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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朝暮相持匪患起,以身试剑落敌营 ...

  •   因这一次阴差阳错的患难与共,他和阿牛之间便潜移默化地生出了友情。他还是把她当做对手,她也还是很容易惹总教头大怒,可他却不再袖手旁观,有时是陪她一同把事情办了,有时则是搬出大将军的名头替她减掉一些刑罚,更有甚者,他会当着所有人的面指责总教头有失公允。

      那是冬日的雪天,阿牛前日染了风寒,次日训练时不小心跌在了地上。总教头像拎小鸡一般将她拎起来,他以为他会让她回去养病,却没想到,他竟说她故意偷懒,要罚她绕着校场负重跑二十圈。

      阿牛应了,可她脚一沾地,身子就控制不住地往前倒去。

      年殊连忙扶住她。总教头正要斥责,他却抢先开了口:“你难道看不出来么?她生病了!”

      总教头气急,冷声道:“我如何做事,用不着你来教!”

      他却仍不放手:“不知皇上可知道,教头竟是如此罔顾兵士性命?”

      总教头默了。这是威胁,可由大将军的儿子说出来,保不准哪天就会真的传到皇上耳里。

      男兵不能进女营,这是军令,可当时的他脸尤其黑沉,守门的人根本就不敢拦。他将她送回了住处。她已烧得迷迷糊糊,将手攀在他胳膊上像是抓着救命稻草。他想要扯开她,可刚把手覆在她手背上,便听她带着嘤嘤的哭腔道:“我好累……我后悔了行不行……你带我走,带我走可以么?”

      年殊的心沉了下来。

      每个人都知道她是孤儿,却从没有人知道,在成为孤儿以前,她经历了什么,又是如何流落到了死人堆里。

      他守在了她的身边。

      她醒来时天色正要暗去,雪依旧大,待看清了眼前情形,她慌乱地松开手,脸上竟似飞上了红霞:“我……你……你……我不……不是故意的!”

      年殊摇摇头,笑言道:“没关系!”

      那一年的冬日,雪落了三尺,累积三月不愿化开。待又翻过一个年头,军营中的试炼如期而至,往年都是由将军主持,可这次因年殊的缘故,他无论如何也不愿出现在军营。

      他不来,年殊倒能自在一些,一场场打下来显得格外轻松,而女子组那边,阿牛也是披荆斩棘,势如破竹。最后两人相遇在擂台上,年殊笑道:“一年前我输给了你,今天,你可得小心一点了!”

      阿牛亦是一笑:“可你还是赢不了我!”

      年殊没再说话。他仍是让阿牛先出招,只是这次,他做了十足的准备,阿牛出一招,他便拆一招。两人你来我往地打了许久,仍是没有显出优劣来,看台上开始陆陆续续有了议论之声。

      正好阿牛的剑迎面刺来,年殊侧身躲过,直接闪到她身后,将她的手反扣在了身前,而他另一只手,则好巧不巧地扣在了她腰间。他离她很近,这样的姿势,看在旁人眼里,显得尤其暧昧。年殊心一滞,脑中竟忽然变成了空白。

      阿牛松开剑,刺目的剑影骤然翻转,年殊回过神来,可对阿牛而言,不过那呆愣一瞬的功夫,她就可以取得先机。

      她反手钳住他的手腕,闪身绕到他身后,使他胳膊扭曲着再也使不上力。他跌跪在地上,她凑到他耳边道:“你又输了!”

      若说上一次是轻敌,那么这一次,便是实实在在两人之间的较量。

      他输了,可他输得心服口服。

      下了擂台以后,他问她的功夫是怎么练的,他不认为他不如她勤奋,况且他是男人,本该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可在与她的对决中却总是棋差一招。她冥思想了想,却是摇了摇头道:“可能……是你过得太安逸了吧!”

      他顿时被噎得没了言语。她这意思,大约是在嘲讽他借着他父亲的名头,在军营里狐假虎威了吧!

      是第一次,他尤其希望自己的父亲不是将军,而他,和她一样,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士兵。

      这之后,两人走得便又近了一些,年殊想找到打赢她的办法,而她则是被动地接受没有刻意去拒绝。他们一同用膳,一同练剑,一同研究兵法与谋略,有时聊着聊着,就不知不觉到了深夜。夜间寒气重,她怕冷,可她总是咬着牙不说。他见她忍得难受,便会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来披在她身上,她抬起眼看他,眼波莹润得仿似天际的星光。

      第二次试炼,他仍是输了,仍是只差一点,若是他能在出剑时稍微果断一些,最后赢的人可能就是他了。

      他长叹一口气,她弃剑坐在他身边,两人肩并着肩看着天边霞影染成暮色。

      这一年,他十岁。

      九月,将入了秋,边陲某处却忽然闹起了匪患,他们占山为王,将附近村寨及过往商客搅扰得苦不堪言。下属郡守的折子递到了京城,皇上闻之大怒,命大将军在一月之内将他们悉数斩尽。

      此等小事自然轮不到将军亲自出马,可他对年殊寄予了厚望,于是一层层的指令下来,最后的结果是,由年殊带兵出京去剿匪。

      他武功不赖,亦熟读了兵法,可带兵打仗却是头一回。领兵出城时总教头问他可曾需要帮忙,他刚想说不用,可思绪一转,脑中忽然冒出了阿牛的影子。

      彼时阿牛正在校场上受罚,听到此消息,她二话不说便冲到了他面前:“带我去,可以么?”

      年殊看向总教头,他明显有些为难,可还没等他回话,旁边的阿牛便已翻身上了马。年殊收回目光,几乎同一时间,两人勒紧马绳,皆朗声喊道:“驾!”身下骏马闻声,登时如离弦之箭,转眼便奔出了军营。

      匪患之地离京甚远,据说是在平南县到京城的必经之路上,那里偏远又穷苦,打家劫舍的事时有发生,这次能够闹大,不过是平南王途经此地时遇了劫,差点连命都丢了。

      折子里说,这匪徒虽是乌合之众,却丝毫不逊于精心训练过的兵士。年殊以为这种说辞只是在长他人志气,可等他真与他们交了手,才惊觉此话半点不假。

      第一次对敌是在半路上,年殊的队伍遇了袭,一行人被打得七零八落,他们根本无力反击。期间,对方的弓箭手一直瞄准着他,待又一根长箭从背后破空而来,阿牛凌空将其斩断,可也因此落了单。她虽武功高强,可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十岁左右的孩子。

      她落在了匪徒手中。

      为首一个人将她提在手中,冲下面战成一团的众人喊道:“住手!”

      年殊闻声看去,阿牛半悬在空中,而那匪徒的手,则正掐在她的颈间。她脸已憋成红色,拽着匪徒的手上也已爆出了青筋。

      他连忙命令众人停手。

      那匪首又道:“我并不愿与朝廷为敌,可你若要赶尽杀绝,就别怪我心狠了!”说罢,他腕间一用力,阿牛的脸上红色又晕深了些。

      年殊忙道:“你先放了她!”

      “放了她?”他手上松了些,“放了她,我这几百个弟兄,还能有活路么?”

      年殊正要接话,却听阿牛的声音道:“你不用管我……你别忘了……这次……你的任务……是剿匪!”

      那匪首将手猛然往上一抬,阿牛呼吸一滞,最后一个匪字便噎在了喉咙口。然这一次,她却没有坐以待毙。她先是掐住他手腕,后又将双腿箍在他腰间。匪首吃痛,钳着她的手霎时松了。她仰头往后倒下,一个后空翻后站到了离他三尺的地方。周围匪徒一拥而上,年殊也迅速施展轻功过来,奈何双拳难敌四手,丢了武器的阿牛并没有等到年殊的到来,便又一次落在了匪徒手中。

      这一次,他们没再拿她与年殊讲条件,而是虏着她丝毫不恋战地往后撤了。年殊想要去追,可周围地势不明,刚刚遭过突袭的兵士也已困乏,实在不是追敌的好时机。

      年殊站在刚刚匪首站过的山头上,眼望着山间萧索的秋色,心中骤然涌起一阵浓烈的恨意。

      扎营安寨以后,他独自一人上了山。在路上时,他便派人打探过这群匪徒的藏身之处,此番他去,不过是想实地勘察下地势,顺便探探阿牛的被关押之地,也好等兵士修整好后,能够一举将他们拿下。

      秋夜的风甚凉,到半山腰时下起了雨,细密如丝地落了一身。他潜到山寨后面,见一座低矮的石屋里落了重锁,门口还来往着两个神色严肃之人,想来,这里便是关押阿牛的地方了。

      他捡起两颗石子,瞄准门口两人,一把击中了他们的睡穴。他拿了钥匙打开石屋门,果然见阿牛闭眼靠在墙上,她手上绑了绳索,脚上也戴了脚镣,单凭他一个,根本就不可能带她走。

      阿牛却笑开:“你先回去吧,我不会有事的!”

      他垂下头,试图徒手将它掰开,可尝试许久,她身上的铁索却丝毫未损。她让他放弃,他却固执道:“我们是一同来的,自然也要一起走!”

      阿牛未再说话。

      夜很静,除了外面轻细的雨声,便只剩了这石屋中两人一沉一缓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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