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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暗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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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魏琮八岁以后,魏王便为他请了一个太傅,天天寸步不离地跟着,教导他四书五经、帝王之术。
魏琮天生便喜欢这些制衡理论,可见未来定是一个不错的政客。
只是这样一来,陪双奢的时间就越来越少。
魏琮的太傅很严厉,有时候见他许久不得进益,完全不顾及他太子的身份,罚他闭门誊抄书典。
课业太过繁重,若是未能完成,太傅也不准魏琮用膳。
魏王于此事毫不在意,全权交由太傅把控。
每回双奢都会偷偷地从后门跑进魏琮的禁闭室,拎着一大篮子甜点饭食。
魏琮常说,普天之下,只这个小妹对自己最好。
双奢这时候就抓一把槐花糕往嘴里塞,一边塞一边点头:“我跟长兄自然是亲近的……嗝。”
魏琮连忙捧了茶盏递过去,笑嗔道:“吃这么急做什么?明明是带给我的吃食,你自己倒同我抢上了。”
双奢一想有理,突然便不好意思起来。眼瞅着面前的一大盘糕点,内心挣扎良久,终归还是伸出狼爪又抓了一块。
魏琮哭笑不得,下意识地抬手揉揉她的脑袋,换得双奢一个瞪视:
“不要摸头!摸头长不高!”
魏琮难得无赖:“长不高便长不高,身高重要还是长兄重要?”
双奢不经思考,附和道:“长兄重要。”
魏琮甚为欣慰地点点头。
双奢趴上去,漂亮的大眼睛盯着魏琮看,语气认真无比。
“长兄最重要。”
耍无赖的魏琮反倒闹了个大红脸,推开双奢,顺手拿起一本圣贤书冷静冷静。
“长兄——”
魏琮作势要恼:“莫吵!”
“你书拿倒了。”
魏琮:“……”
慌忙正过来,脸红更甚。
双奢大概十四岁那年,魏王赏了一批锦缎下去,叫成衣司的女官们巧手一打理,便是一套套漂亮的衣裙,不同于双奢幼时稚嫩的款式,真真正正的是成年女子的打扮。
双奢很兴奋,一整天都忙着在寝宫里试衣服。
魏琮来时,她正试到第三十三件,荷叶袖紫色织锦宫服。
宫人见魏琮上前,刚要说话,却被他制止,自己走向双奢的房间。
宫人望着魏琮的背影欲言又止,终归一跺脚,出去了。
白皙的双肩外露,鹅黄色的肚兜仅仅能围住前胸,光洁的后背上仅有一截红色的丝带,底裤下是两截纤细的小腿。
魏琮推门时,望见的便是这般情态,整个人都呆住了。
双奢自以为进来的是嬷嬷,便道:“季婶子帮我取一下那件宝蓝色的吧。”
魏琮僵住。
“婶子?”
许久不见有人答,双奢疑惑转身,便看见魏琮慌忙地退门离去。
双奢呆立着,渐渐红霞浮面。
大概从那时候起,魏琮才意识到,王妹不仅是王妹,还是个快要及笈的女子。
于是两人之间的气氛开始微妙起来。
从前双奢喜欢枕在他腿上,这动作几个月前看起来还毫无问题,自那天之后,魏琮便觉得不自在,浑身都有一股热气在蒸腾。
于是他无意识的躲避双奢,如果碰上,非要红了脸不可。
双奢对于长兄的躲避不置可否,自己也不知道在捣腾什么东西,那天见了魏琮,不待他躲开,便将手里的玩意塞进他手里,自己反倒跑开了。
魏琮摊开掌,掌心躺着一枚小巧的鹅黄色香包。
我不用瞧也知道那是双奢亲自做的,针脚什么的混乱极了。
但对于魏琮来说,无疑是稀世珍宝。
帝王是在双奢及笈那年叫她过去的。
说实话,这个做父亲的,说是最宠爱双奢,一年半载的也不见他见过双奢几面,无非是赏下去一些珍稀玩意儿哄她高兴罢了。
这回叫她过去,我猜是为了婚事,便跟着她跑进承启殿。
帝王案上是一副婚书,我没看,只瞧见双奢握着婚书那葱白色的十指渐渐紧握,几乎要把婚书撕成两半。
“父王……”
我听见她几近颤抖的声音。
“魏家不止我一人适龄啊,诸位姐姐大都尚未婚配……”
“人家指名要你。”
“指名?”双奢不解。
我也纳闷,到底什么样的人物敢指名要公主下嫁,后悔方才没去看那婚书,这时婚书已经被魏王收起来了。
“去年的国宴,你那支舞,跳的实在不错。”
双奢面色煞白。
她一定肠子都悔青了,去年国宴上的那支《相思》,摆明了是跳给魏琮,没想到惦念至深的另有他人。
魏王也是无奈,终归双奢是他最宠爱的小女儿,若不是实在惹不起,无论如何也该是让她的姐姐们替她的。
那日之后双奢跟丢了魂似的,然而在魏琮面前却不露破绽,只盼着这日子能拖一天是一天,盼着出嫁之期永不到来才好。
最开始魏琮确未起疑,只是双奢总抽时间去学那些繁杂的礼仪,便让他心里忧虑了。
“你平日里最讨厌这些,怎么,近年来竟是转性儿了?”
魏琮端着茶杯,轻吮一口。
双奢沉默了须臾,方道:“既为人妇,自是不可孟浪。”
茶杯砰地一声坠地,四分五裂。
后来承启殿外,那弱冠的少年头戴金丝双珠蟠龙冠,身着六爪青龙穿云卦,于那王朝的最巅峰之处,黯然长跪。
“父王,王妹年岁尚青,何必早嫁!”
殿内是烛光摇曳,女孩子的泪痕挂在脸上,蚀了胭脂。
玉手所执白子,不知为何颤抖着,跌入了一旁的砚台,白子变黑子,公主的锦衣华服袖口,添了一朵墨色的梅花。
那帝王眉眼淡漠,唇角勾起,慈父一般地笑道:“要嫁人的年纪,还这么笨手笨脚。”
“儿臣输了。”公主颔首,不卑不亢。
“哪里就是输了?”帝王娶了手帕,试图擦净公主袖口的墨色梅花。
却是越擦越污浊,华服浸染了一片,帝王自觉没趣,手帕丢到一旁。“这颗棋纵是困在泥泞,也是你的子。”
“既在泥泞,也是免了棋盘上倾轧苦命。”公主笑了,绝色却也有些别的意味。
她起身,拂了拂裙衫的褶皱。
她转身。
没有回头。
“输了就是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