，便是天定姻缘，我同样有几句要对你说的，便是——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
清曜趴在床沿，有那么几颗泪珠接连从眼角滑落到商慕渝的手背，那一刻商慕渝的食指似乎被灼伤一般的弹了一下。清曜感受到了，激动起来，“梓奕，若你能听见，便睁眼看看我好不好？”
只可惜，除此之外，商慕渝再无半点反应。
………
“未晞…”
醒来时，身处一片黑暗，辩不清方向也没有感受到人的气息，甚至有些阴森——难不成…自己真的，死了？
不行！
商慕渝挣扎着想站起来，身旁没有任何可以借助的物品，摸着黑往前走腿又不受控制她几乎是踏一步跪一次，很痛。
但不能放弃，她不能死！就算这是地狱，她也一定要闯出去！
她答应过无论如何自己都要回到未晞身边。
她要见未晞…未晞，未晞！
未晞？
她脑中里一直回荡着这个名字，一遍，遍重复刻画。
可…未晞是谁？为什么她想不起这个名字主人的模样？为什么…她明明记的那么清楚，却抓不住呢？
不对，自己分明在遗忘。
都说人死后对生前的人和事都会淡忘，只剩下那么一点模糊残缺的记忆——因为鬼魂不能带着前世的记忆投胎，所以喝孟婆汤过奈何桥，将前尘彻底忘却。
不…
未晞…
不能忘！
忽而四处幽火亮起，商慕渝一抬头发现自己此刻竟身处阎罗殿，牛头马面、黑白无常、执笔判官各立于两侧，上有一宝座一文案——宝座上端坐着的并非人间图绘的阎王模样，却是个面容姣好，一身红衣裳的女阎罗。
还有两个鬼兵面容凶煞的直立在她身后，见她四处打量便喝道：“见到阎王妃还不快快下跪！”
原来是阎王妃？
商慕渝向那阎王妃作了揖，便听阎王妃用轻柔的声音问道：“堂下何人？”
又听左侧小案后的判官答道，“此鬼乃是人间北商当朝南誉王，名商慕渝，年芳二十一…嘶，不对啊！生死薄上写明她享年应是七十又五，年岁不足怎么就被捉了下来？”
“哦？”阎王妃声音冷了下来，严厉的询问，“又一个误抓？”
只见黑白无常赶紧站出来，恭敬回道，“王妃，最近北商那处死的人太多了，人手不够，只能让没经验的新兵上手…这误抓…”难兄难弟对视一眼，尬笑一声，“着实…是属下安排不当，王妃责罚。”
商慕渝算是听明白了，自己本命不该绝，却被粗心小兵误抓下来。
“既然如此，烦请立刻让小王回到阳间。”商慕渝可算是临危不惧了。皆因她明白人间也好，地狱也罢，总有秩序所在。
就算是阎王爷也没有权力胡乱扣押一个不该死的人的魂魄待在这。
阎王妃正翻看着她的生平，突然意味深长一笑，“那是自然，家中的爱妃想必该急了。”
“不过，终究是我们地府的疏忽大意，便允许你临走前提一个小小的要求，只要不违反规矩也未尝不可。”
商慕渝本想着不需要，忽而想到一个人，便道：“那…小王先多谢王妃娘娘了。”
...………
怎么会这样？一觉醒来床上的人便没了呼吸，浑身冰凉，真真是个死人了…
不会的，商慕渝怎么忍心抛下她走？
“怎么了？！”
众人因为听到动静预感不好便接连赶来，一进去便看见清曜哭得悲恸，发生什么了？
曲复奚快步过去把脉，摸脖颈探鼻息反复确定之后也还是不敢相信…
“渝儿…”
她的徒儿，怎么会…
怎么一觉醒来人就没了？
“师父，您救她…救救她！您医术那么好，一定能救她的对不对？”清曜全然顾不上其他，她只要商慕渝活过来！
“我…”活死人？曲复奚明白的，再怎么好的医术，对已死之人起不到任何作用。
清曜抓着曲复奚的手无力滑落，整个人失神的跪坐在原地，喃喃念着，“不会的…梓奕，我…”面对死亡，人，真的什么也做不到…
“九哥哥！”商慕绵挣开临鸢冲了过去，“九哥哥醒醒，别睡了，起来！陪绵儿玩好不好？”
商慕渝的手从商慕绵的小手中脱离垂了下去无力的搭在床沿。
“王爷…是阿泉阿溪无用！未能保得了南誉王府最后一脉…”柏家两兄妹跪在床前，他们柏家世世代代侍奉南誉王，可南誉王府待柏家不薄，甚至亲厚。
如今主子死，留手下苟活？
“怎么了？”
拐角处有脚步声，是华月扶着安秉则来了。
安秉则一进门看见自己师父皱着眉头，还有哭了一地的人心里咯噔一下，快步走近，“师父，师娘？阿渝她…”
“九哥怎么了？”华月连忙扶住地上的清曜，看了一圈也没人能说出一句话来。
“…你说——你安好，我便安好，”清曜站起身，步步颤抖。泪痕满脸不用说，表情却已无悲无喜一般。
——知道么？你安好，我便安好。
“清曜亦复如是，夫身死，身为妻子岂能独活于人世？”
——未晞。
“若清曜方才所言，你没有听见，所以肯抛这许多人独去…那么，清曜便下去寻你！好让你能在转世前，懂我心明我意。”
“嫂嫂！”
“公主！”
一时室内一片混乱，清曜猝不及防的往柱子上冲去，莫淳楠反应迅速的飞身过去拉住，华月临鸢几个姑娘赶忙将她围住抱住，凄声劝解。
“咳咳…水…”
谁知床上突然有那么一声微弱的声音响起，就算在场再混乱也都安静下来。
现下离床最近的曲复奚替商慕渝把脉以后发现，原本没有的脉搏重新开始跳动，虽然虚弱却能说明——商慕渝活过来了！
“水…”商慕渝闭着眼，唇齿开合。虽然很小声但清曜听得清楚，赶紧到桌边倒了杯温水，由人将她扶起，慢慢让她喝下去。
商慕渝喝下了水，解了喉中似有火烧的灼热，缓缓睁开眼——第一眼便是满脸迫切望着自己的清曜，那双手带着熟悉的温度抚着她的脸。
“未晞…还好我没有食言。”商慕渝想抬手也没有力气，只能侧头蹭蹭清曜的手，“我回来了。”
熟悉的笑容，轻柔的语调便也只有商慕渝能安抚自己这颗不安的心。眼眶红了嘴角也扬起，大喜大悲之下真不知该哭该笑…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生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