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骨五分》李瘦桐

42、要杀要剐

　　“焉知不是在下的乱心之策？”齐陵果然笑道。
　　“在下自得知齐兄晓得尸人的秘密，便日日隐秘监视齐兄，齐兄某日买了多少药材，某日丢掉多少药材，某日丢了几张记录的纸经在下分析，的确是制尸人的东西。”
　　齐陵长长叹了一息。“你说的不差。”
　　纪秀大怒，这死人果然在制造尸人为祸武林，她恨恨在心里把齐陵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其中有一张记录的是……药性对精神的控制长短，在下还捡过几只死兔子死老鼠。”黑衣人微笑。
　　“不错。”齐陵承认。
　　“半年下来，齐兄不再丢出死兔子死老鼠，说明……齐兄或许找到延长尸人寿命的方法。”
　　齐陵长长叹了一息。“你竟比我还了解我自己。所以，你是来找我要药方还是其他？”
　　他走了过去，黑衣人微笑看着他，他懒散地笑了笑看着黑衣人。纪秀见他们四目相对，激情四射，只得尴尬得嘿嘿冷笑。
　　“倘若齐兄肯与在下合作，在下立马帮齐兄摆平身外的麻烦，无人会追杀你。”
　　“若我不肯呢？肖兄——”齐陵长长拖住尾音，面带讥笑。
　　蒙面人无所谓地笑了笑，却在暗中防备。
　　“齐兄乱说什么？”
　　“我说你是肖宸。”
　　“哦？”
　　“你不必否认，因为你无法否认。”齐陵看着他，柔声道：“肖兄可记得在嵩山那会，我带秀秀走之前，曾故意让你对我有所戒备？”
　　“然后就说我是肖宸？”
　　“不，人一心生戒备之时则气沉，气沉则留下脚印。在下送走纪秀还回头测了下脚印尺码。以及肖兄脚步之间的距离，如此可知肖兄腿长身高。”
　　“天下身高类似的何止千万？”
　　“哈，非也，肖兄健步如飞，除了最初的几个脚步，此后脚步轻不可见，在下分别用不同力道踩在地上观察脚步大抵推测出肖兄内功何等水平？以如此高明的内功，外加身高武林中寥寥无几，一经对比，马上可以得到答案，在下还很无耻地去武当偷了肖兄的鞋子。”
　　齐陵笑了起来，蒙面人依然面不改色，仿佛在听故事。
　　齐陵又道：“何况无论何时都一丝不苟，衣不沾尘，如此爱干净的人又有几人？”
　　“听你说来，仿佛我真是肖宸了。”
　　“是呀，所以我每日假惺惺买药材放锅里煮，捉野兔放喂药丢掉，还故意暴露我自己，岂非正是让你找来么？”
　　“故事很好，请继续。”蒙面人笑了笑，姿态无懈可击。
　　“有可能知道尸人秘密的几个人，我爹爹已经故去，别人不知道，但是我却知晓爹爹亦死于尸人之手。韦若章在少林戒律院，没时间制造尸人。纪茂山被观察数日也排除可能，何况纪茂山并无理由给自己找麻烦。还有一人，许阶，当今丞相，许相国自然也没空弄这等东西可是，当我查到肖兄乃是许相国护卫肖白之子的时候，那么一切便明朗了。许相国或许答允了你武当独尊或者其他方便，你帮他除去政敌或不听话的人。”
　　“精彩精彩！”明明无话可说，他偏偏仍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仿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清淡而疏远。
　　“你可有话说？”
　　“并无。”
　　“肖宸，你在天下人面前自裁吧。”
　　“齐兄，你觉得可能么？”
　　肖宸轻轻笑道，一把揭开蒙面巾，一张脸就这样出现在面前，纪秀心中激动万分。很久以前她便以为再也看不到肖宸，可是如今看到了，感慨万千。
　　齐陵抱胸笑盈盈看着肖宸，彼此之间都看到了对方的心意。倘若谈不拢，那只有武力上一较高下，成王败寇没啥好说的。
　　“肖兄，请！”
　　“齐兄，请！”
　　两人笑盈盈并排走了出去，纪秀一头雾水，这两人如此客客气气亲热极了，感情要一起下馆子逛窑子？
　　两人走到空旷的草地上，这时东方既白，一轮红日自东方浅浅露出一些光明。晨风刮过，长草悠悠荡荡。两人的衣衫都荡了起来。
　　虽然一个衣着破破烂烂打着补丁，一个乌衣窄袖一副小贼装扮，可是两人身上散发的气场却叫人难以移开目光。仿佛天上下来的神仙，纪秀完全忽略掉他们的着装。
　　肖宸自是英俊潇洒，纪秀这才发现齐陵亦长了一张较好的脸。以往她因他的行为把他的长相移动归纳为娘炮怂包一类，看来是自己走眼了。
　　天，自己在想什么？这等情况她居然在想他们的样貌。
　　肖宸自自背上解下长剑，剑鞘之外还包裹了黑布，想来怕人认出来是瞻星古剑。
　　肖宸掣出长剑，剑光如水轻轻荡漾在剑身上。肖宸洒然笑道：“齐兄，此剑瞻星，想来齐兄听过。齐兄用什么兵器？”
　　齐陵摇了摇头，笑道：“我呀，穷的叮当响，没钱买剑，让我先想想？”
　　一个少女自长草中站起来，秀气的脸盘写着坚毅，长风吹得她发丝贴在脸上，有些凌乱。
　　“齐陵，你用我的剑！”纪秀想也不想把寂心剑抛向齐陵，齐陵伸手接过来。
　　肖宸面色一青，显然是因为先前撒谎说自己捉了纪秀，看到齐陵笑盈盈看着他，想必齐陵可是纪秀再这里出现了，哈，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内心狂喜，料到自己将挟持纪秀因而先一步把纪秀带走，可是他素来不喜形于色，瞬间面色如常报以微笑。
　　“这剑……”齐陵叹了一息，他看着纪秀，心中暗骂她愚不可及。他带她过来本就是为了防止肖宸伤她，她自行露面肖宸若是对她动心思，齐陵自问未必能保她周全。
　　“秀秀，你可先退一步？我武功路数不欲外人看到。”
　　“哼，你不谢我借剑之恩，倒是让我走人？”纪秀大怒。
　　“齐兄，留纪姑娘在此观战作证岂非更好？”
　　“就是，肖宸这恶人说的多好！”纪秀得意洋洋地斜睨齐陵，看着他细细摸索寂心剑，自是不多说他什么。
　　寂心剑自是好剑，可是太短太薄，形如匕首，自是只适合贴身一类的小巧功夫使用。不过，在瞻星古剑面前，只怕所有好剑都成了破铜烂铁一削即断，从这种层面上来说，短剑有短剑的好处。
　　齐陵满不在乎，懒懒散散地拿着寂心剑抖了几下，叹道：“瞻星真乃神器也。”
　　齐陵见彼剑长而己剑短，自己自是凶险万分，须得贴身急攻方能运用短剑之巧力而制长剑之迟钝。可是强若肖宸怎么可能不知道这层道理？唯一的做法便是抢先一步。
　　齐陵倏地突到肖宸身侧，一剑急出刺向肖宸胸前，岂止肖宸早有防备，在他突过来的瞬间向后移动三分，瞬间瞻星古剑架开寂心，齐陵匆匆撤回寂心以免被其削断。
　　齐陵自是心有不甘，好在他轻功甚好，一招不成又立马换招，可是无论自己怎么努力靠近肖宸都被他躲避，而瞻星古剑威力巨大他亦不敢以寂心剑触碰，每每瞻星剑出他便只能撤剑躲避，是以三十招下来依然处于被动局面。
　　肖宸面露微笑，这笑饱含讥诮。齐陵心中有苦说不出，可是又不愿失了风度，电光火石的闪避间还露出满不在乎的笑报答肖宸。
　　纪秀站在长草中，用手拨开面上的发丝。看着齐陵在瞻星古剑剑光中左闪右避，趋退若神，身影宛如虚像。而肖宸仗兵器之利好整以暇，两人明明在做殊死决斗，可是不时微笑，只笑得纪秀毛骨悚然大呼见鬼浑身鸡皮疙瘩暴起。
　　纪秀心道：果然恶人都是笑嘻嘻的，只怕笑得越厉害的人越是坏的无可救药。
　　纪秀朝齐肖二人看去，这两人愈打愈烈，各人不断变招，唯一不变的是瞻星剑的剑尖始终粘着寂心，寂心攻不进也出不来。
　　肖宸朗声道：“齐兄，此剑法乃我派星空倒影。”
　　齐陵并不说话，纪秀知道在瞻星的压力之下无暇开口。
　　纪秀紧张兮兮看着齐陵，每次瞻星剑知都倏地变招闪开，纪秀暗暗捏了一把汗，只看着他忽来忽去，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忽然一声长啸，齐陵大声笑道：“肖兄，我找到制你之法哩！”
　　话音甫落，一个兔起鹘落，齐陵突然跃到战圈之外，但见剑光缭落纷纷扬扬的剑光铺陈开来恍若残阳铺水，一江瑟瑟，又似万千繁花，春色人间。他似是独舞寂心，然而寂心散发的剑气丝丝缕缕渗入四周，肖宸如同被万千针扎了一般。
　　肖宸后退一步，他的发丝已然被剑气逼乱，衣服亦有些破开，但他静静看着齐陵，仿佛身着盛装仪态端庄。
　　“唉！”他静静叹了一息。
　　“想不到我肖宸竟丧命于此。”肖宸默默看着天空，朝阳初上，染红半边天空，一切都是生机勃勃。自己自幼聪颖，天赋异禀，尝自喜于同辈之中绝无敌手。每每寻思难求一败，遗憾之中颇为自喜，可是真的有一日败了，他没料到会这般叫人心如死灰。
　　齐陵看着他。
　　“肖兄，我在一日，你便不能为祸武林一日，我无权判定你是否该死，倘若你愿意，请还我清白。”
　　肖宸微哂，目光流露出不屑之色。
　　“我败于你手，你杀死便是，成王败寇，没什么可以说的。”
　　齐陵一怔，肖宸忽然一个旱地拔葱，倏地跃起轻轻落到纪秀身边。
　　他已败，若是早知齐陵不曾有尸人，他便带着尸人过来了，如今自己败于齐陵，只得以纪秀为人质。瞻星剑抵在纪秀身后，他素来厌恶此等挟持行径，可是保命要紧。
　　“齐兄，若想纪姑娘活命，请放我走。”
　　“哈，你要杀死纪秀？”齐陵笑了起来，玩世不恭的眸子里满是讥诮。
　　“纪秀要杀要剐自是随你，我齐陵绝不阻碍你动手。”齐陵摸着寂心笑道。“我也不受别人威胁，你怎么做是你的事情。”
　　纪秀为之气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