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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1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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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容见刃上闪着蓝光,心里越发警惕,又高声唤了两下。但文远楼鼓乐声响,似乎正在演一出沙场征战的曲目,声音格外噪杂,相较之下她的声音根本无法及远。
“别叫了,所有人都在九层楼台上,就算有人听见,等赶至这里也来不及了。”紫衣女子脸上笑容有几分诡异,又踏近几步。
“至少你该让我死个明白。”修容退无可退,身后紧贴花梨木案几,她悄悄往后摸索,记忆中铜油灯的位置尚远,但她的昭华琯应当就在身后不远处,好歹也是根长管,握在手中可以抵挡一时。
“别动心思。”紫衣女子声调冷森森的,“我是应洛嘉,也许你没听过我的名字,但应该知道应姬。”
“应姬?”
应洛嘉冷笑:“你应该不会忘记她是如何哀嚎惨死的吧?她悬在旋华门下时,你们这些狠心毒妇都在做什么?听她哭救求饶时,你们想的是什么?”
“你……你是她的亲人?”
应洛嘉步步走近,神情越发可怖,原本或许姣好的面容显得狞厉,“我是她的亲妹妹,你为了邱恩而置她于险境,眼睁睁看着她惨死……在你眼里,她就不是条人命吗?”
修容无法置答。应姬之死她多少有责任,推卸不得。
“你们这些皇族,在你们眼里,人命就是根草,仗着出身高贵,从来不拿我们这些出身微贱的女子当作人……”应洛嘉眼中通红,有水光泛起,怨毒之意排山倒海地泛滥,目光噬人。
她咬牙切齿地再举起短刃,没头没脑地向修容刺去。
修容左支右绌,已来不及再去找什么攻击她,只能闪避。
应洛嘉发狂之下,力气当真不小,修容避无可避时被她按着,眼见泛着蓝光的刃尖一点点落下,只能竭尽全力抓住她的手腕推拒,冷汗沿着面颊滑落。
急切之间两人僵持不下,谁也没占了便宜。
应洛嘉突然撮唇发出哨声,她口中仿佛含着什么,哨声十分古怪尖锐,哪怕在文远楼戏台的喧嚣声中也极具穿透力。
修容估摸她必然是在呼唤同伴,没想到竟然她还有同谋,不由面色发白。
此刻门被砰一声踢开,有人疾速扑进来,带着一股劲风,门被猛然踢开及他身形扑动时袍袖带起的风竟刮得油灯剧烈晃了几下,便灭了。
修容心头一凉,暗觉大势已去,正欲绝望地闭目,却隐约觉得蹿进来的身影好生熟悉,跟着剧变陡生,那人迅速搭上应洛嘉肩头,没等她反应过来,便迅速将她身体从修容身上扯开,双手反剪起来,动作之利落,全不容她反抗。
修容定睛一看,惊声唤:“泓澈!”
虽然只有廊下昏昧的灯光透过窗格上的纸打进来,她还是清晰辨认出冲进来的竟然是姬然。
她虽然想不通他为什么会在此刻独自来到这里,但却瞬间生出一股感动,有重生的喜悦。
但还没来得及等她作出下一步举动,便听见飕一声破空之音,有一道闪动着暗色光芒的锐器穿透窗格射进来,其速之快令她根本无法看清。
跟着听见波的一声,仿佛射中了什么。
“怎么了?”修容不明所以地惊问。
“放开我……快进来救我!”应洛嘉叫了一声。
轩窗无风自开,修容看见窗外站着一人,在灯光之下面色被映得惨白诡异,眼神绷得极紧,衣袖还在微微颤抖,显然有几分惊惧之意。
“还杵在那里做什么?快进……”应洛嘉一句话没说完,被姬然一掌斜劈在颈边,软软倒下去。
“洛嘉!”窗外的男子见应洛嘉倒下,身子一闪,从破开的正门冲进来,神情惶急,十分关切。
他步履虽疾速,但显然和姬然的身手有很大区别。
姬然武将出身,根基扎实,又从军多年,在战场上训练的应变本能远高于寻常习武之人,而现在冲进来这个人似乎没有任何根底,尤其看他宽袍广袖,衣履华丽,似乎只是个寻常宦官贵族。
那人冲进来后,自然毫无悬念地在几个照面之间就被姬然制住,这时候他才借着廊下灯光看清姬然的面目,脸色更是死灰般,失声叫:“陛下!”
姬然脸色如铁,道:“点灯。”声音却有几分异样。
修容闻言,匆忙过去燃灯。
捻亮油灯,修容才发现那人虽然被姬然所擒,反剪跪地,但脸色并不比那人要好。
跪地那人年纪不大,面白微髯,一脸三魂丢了七魄的模样,回首盯着姬然一直不敢说话,只唇边哆嗦,看他模样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姬然只垂眸看他一眼,目光森冷,跟着便放开了他,语音低沉,带着压抑:“弑君之罪,你该当知道后果。”跟着脚步一个踉跄,后退着坐倒在罗汉榻上。
修容更觉得不对劲,三步并两步抢上去扶着姬然,惊疑道:“你怎么了?”
姬然摇摇头,不说话,只反手似乎想往背上伸。修容转过他身体,才发现他背上插着一枝箭簇,几乎没入肉内。她顿然想起之前穿破窗格的那一点暗光,原来就是这枝袖箭。
“帮我……拔出来。”姬然一直盯着地上软瘫的那人,目光片刻不敢移开。他只是无力再制住对方,并不是真的掉以轻心。
“不……不行的……”
“快一点,有毒……”
修容听闻有毒,一个激灵,再也不作考虑,按着他背部,刷地就拔出那枝箭头扔到地上,顿时血如泉涌,色呈紫黑。
袖箭箭身很短,长不过三寸,但有大半没入姬然体内,加上他还强行制住了地上那人,血行加速,伤口又近心脏,修容纵然不懂医理,也知道危险。她想也没想,哗地用力撕开他背部刺破的衣衫,俯下身去吮他伤口的毒血。
“修容……别乱动……”
修容不理,继续吸一口,吐一口。
“不用太害怕……他……他身上大概有解药。”姬然声线低弱,指着地上的男子。
说话之间,她吸出的血已渐褪了紫黑色,慢慢转为绛红。
“不能这样,你会中毒的……”姬然想要制止,上半身却已有些麻木,无力阻止。
修容再吸了两口,血液转为鲜红,她脱下外衫用力堵在伤口汩汩外流的血液,自背后环住他。
“说,你身上有没有解毒药物?”
那人听姬然发问,仿佛才还魂一般,边叩头边交出一只瓷盒,颤声道:“陛下,臣……臣不知道是您……”
修容过去接了盒子,姬然却看都不看他一眼,侧目看了一眼盒子。
此时廊下传来细碎轻微的脚步声。
修容一惊,绷紧了身子,看着门口出现一道身影。姬然低声道:“不用怕,是富衍。”
果然,是富衍出现在门外,他见了轩内如此凌乱一地的情形,呆了片刻,一时反应不过来。
“富衍。”
“陛下。”富衍一个激灵,快步上前跪下。
“传朕旨意,令开国公姬成主持今晚局面,你去帮他安排布置,另外,先处置了这两人。”
姬然作了个表情,富衍迅速领命而去。
修容听他吩咐得谨慎,居然要强调是旨意,心里有些忐忑,不知他错过了今夜的聚会会有什么后果。
姬然却起了身,用几乎抬不起来的手扶着修容,脚步缓慢地往四扇画屏后走去,她不知道这时候他还要往屏后去做什么,只是疑惑地跟着他绕过去,看见画屏后并不是别处常见的内室转角,而是一道墙,甚至还有扇紧闭的窄门。
修容正惊疑间,手中多了样冰冷的硬物,姬然轻声道:“开门。”
她纳闷地摊开掌心,见是把钥匙,疑惑之心更重,拿着钥匙去开门锁,应声而开。
内室很暗,没有窗,踏进去几乎看不见里面的一切。她按姬然的吩咐在墙上摸索到一个灯台,取火石点燃壁上油灯,才看清室内仅一窄榻,一方长案,看起来其实也没什么异样。
“为什么要来这里?难道你要在这里休息?”
“这里有暗道,通往定乾宫。”
修容讶然:“为什么要走暗道?”
“一来摸不准应洛嘉和梁允文在外面有没有接应,二来这事不宜张扬。”梁允文大概就是刚才那个年轻男子。
他急促而简短地说完,便似乎气力不支,修容感觉到他压在自己身上的体重,便沉默下去,将他架在自己肩上,依他的指点去旋动灯台下的机括,看见整扇墙移开,出现黑色狭窄的甬道及向下的阶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