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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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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施重规写给徐离静姝的信里都是满满的情话和思念,这样的情分,怎么就使得他要另娶了旁人。
洛河帮近些年的名头一直往上涨,和衡峰派联姻也不失为一桩佳话,毕竟徐离静姝在绝大多数世人眼中已是一具红颜枯骨,人总不能靠着过去那些回忆度日,人生是要往前看的嘛。
所以施重规这个渣男就可以一边和徐离静姝情意绵绵通信,一边却又准备娶杜洛周?
那怎么能行呢,本人徐离静姝头号护花使者第一个不答应,听到消息当场就掀了桌子,要不是阿金他们拦着我,当时我就揣着把刀找施重规算账去了。
“老板你冷静一下,首先你好好想想,我们这几个人斗得过衡峰派吗?”秋水摇着团扇扭着细腰,眼中满含担忧,“你一个人牺牲是小,团灭可是大事。”
“就是就是。”阿金和言慕白附和点头,我无语望苍天,身边一群白眼狼,真是痛煞吾心。
秋水道:“老板,你给徐离小姐写信说一下,我们还是先去平阳城看看情况再说。”
我觉得在理,于是我们奔波了三天三夜来到了平阳城,在平阳城落了脚。
来到平阳城的第五日,陈家班与昨日一般,依旧演了一出牵丝戏,观众人满为患。讲道理,我们陈家班唱戏虽然马马虎虎,牵丝戏却是行业翘楚,毕竟我刻的木偶,个个栩栩如生灵动非凡。
明日我还准备演一出牵丝戏,是用徐离静姝和施重规的故事改编的,这场戏我给它取名叫《珍珠泪》。当然这是一个大团圆的故事,男女主的木偶样貌是按照施重规和徐离静姝二人所刻,在平阳城演这出戏,相信有心之人很容易就会发现其中的端倪。
我就是要用这出戏来让世人再次想起徐离一氏,顺带讽刺施重规这个渣男和整个衡峰派。
施重规我早就刻好了,只是徐离静姝还差点,因为她在我心中太过美好,我总舍不得马虎。
我得在静姝来找我之前把她的木偶刻好,连夜赶工也不觉疲倦。今夜的月色很美,月光如练,萤火点点,一盏灯火便足够照明。我独自坐在院中,言慕白和阿金房间的灯火早就熄灭,芸娘房中的灯火倒是还没灭,纸窗中可以透出她的剪影,低头在缝补着什么。
《珍珠泪》的人偶同其他的人偶相比要大一些,徐离静姝只是差最后的眉目,我久久不愿下手,是因为不知该让她以何种面目出现在世人面前。
芸娘在我思索之时来到了院中,她走近我,问我刻的是谁,我说是一个美人,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好看的人。
芸娘蹲在我身边天真道:“可是她还没有眉眼。”
“是了,还没有眉眼。”我看向芸娘,月色之下,十五六岁的年纪,纯真无邪的眼瞳,嘴角有些淡淡的笑意,撞上我的眼神后低垂了眼,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一般往一旁挪了挪。
民以食为天这句话一点都不假,短短几日芸娘便与阿金他们亲近,只是不知为何在我面前还是有些拘谨,花季少女不应该都倾倒在我的俊颜之下才对吗?我迅速反思了一下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凶残的地方,于是我露出和蔼可亲的表情问芸娘为何还不睡。
芸娘半低着头,声音怯怯:“我看陈老板你还在院子刻东西,有些好奇。”
“我在刻明日表演用的人偶,芸娘十六了吗?”我神色温柔,她这个模样,让我想起从前的徐离静姝。
从前徐离静姝和我尚不熟悉的时候,也曾蹲在我身边半低着头,声音怯怯与我有一搭没一搭聊天。
“嗯,上个月刚满十六。”对于我忽然问起她的年纪,芸娘面色有些不解。
我手中的刻刀终于在木偶的眉眼处落下,那是徐离静姝十六岁时的模样,我只见过一次的模样。
女子二八及笄,容颜娇憨可爱,眉眼中无忧无虑,眸中泛着点点星光,与少年施重规站在一起,眼里是藏不住的欢喜。
这双眉眼被我刻下,吹走木屑,用颜料小心上色,红润的唇颊,乌黑的眉眼,一如少女为心爱之人精心描摹过的容颜。
将木偶的四肢和身子装好,穿上衣裳,徐离静姝的木偶完成了,简直完美,这才该是在大团圆故事里徐离静姝该有的模样。
“真漂亮。”芸娘的声音响起,将沉浸在徐离静姝美貌中的我惊醒。
“嗯?”我太过投入以至于都把芸娘给忘了,“那是,我的手艺可是顶好的。”
“太漂亮了。”芸娘低着头,语气似有些可惜,复而她抬起头,面色羞赧地问我可不可以给她也刻一个木偶。
她的眼睛亮闪闪的,有些小心翼翼,更多的却是期许,我总是受不了女孩子这般看着我,谁叫我有一副好心肠,于是我答应了芸娘。
芸娘露出一个欣喜的笑脸给我道谢,眼看天光微亮,我便催促她快去休憩,因为我担心她起不了早把做早饭的活又落到阿金身上,芸娘却担忧道:“可是秋水姐还没有回来。”
话音刚落,院子的大门忽然被人粗暴推开,秋水摇摇晃晃进了院子走到我们跟前,阿金的身影在她身后一闪而过。
“真漂亮,你什么时候能把我刻这么漂亮?”秋水身上带着刺鼻的脂粉味和酒味,看来是陪人喝花酒去了,她伸手想抚摸徐离静姝的木偶,我捏着鼻子,十分嫌弃拍开她的手,妆还没干呢。
“嗤,小气鬼。”秋水翻了个风情万种的白眼,搭着芸娘的肩膀说,“走,我们回房间睡觉去,别理这个小气的男人。”
我:“……”我这个当老板的,在白眼狼面前根本就没有面子。
“陈老板晚安。”芸娘手忙脚乱架着醉醺醺的秋水,还不忘和我道晚安,我满意点头挥手,在新加入的成员面前终于找回了一点做老板的久违的面子,抱着三尺高的木偶转头回房。
不对——
我停下脚步,厉声喝住他们:“宋秋水你给我站住!还有那个偷偷摸回房间那个,站住!钱给我拿出来!”
秋水脚步一顿,目露凶光回头,芸娘则像受了惊吓般不知所措停下来看着我,我无不得意走到秋水面前向她伸出手,她狠狠瞪着我,咬牙切齿道:“这是老娘一晚上的辛苦钱,你不能全部拿走!”
我笑道:“嘿,你不能跟我谈条件哦。”嗨呀,面子终于回来了。
秋水:“三七。”
我:“不行,全部,阿金手里那份我可以不拿。”
秋水捂着心脏挣扎:“二八。”
我:“一九,阿金那份也给我。”
秋水泫然欲涕好不凄惨可怜:“这可是我的卖身钱!你心这么黑吗?!”
这话一出芸娘睁大了眼不敢置信看着我和秋水,我生怕她误会我的戏班子不做正经生意和我是那种剥削员工的黑心老板,赶紧道:“拉倒吧,唬谁呢,我们是正经戏班从来不做皮肉买卖,芸娘你别信她。一九,阿金那份不要了。”
秋水抽抽搭搭:“彳亍口巴”
我不耐烦:“说人话!”
“行吧!”秋水白愣我一眼,满是不舍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甩给我,我心满意足接过回房,临关门还隐隐听到秋水啐了一句“冯扒皮”,我摸摸怀间的银票决定不与她计较。
不过感觉还是有点不对,具体是哪不对一时间也没想起来,后来我放好银票躺下时,瞥见言慕白和阿金的房里灯火一亮,但是很快又熄灭,我这才恍然,秋水定是分了一半钱给阿金,到底还是我亏了,真是可恶!
算了,给他俩留些钱花花好了,以后怕是没啥机会花钱了。
第二日早上芸娘哈气连天早起了,我让阿金去把还在熟睡的秋水唤醒,阿金摇头,迅速拉着芸娘跑进厨房烧火去了,我还没来得及看向言慕白,他已经“哎呀”一声,说自己的海报还没设计好,转身消失无踪。
“唉,不是吧,我昨天还大发慈悲给你们留钱了诶。”看着他们如惊鸟四散,我一叹,只能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去敲秋水的房门。
秋水是必须早起的,今天一定得早起的,我施展出熟练的敲门曲,手指与门框叩出急促的旋律。
“起床了,起床了,秋水秋水起床了,你有本事喝花酒,你没本事起早床——”
“啪——”花瓶砸墙的碎裂声打断了我,我一想到那是我花了二十个铜板买的花瓶心里一阵肉疼,于是我又狠狠砸了几下门框,气道:“宋秋水你赶紧给老子起床,今天是什么日子你忘了吗?”
“混蛋,我要杀了你——”秋水披头散发打开房门,发疯一般把枕头被褥往我身上砸。
令人不得不惊叹的是,美人就算是披头散发刚起床的疯癫模样,也依旧是个美人,只是不追着我打就更美了。
这个世界的美丽总是如此轻易让我发现,却不轻易叫我欣赏。
一阵鸡飞狗跳之后秋水终于安静了下来,吃了早饭,我把言慕白设计好的《珍珠泪》的宣传广告分给他们,让他们上外边去拉客。
陈家班到平阳城的第六日,大幕墙上贴满了《珍珠泪》的广告,红色大字醒目标注了是陈家班新剧首演,主打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男女老少皆宜,最主要是首映免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