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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我姓秋,是秋山下一个草窠中狐狸窝里的白子,排行十六,故名十六,吊儿郎当地跟着我二哥修行了一千九百九十九年零三百四十天,能化人形,能幻万物,上天入地,打架了得。
      我二哥是只紫狐狸,玉面鲜衣,风流成性,是凡间少年侠客都不曾有的恣意潇洒。
      既是狐妖,便免不了是个多情种,我二哥更是个中佼佼。
      玉面狐狸多滥情,二哥却算得痴情,奈何情路坎坷,伤透他一颗狐狸心。
      他曾爱上过一个公主,名唤丝萝,风骨清绝,世无其二。一张高高在上的冷漠脸庞教二哥喜欢得不能自己。那紫禁城内的龙气是何等重,二哥竟也不知死活地撑着去了,果不其然三天就被那龙气杀伤得吐血散魄,只能奄奄一息地在狐狸窝疗养。公主生性高傲,久等他不来,便以为自己深情错付,羞怒悲痛之下在宫里自挂东南枝,啧啧,香魂一缕向西去,徒留痴儿长相思。
      二哥听说后,水米不进迎风流泪,在窝里连写了三个月的绝命诗,吓得我们一窝兄弟姊妹个个将他当祖宗似的好生伺候。好在三个月后他便出了狐狸窝,且去山下卖面的烤鸡西施家连吃了十六只鸡,我们这才放心下来。
      之后他又看上山南野猪家的四姑娘,据说是浓眉大眼英姿飒爽,迷得二哥神魂颠倒。可就快要成亲的时候,四姑娘莫名应了天劫,愣是被劈得原形毕露,焦香四溢,可惜我等兄妹迟了一步,尚未来得及下嘴,这块珍馐便被山下一个老屠夫捡去拾掇拾掇吃了。
      二哥悲痛欲绝,哭号几天,非要下山去打杀那伙夫,我们实在没法,只得变相囚禁,硬生生关了他三十年。等他出了狐狸窝,那屠夫早已入土化灰,叫蛆虫吃得连渣滓都不剩了,报仇之事只得就此作罢。
      再后来二哥看上一个风流寡妇,腰肢曼妙体态丰隆,天生一股媚态教二哥险些酥死在她香怀里,更是自此夜夜下山去与寡妇私会。也是二哥命里犯太岁,竟碰巧就叫个夜狩的道士给逮住了,等我们一众狐狸拼死拼活地救他出来,那模样风骚的寡妇也早就被村民拉去浸了十八回猪笼了。
      这回二哥一声没吭,径直回窝上了吊。我们寸步不离地跟着他,扑上去手忙脚乱地解他下来,眼睁睁见他瘫在地上一脸痴呆地呆坐一会儿,突然不声不吭地爬起来,出了洞直奔向西到了素湍河,跳起来一个猛子又往冰河里头扎。
      三哥打小好下山偷鸡,叫凡人撵出一身飞毛腿的好功夫,吓得怪叫一声就冲上去将他拦下了,一行人温声软语地劝他回家,好酒好食地伺候着,就这样风平浪静地过几天,二哥却又没了踪影。
      我们一窝狐狸化了原形火急火燎地满山嗷呜,吓得山下的肥鸡都抖如筛糠,却仍不见二哥。待大哥反应过来,领着我们朝山阴险僻处一找,果然又见二哥化了原形叼着块玄铁晶石往山顶死命地跑。
      这是他娘的是要引天雷呢!
      “这老王八羔子!来劲了还!”大哥冲冠一怒为二弟,体型暴涨,三两步冲上山去咬住二哥的脖子将二哥叼了回来,并且允许全家老少一起撕咬他一顿,直撕得他掉一身毛无颜见人,二哥这才老实下来。
      情煞如此之重,我们都劝二哥别再涉及情爱之事,放六界女子一条生路。二哥悲愤到极点,留书一封,离家出走。
      我们早摸清他脾气,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只顾各玩各的,果然三两天不到,二哥便老老实实地自个儿回来了。
      “早啊二哥。你咋回来啦?”我打了个哈欠,舔舔爪子上白绒绒的细毛。
      “早啊十六,今天也这么爱干净。”二哥脸不红心不跳,笑眯眯地回了房间。
      只是好景不长,二哥又看上了一个女人。
      那是个凡间的良家子,虽说是个乡下女子,却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俨然宋玉所述东邻之美,笑起来眼波流转,天生一种纯真的勾引之色,真真不可方物。
      二哥一见钟情,日日在她打水洗衣的江边临风吟诗,只留给女子一个傲然不群的背影,虽说只有一个背影,却也足够魅惑这没见过世面的村姑了。
      终于有一天,美人心如鹿撞,莲步轻挪缓缓上前,玉手轻轻拍了拍二哥的肩膀。
      二哥大喜过望,蓦然回首勾唇一笑,似三月杨柳吹风软,端的是玉面狐狸风情万种。乡下尽是些络腮脸大汉,那女子哪见过我二哥这么俊俏的玉面郎君。当即手捂胸口,倒了。
      二哥千算万算,没算到那女子竟是个再世西施,天生有心疾,不得大喜大悲。就这样,二哥的第四朵桃花也被他自个儿生生帅死了。
      二哥屡败屡战,屡战屡败,痛不欲生,在窝里捶胸嚎啕,言语中多有日天日地日神仙之壮语,吓得我们恨不能将他的嘴缝个死。然而一窝里出来的亲兄弟,哪能下此狠手。七姐最通药理,干脆往酒里掺了大把的安眠草,扒着二哥的嘴生生灌了十来坛下去,二哥才消停下来。
      二哥喝完了我们从皇城的御窖里顺出来的加料美酒,大睡三十日,醒来便决定再搏最后一回,再糟蹋最后一个姑娘。实在不行便金盆洗手,出家悟道。
      许是二哥背的情债太多,积了业障,命里该有一劫,某日他外出寻欢时,竟倒了血霉撞上了一个驱魔的和尚,当即就被夺了内丹,折磨成一个血毛团子。也就是二哥命大,那和尚以为他死得透顶,便随手将他丢进路边一个草窠里扬长而去,二哥这才留下一口气。
      二哥醒来,鲜血淋淋地一步一步爬回狐狸窝,闭着眼有进气儿没出气儿地说了句“六年了,丝萝若还活着,也该二十有二了罢”,就再也没醒过来。
      我眼眶一热,顿觉二哥虽处处沾花惹草,但对那丝萝公主,必定是动了真心爱过的,不然也不至于在死到临头之际,不嘱咐我们为他祭奠烧鸡,反而惦记那早早殇了的薄命女。
      二哥伤势太重,大哥使自己的内丹吊住他一口气之后便再无他法。因他修为几乎尽毁,又被夺了内丹,旁人内丹不是自己修来的,管的用只是九牛一毛,我们一窝十七只狐狸,搭上性命轮着给他用内丹吊命,也顶多缓个不到半年而已。
      我们狐狸办事讲究釜底抽薪而非扬汤止沸,既然不管是人是妖,这阳寿的事都得交给冥界,那么要救二哥的命,就免不了要到地府走一趟。只是这酆都鬼府,幽冥鬼界,是出了名的煞气冲天,十死无生,谁又敢去趟这趟浑水呢?
      我敢。
      我告诉大哥我要去杻阳山寻火蟾童子想想办法,便一路悄悄下了山,打算火速摸进土地庙看看二哥的阳寿是有还没有。有便可自行想法子续命,若没了,便杀去阴间,往那生死簿子上划拉两笔,替二哥续得三两时日再做打算。
      土地庙乃是神居,仙气盛极,妖物自不可轻易入内,唯有借凡人魂气方可得门。按阴阳律例,凡人初死尚不成鬼,而为生魂,需得去本地土地庙处例行查证,勾销名籍,方能交与鬼差通行阴间。
      上天助我,刚出门便撞上了这死得不明不白的书生。
      刚好借他,通天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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