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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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天人不愧是天人，在抗揍方面相比人类而言简直不是一个量级的。
明垂头看着被踩在脚下的少年，稍有意外地挑了挑眉。
这个世界中明所遇见的人中，银时算是相当优秀的战力，但明确信他绝对没办法在这种程度的反复殴打下还活蹦乱跳的——说到这里，她感觉到脚下又有了些动静。
引起注意的少年以闪闪发光的眼睛毫无遮拦地望向明，如广阔蓝天般的碧蓝一眨一眨的，伴着凌冽的杀意流淌出甜蜜的笑意：“我说，想要杀死我的话，现在下手是最好的时机哦？”
——是谎言来着。
或许是想要借此放松警惕，少年下一秒腰腹施力试图起身，但对被踩的力度的错误估计，只能像一只丧失希望的咸鱼一样小小地扑腾了一下。
看起来稍微有些可悲。
明手腕翻转，刀背转为刀锋，卷云的刀纹上倒映着少年蔚蓝的双眼。手腕稳稳地向下，刀锋浅浅地嵌入了少年的脖颈中，赤红的血顺着伤口一点点浸染长刀后滴落在地。
少年简直像是一个不会停歇的战斗机器，只要抓住任何一点空隙都会毫不犹豫地试图重新战斗。明已经在不杀死他的范围内尽最大可能伤害他了，但到现在为止，她已经厌倦了。
完全无法交流，意念只有战斗战斗战斗——和老婆。
这么说的话，就算这家伙被牢牢地被踩在脚下，一看到他格外兴奋的眼神也总有种提不起劲的不适感。
感觉是完全长歪的奇怪生物，就算成为刀了也只有奇怪的人才能使用，真是一点兴趣都没有了呢。
“面对强敌也会努力战斗的想法并不是错的，我想这是你能取得目前实力的基础。”明将刀锋继续推进了些许，嫌弃地冷眼注视着他的血液汩汩流淌的样子，“但是没人告诉你，面对绝对强大、无法战胜的敌人，要束手投降，早早溜走的道理吗？”
逐渐失血的少年仍是笑眯眯的不听人话，驴唇不对马嘴地答道：“地球原来是这么有趣的地方吗？我记住了——刚刚那个家伙叫你明是吧？你也一定要记住我才行。早晚有一天，我会把你变成我的女人的！”
糟糕，怎么听都像是变态发言。没救了吧，怎么样都没救了吧……
意志消沉的明一口气将刀锋切入，默默注视着变态逐渐失血昏迷。
因为是比较少见的素材而姑且处理一下伤口，确保他能活着，但也到此为止了。连名字都不想知道的变态就只能是变态了，真想假装没有见过这个家伙——
以这样的心情姑且收集了一些血液，明在心中祈祷不要遇到他第二次。现在是未成品的话可以当作是等待它长大，但她真的无法想象处理这个家伙的场景。
对这种原料下手的话会被污染吧？
离开小巷的路上，明若无其实地踩过了什么。
救命，光是想想就觉得恶心。
坂田银时感到了一阵反胃。
他在作为临时据点的破旧民房内，防止暴露的昏暗烛光模糊地映照出对面青年苍白的面容。
作为队内负责战略规划的大冢崇之刚刚听了他在城内的经历，正询问他的决策。没有得到他的回答，大冢崇之又问了一遍：“关于放弃那个队员，直接开始下一步转移的决定，你是怎么想的？”
是错觉吗？坂田银时隐约又看见了黑暗中那双满是冰冷的蓝色双眼，那个影子逐渐与眼前青年的剪影重合，隐约透出冷淡的讽刺和嘲弄。
坂田银时感到胃酸一阵阵地涌上喉间，不由得低声咳了几声，顺势低下头，注视着摇曳的烛火沉默了一阵。他能感受到大冢的目光正聚焦在他的身上，但他不敢在这个时候直视那双眼睛，直视其中所蕴含的意义。
“有可能明天早上再出发吗？”他低声问道。
“明天？你们刚刚遇到天人了不是吗？就算有天人的踪迹，就不能不小心了。” 大冢崇之挑挑眉，面容肃穆地提起另一个话题。“在这之前，我们的踪迹就被抓得死死的，转移的路线就算是每日更换，也会被跟上，无论如何就甩不脱。这种情况，很难说队内没有内奸。”
在这种情况下，坂田银时当然知道尽早移动到下一个据点才是正确的选择。
但是……
烛火闪烁了一瞬，目前仿佛便是那双倒映着火光的纯黑色双瞳。
那个孩子还被他留在那儿应对连他都无法击败的敌人。尽管在他离开的时候就已经预感到凶多吉少……不，坂田银时忍耐地闭上眼睛，不想接着思考那孩子可能面对的未来。
他是被保护的那个人，承接着这份心意的他，无论到底会面对什么，他都应该确认明最后的行踪。
悲怵如潮水，而他像是独自走在岸边的行人，默默忍受一波又一波的冲刷：这份苟且偷得的生命，到底还是要给她一个交代。
察觉到他的犹豫，大冢崇之接着说：“我们没有多余的人手，要尽量避免被发现、引起骚乱，再加上夜晚的搜寻难度——你真的要决定这么做吗？如果失败了，你想要浪费这个队伍至今为止的所有努力吗？”
“……我……”话音吐露时，就连坂田银时自己都惊异于其中的苦涩，但他还是哑着嗓子接着说：“我会去，但只是我一个人。你们做好准备。”
“你已经决定好了吗？”大冢崇之看起来毫无意外，只是挑了挑眉：“好吧，两个小时。”
坂田银时勉强地笑笑：“谢谢，我会尽量守时回来的。”
他站起来，转身推门离开。
大冢崇之眯起眼注视队长的背影，心中感叹于他的年轻气盛。
能找到遗体都已经是他能想到最好的情况，万一天人将那个队员当作人质，他都已经想象出来心软的队长被老老实实威胁的场景了。
但他觉得以目前天人的动向而言，这次的遭遇大概只是巧合。这也是他有底气让队长就这么出动的底气。
毕竟有报备总比一声不吭消失了好，他有预感队长绝对会做出种事。
为目前糟糕的形式感到头疼，大冢崇之吹灭桌上的蜡烛，离开房间之际，似乎闻到了什么甜腻的气味。
是巧克力吗？
“你要吃巧克力吗？”
披散着黑色长发的男人匆匆地从店外进门的时候，正碰上准备午餐的明。他刚从便利店回来，手里提着满满的塑料袋。对上她的目光时微微一愣，取出了一块巧克力，递到她面前。
男人手心中的糖果有着白底蓝字的包装，这么多年了也不曾换过。明眉眼弯弯地笑着接过，握在掌心中，稍稍犹豫了一阵子。
“怎么了？”注意到她的停顿，桂小太郎温和地问道，“你不吃吗？”
这是曾经战时仅有的几种甜品，也因此获得了坂田银时的芳心，是他过去最喜欢的零嘴。作为他那时最亲近的人之一，明被投喂的样子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明有些为难地看看他，又看看手中的巧克力，深吸了口气，还是剥开包装，咬了一角。
这个传承至今的甜品一直以来都以亲民的价格出名，与之相应的是毫无改变、过分甜腻的廉价口感，一股脑地涌入喉间，带来一阵反胃和恶心。
“咳咳咳——”
明咳嗽了一阵，捂着嘴忍耐不了，还是把口中的巧克力吐在了未吃完的包装纸上。
这个场景与预期的差别实在太大，桂小太郎极其茫然地问：“你怎么会……”
明垂眼擦擦嘴角，脸色苍白地向他浅浅地露出一个笑：“或许是太甜了，吃了想吐。”
注视着她有些为难、却还坚持打起精神露出微笑的模样，桂小太郎突然觉得脊背发冷。
难道他们都想错了？她到底是一个有着不同喜好的另一个人，还是她从未喜欢过这种甜食？如果是后者，每次被坂田银时追着喂糖果的时候，她到底在想什么？
桂小太郎拼命地回想，印象中却只有女孩淡淡地露出微笑的剪影。那些微笑之中的意味，他竟不敢再深思。
“如果你吃不下的话，一开始就不用吃了。”他慌张地试图补救，“你不用勉强自己，没有关系的。”
“你给的东西，无论如何也得吃下去——难道不是这样吗？”
面容苍白的女孩虽然只是云淡风轻地笑着，在桂小太郎的眼里却总有些许居高临下的意味。身为被伤害、被拒绝的那一方，她站在道德的高点，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审判之锤，逐字逐句地砸在他的心上。
于是他再一次想起那个妄自定下的决议，不正是掐着她的喉咙逼她喝下的毒药吗？
“……对不起。”
脸色苍白起来的桂小太郎不由自主地说出了这句话。
“说什么呢。”明微笑起来，“你做错了什么吗？没必要道歉吧？”
那柔软的双唇简直比新生的玫瑰花瓣还要娇嫩，但其中吐露的话语简直比寒冬的暴雪还要冷冽。桂小太郎试图在那双眼睛中找到真相，却只能看见有如黯淡的镜面般死寂的双瞳，其中只有微不可见的一点笑意，甚至让人怀疑那到底是真是假。
不由得动摇起来的桂小太郎凝视着明，微微颤抖起来，在心底又一次重复道——
对不起。
“对不起。”
在黑暗中独自行走着的坂田银时微弱地喃喃自语着。
已经是后半夜，寂静排山倒海地压过来让人几乎窒息。那是心底焦灼粘稠的愧疚与悔恨，对于擅自留下的明，对于毫无还手之力的自己。就算已经在心里把自己杀死了几千遍，鲜明而巨大的伤口还是在汩汩地流着溃败的痛苦，逼迫着他做出行动。
于是他只能像是被追赶似的，一刻不停地前行。
“对不起。”
要道几次歉才能被听见？要道几次歉才能被原谅？夜风悉悉索索地拂过瞪得通红干涩的双眼，让他有近乎流泪的冲动。
“对不——”
“你在做什么？”
嗯？
他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伸手不见五指的浓厚黑暗中，又一次传来女孩倦怠而拉长的、微微沙哑的声线。
“你在做什么？向着空气道歉？”
略有些不耐烦的声音又近了一些，拉长的尾音像是带着钩子，轻轻拉扯他的耳朵，带起一阵微微的痒意。
他知道这是谁的声音，绝对错不了！
坂田银时紧紧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小心地走过去，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自黑暗中浮现的，是如同黑曜石般闪亮的双眼，和毫无血色的苍白皮肤。矮小而苍白的女孩站在他的面前，似乎是想仔细研究一下他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似的，正踮起脚仔细看向他。
坂田银时秉着呼吸，忍住震颤的身体，仔细感受她轻轻呼出一口气时温热鲜活的温度。
好，第一项检查通过，是活人！
坂田银时剧烈跳动的心脏终于平缓了些许，但他还是没有放松警惕，僵着身子问道：“……前一阵子，我让你保密的那件事？”
女孩毫无犹豫地张口：“裸——”
坂田银时当机立断地低声喝道：“好了！我知道你是谁了！”
这个人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坂田银时在明的眼睛里明晃晃地看见了这样的句子。
这又不能怪他！怕阿飘这种事又不是他能避免的——
扁着嘴扑上去把女孩抱在怀里，坂田银时将下巴窝在明的脖颈处，瓮声瓮气地说：“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
被大型毛茸茸不由分说地搂住时，明其实是拒绝的。
糟糕男人满满的汗臭味，正因为此时的近距离接触而越发明显，直冲鼻尖而来。
但又有谁能拒绝像是被抛弃的小狗一样，瑟缩着确又执着地蹭上来的毛茸茸呢？
心中暗暗地叹了口气，明抬起双手，试探性地放在少年的背上。
温热具有弹性的肌肉下，是微微起伏的胸腔，其中激烈跳动着的心脏，恍若雷鸣战鼓，在那一瞬间击中了明。
她或许可以相信，这份心跳因她而起？
明的目光不由得柔软了起来。她小心翼翼地收拢手臂，将头也轻轻地靠在他的肩膀上。
她能听见自己沉稳平淡的心跳，一下又一下，逐渐向另一颗心靠拢。那是一颗年轻气盛，满是恐惧和愧疚的心，在这万物沉睡的夜里向她奔来，然后终于能够依靠着她喘息。
寂静与黑暗将唇边所有未尽的言语都化作一声浅淡却温暖的叹息。
“没有什么好道歉的。”她轻柔地说，“你没有做错什么，也没必要道歉。”
坂田银时放开明，凝视她冷淡却并不疏离的神情，和她浅浅微笑时柔软精致的眉眼，摇了摇头：“不，别再这么说，也别再这么做了。阿银我……很后悔。要是我再强一点就好了，就不会让你留在那里，面对那个天人。你会死——只有这件事，就算让你堂堂正正地去战斗也好，我不愿意是因我而起。”
坂田银时俯下身，将宽阔的脊背袒露在她身前。那头黑白相间的卷毛看起来还是乱七八糟的，透露着廉价的气息，却不知为何给她一种安心感。
“我背你回去吧？”他语气轻松地说，“这是兄长大人久违的service，仅此一次，不再放送了哦？请好好地抓紧机会！”
明伸手揉揉他弹性十足的卷毛，顺下来圈住他的脖子，乖巧地趴在坂田银时的背上。
她爬上去的时候，坂田银时古怪地“咕”了一声。
明面无表情地在那个脑袋上拍了一巴掌：“总觉你在想什么很失礼的事。”
手底下的小憨憨笑着辩解：“嘿嘿，怎么会呢！对了，那个天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后来是怎么应付的？”
“我想他虽然长得像人类，但应该是一个天人……”
被众人围在中间的藤田维绘声绘色地描绘那时的场面。
或许是因为过去的经历，他平常都沉默寡言，只有在关乎自己职责时才像是被什么猛兽紧紧追赶似的，拼了命地完成。投身于此的藤田没有多少朋友，也鲜少有像现在一样成为焦点的机会。
“我听商人说过，有一种天人不能晒太阳。明明是阴天，那个人却披着披风，拿着雨伞，甚至以此为武器。他非常强大，我在面对他的时候感觉完全无法战胜，我只来得及逃跑。”
“你难道能逃开吗？”
“怎么可能！我没能撑多久。他像是在逗弄猎物一样，并不是全力以赴，我这才能有一点时间。后来很快就被他追上了。”
“后来怎样了？”
“我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队长的背上，我们在黑漆漆的巷子里逃跑，我什么都听不见……”
“你们离开了？那敌人是由谁解决的？难道是队长？”
藤田维双眼亮得出奇，那张重伤后格外苍白的面容，此时却浮现着些许病态的绯红。
“不，那是队长的副手。对，就是那个总是跟着那三个人的小个子。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撑过去的。我记得很清楚，我们离开的时候，巷子里一片安静。”
“安静？一点打斗声也没有吗？怎么可能？”
“我也不知道——”
大冢崇之透过众人的肩膀注视着藤田维，若有所思。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第十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