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剑安》柠檬喵

6、孤女尚有峥嵘意，将军却把皇权屈

　　试炼完了，可将军和诗宇哲却并未离开。是皇上的意思，说是诗宇哲作为储君，总该实地了解下军营，而将军作为东道主，自当要进一些地主之谊，于是两人这一住，就是整整三月。

　　因是皇子，军中无人敢与诗宇哲走近，而他也只认识年殊一人。他们小时便是玩伴，是后来年殊被扔进了军营，他们才断了联系。于年殊而言，他在不在，对他并不会产生太大影响。

　　只是他未想到，正是这诗宇哲，在之后短短的三个月里，就彻彻底底地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

　　因他的关系，诗宇哲时常会与阿牛正面遇见，可阿牛却很不待见他，每次碰到她都会绕道走，可也正是因此，让时年十五的诗宇哲对她产生了兴趣。

　　年殊尚幼，对此等事并不敏感，某日夜里，他去寻诗宇哲，却见他门窗紧闭，而屋中隐隐传来谈话之声，他靠近一些，刚好听到诗宇哲语音凝重地问了句：“你确定要这样？”

　　屋中沉默了片刻，接着，他便听到了阿牛的声音：“我不过是，希望他能记得我！”

　　这是军营，军规里清楚明白地写着一条，不论各种原因，孤男寡女都不可以独处一室，否则便以□□军营之罪论处，轻者三百军杖，重者人头落地。

　　可这样的规矩，在诗宇哲面前，却什么都不是。年殊连忙推门进去，果然见阿牛站在屋中，而诗宇哲的手，正落在她的臂上。

　　他心一急，也来不及行礼，便一把将阿牛拉到了一边。诗宇哲手中一空，看着年殊的眼神骤然间多出了一抹狠厉的光。

　　是到此时，他才惊觉，原来不知不觉之间，他竟已将阿牛送入了虎口。之后一段时日，诗宇哲总会喊他一起用膳，且时常会让他叫上阿牛一起，平日训练时，他的目光也总是飘在阿牛身上，待晚间下了校场，阿牛也总能收到莫名其妙的命令，一刻都不得安生。年殊想要帮她挡，可诗宇哲的话里总有一句，他是将军府的少爷，他的命，本该是皇家的。

　　皇命不可违，所以，他根本无能为力。

　　那是春末夏初的一日，桃花还未开尽，日头已经暖了起来。阿牛本在与年殊一道训练，诗宇哲却忽然出现在了校场。他眯着眼睛看了场中两人片刻，忽然唤道：“你——过来！”

　　他唤的，自然是阿牛。

　　阿牛停下动作，在原地默然站了许久，方才一步一挪地走到诗宇哲面前。诗宇哲问：“刚才你们练的那招，可否教教我？”

　　她刚刚是在与年殊打，一同训练的这些年里，他们早练出了默契，也因此创出的很多招式，而刚刚的那一招，正是破解年殊从背后擒住她，且将她手腕扣在身前的方法。只是这样的动作，看在旁人眼里，就像是年殊将她抱在了怀里。

　　此言一出，营中众人开始议论纷纷，年殊也觉气血忽然从心底涌了上来——他这话，表面是在讨教招式，可实际却是赤裸裸的调戏。

　　年殊想要上前替阿牛解围，可他将一动，诗宇哲便道：“现在是训练时间，任何人……”他用余光瞥了一眼年殊，字音也咬得重了许多，“都不得乱动！”

　　然未等他话落下，便听一声铮鸣，剑影在空中翻飞，下一刻，诗宇哲已被踹飞得撞在了后面墙上，嘴里还吐出了血来，而刚刚还在阿牛手上的长剑，此刻正插在地上，还在嗡嗡地响着。

　　她看着他，一字一顿道：“我是战士，不是妓女！”她就那样孤影站着，浑身沐浴着阳光，身上透着的冷意能冰冻三尺。

　　弄伤皇子，是侮辱皇室的大罪。于是那天午时，大将军的命令就下了：她以下犯上罔顾军令，本该是死罪，念在诗宇哲与年殊一并为她求情的份上，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正好观兽台中一头猎豹染了疯病，若她能将它斩杀，则可姑且留下一命。

　　军营周围是山脉，除却驯兽场，还有观兽台和饲兽场。驯兽场是作驯化一用，里面的野兽多已被驯化，但不彻底，饲兽场则为喂养一用，里面的野兽皆褪除了野性，唯有观兽台，它主要是供皇家前来阅军时观赏一用，里面的野兽来自深山，皆带着与生俱来的野性，强者才能生存。据说，那里几年前还有数十种动物，可随着时间过去，弱小的都已被分食，而今就只剩了两头猎豹，三只猛虎，和一群野狼。

　　阿牛若进去，活着的几率几乎为零，除非她能以一己之力将它们悉数斩杀，否则，她便会落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年殊去求大将军，从命令初下一直跪到次日清晨，将军却半点退路都没给。他疯了一样跑到观兽台，将军总教头及众将皆已到了，他们站在一旁，而中间台中，正背对着他立着一抹白色身影。他走近一些，那人闻声转过身来

　　——是阿牛。

　　她穿上了女装，挽了女儿家常绾的流云髻，发丝顺着衣袂随风飞舞，将她精致的脸庞衬得格外清丽。

　　他方才知，她早已长得亭亭玉立。

　　她张开手臂，含笑看向他：“好看么？”仿佛这世间的一切，全数与她无关。

　　年殊鼻头一酸，可他仍是笑道：“好看！”

　　两人目光相遇，碰撞出翻江倒海般的波澜。这日下了雨，春雨细如丝，春雨重如牛，落在身上，又密又疼。

　　“年殊，若我这次回不来，你便忘了我吧，就当作，这世上从没有一个叫做阿牛的人！”

　　是带着笑说的，可她没等年殊回话，便转身一跃，义无反顾地跳下了观兽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