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黏着型滞销货物》栗子白米糕

4、量身定做

　　利用周末，尹千烨来到信上所说的地址——人造人适配所，发现身体检查的流程用时远小于心理、语言、审美、性格、条件反射、非条件反射等等乱七八糟让你心力交瘁且越来越摸不清实际意图的测试。
　　每一扇门后的工作人员宛如boss一样，效率极高又机械重复着下一个，让千烨怀疑里面是不是混入了真的机器人。
　　直到他战战兢兢答完了早准备好的法律知识，得到了监考老师的肯定——来到最后一关。此关就是签最后的协议合同，作为boss的老太太拿起老花镜上下打量着千烨，许是感到不常见，嘀咕着“现在的年轻人呐，年纪轻轻就放弃找对象了，买个人造人跟我们当年贷款买房一样了。”
　　当她收到千烨递交的一份写有时律签名的文件时，一脸褶子笑成了菊花。
　　千烨正式落笔签好字后，只听老人家点头赞许“还是我们时少爷能干……”虽然是兀自感叹，千烨不禁心想，滞销货卖出去了这么高兴的吗？
　　带着疑惑，他最终还是问出了口，“老奶奶，请问这个c077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c什么？你说羽系人造人啊，之前为了正常价推销，弄了个虚拟管家体验系统，仅对内部会员的亲友开放，反正这些有钱人有的是时间折腾……结果啊，你猜怎么着，你这个，没卖出去的，平均下来第一天没过就被退订，堪称反复退货啊。”如果老太太桌上有盘瓜子她就要边磕边讲了。
　　“反复？退订？”这可是没有实体的情况啊……现在毁约来得及不？
　　“你别紧张啊，没什么大毛病，告诉你也无妨。”老人家示意他坐好，“第一家退订，嫌外观太小像未成年，不喜欢也怕人说，当场就切换了，这还是数据最相匹配的一个；第二个退订的说，他感觉不到这个人造人的任何性/吸引；第三家是因为嫌人造人看起来像只小耗子一样胆小怕生，撑不住场子；后来到了第六家的时候，不知道是记忆没消除干净还是怎么，问题来了，这滞销货就只是孩子一样地哭，话也不成句，自闭了一样，那更是要接着被退的……”
　　“等等，你是说……作为数据的人格也残留了前几次记忆？可是这数据只是数据啊，还是备份的，怎么可能有关联？”千烨头一次听说，觉得诡异。
　　“所以说这小东西身上的bug还有很多呢”老太太完全忘了自己推销立场地兴致勃勃道，“后来辗转到一个gay那里……”
　　“等等……你说gay？”千烨怀疑耳朵。
　　“是啊，死马当活马医喽”老太太继续道，“顺便一提，这个gay喜欢外观中性还有让人有保护欲的伴侣，小东西都符合。”
　　“后来难道是因为被发现不是男的所以……”千烨合理推测。
　　“nonono，小东西其实只是这个gay初恋的替代品，后来gay和初恋复合了而已，也就没他什么事了。”
　　千烨沉默了片刻，叹“听起来挺可怜的。但是，奶奶，不是说性格是适配的吗？怎么还需要匹配？”
　　“基因里的性格倾向都是写好的，说是适配其实只是通过增添虚构的记忆，让他的性格图式和主人的更吻合，这个你是知道的吧？”看起来不正经的老太太突然语重心长，“但是，就和人一样，他们虽倾向于为了主人改变自己的行为模式，却无法洞察对方全部的想法，主人被满足后还会有更多的要求……说到底就是有钱人事儿多难满足呗。”最后一句，老太太恢复了本性，用“你就不一样了”的信任目光看着千烨。
　　良久，千烨问，“我还想知道他最后一次退订发生的事。”
　　如果c077像时律和安茜说的，像童话里的精灵那样要靠【人类的爱】过活，那刚才老太太罗列的退货事件岂不是相当于反复当场去世了么……
　　“你这孩子果然很上心，不错，我喜欢。”老太太点点头，继续道，“最后一次嘛，我想想啊……故障好像是开始有奇怪的举动，比如蜷缩成一团，宛如被冻僵时候的姿态，先是发抖然后安详地睡去。”
　　……你确定那是睡去？
　　“反正这孩子越到后几次越不正常。如果不是旧厂要被废了估计它还能刷新自己被退的纪录，不过你别担心，实体和这些模拟人格还是有很大区别的。你要是对这些退货记录感兴趣，以后可以查看它的故障记录，出厂前的退订原因也有写入，都是透明公开的。”
　　“故障记录……说到底都是不能满足特定用户要求的问题，怎么能叫故障？万一她无意中看到这些信息又诱发所谓故障，不太好吧，可以帮我向你们的适配员提下——去掉这部分记录？”
　　千烨虽然对c077将来的位置没有一个具体的定位，什么没想好怎么和她相处，但想到人造人是有思想的有情感的人造存有，而不是任人随意施舍爱、以自我满足的宠物，还是多留了份心。
　　“好的，我记下了，可以反映你这个需求……还有别的要求吗？要不要参观下模拟人格？虽然还是冬眠态，但看看长相也是好的。”
　　“不了，谢谢。”千烨起身“就当留个惊喜给几天后的自己吧，我还要多打几份工还钱呢”千烨低头看了看表，眼看打工的时间早过了。
　　“好的，两周以内会给您电话通知，您来我们公司验货，如果当时不方便，我们可以提供送货上门，有时间再带她来检查。”老太太的职业习惯在送客关头才体现了出来，依稀能看出年轻的时候大概也是做事干练的女性。
　　“嗯，我了解了。那我就不耽误奶奶你工作了。”千烨朝她点头示意后转身离去。

　　“嘿，兄弟，怎么这个点儿才来？”身着制服的高个男生忙完手上的活，叫住了刚换好衣服的千烨，“你从来都是准时到的，今天怎么迟了一个小时？正好这会子都没什么活干了。”
　　千烨连忙道歉，“对不起呀学长，刚刚有事要处理，我也没想到要搞那么久，下次我把工时补回来，你看这么样。”
　　“算了算了，你看映树那小子总是偷懒，一不注意人就没影了，我不也没给他扣工时吗？虽然对你这样经常准点到还能加班帮我的员工不怎么公平哈……”因为自己就是这家店的主人，高个子的男生并没有太在意工时的问题。
　　“我知道，他来可以增加客源嘛，他的作用可比我大多了”千烨表示万分理解。映树长了一张妇女之友的脸，就算不常驻也可以有一笔可观的小费，千烨无意中瞥见的一次甚至比莫宇学长开给他们一个月的工钱还多，千烨为此不止一次吐槽:如果这里不是什么正经咖啡店而是牛郎店的话，千烨一定会是头牌。
　　想到此处，千烨不禁怀疑映树这小子是私下里收了多少小费还是被富婆包养了居然买得起人造人，就和以前作为奢侈品的汽车要花一笔巨资加油保养维修，人造人贵就贵在后期的持续花费。
　　千烨并没有意识到自己也是刚刚付完首付的自己以前会吐槽的那类人。
　　“说到映树，那小子今天来了吗？”千烨环视四周也没找到熟悉的身影。
　　“今天没来”莫宇学长答道，“不过……昨天，他带着他的小女朋友来过。”
　　“什么！”千烨几乎喊了出来，没想到映树这么快就带着“有瑕疵”的非人类出门招摇过市了，“咳咳……你确定是女朋友，不是人造人之类的？”
　　莫宇学长听了这话笑了，“噗，你怎么听到他有女朋友这么激动？是人造人我还看不出来？佩服你的想象力。倒不如说映树现在才有女朋友才比较奇怪。”
　　“你……没有察觉他女友身上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比如说有点样貌举止不自然不真实啦，或者是其他的什么？”千烨不懈追问道。
　　以千烨的常识，大街上的人造人都是很轻易能被认出来的，比如比正常人大一圈的眼睛，非亚洲人种或是人类不会有的瞳色发色，比一般人出挑的容貌身材。最简单的，如果扫一眼她们侧颈，会发现明显的系列标识，自行变化着介于金属和灯光间的非自然光泽:光系是围成螺旋的音量条图案，花系是不同色的桃花图案。
　　初期“星”系，“音”系，“焰”系，更是分别有星座、音符、火苗的图案直接印在脸颊眼角等显眼的地方，给人以视觉冲击。
　　千烨回想自己和羽弥接触的时候，她黑发灰眼，五官也是亚洲人的相貌，没有精致过头或是自以为是的定制痕迹，脖颈、脸上别说标识，连颗痣也没有，估计是时律他们故意为之。再加上和映树站在一起也没什么突兀感，确实，骗过学长还是情有可原的。
　　“要说有什么奇怪的地方，那就是他女友居然说要穿咱们的制服和映树一起打工……说起来，你见过他女友真人吗？”莫宇问道。
　　呵呵，不光见过，还是同住一个屋檐的室友呢。
　　千烨点点头。
　　莫宇继续说，“那你就该知道我奇怪的点了，气质那么大小姐的女孩子居然会主动来做服务生，不过嘛，解释成正因为被宠坏了才喜欢尝试些没经历的事好像也说的通。”
　　这么说来就没有“奇怪之处了。千烨没有得到预期的羽弥身上“非人类”的特征。
　　“不过还有一点也很奇怪”莫宇突然说道，千烨猛的抬头盯着他。
　　“我和映树也认识算久了吧……感觉这个女友就像突然冒出来的一样，而且啊，他们感情居然还很好，感觉有哪里不对劲。”莫宇继续补充，“举个例子吧。咱们这个店里平时都是些有钱的老人光顾，还以长寿的女性居多，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养老院的老年活动室，昨天他女朋友来的时候客人里居然出现了许多家里蹲的土豪宅男，这帮人说想体验一把真人的女仆咖啡厅，想被美少女叫主人，结果他女朋友就把映树叫来，当众人面说，‘抱歉，我只能叫他主人哦。’”
　　听到这，千烨一副了然的表情:那只不过是厂家设定吧。
　　“最后，那些被秀一脸的人虽然嘴上说着不满意服务，可还是给了好多小费。”莫宇说，“所以说，怎么看都像是大小姐被外貌欺骗在倒追映树啊……不好意思，我不是在说你竹马坏话。”
　　“不，你这么想我完全理解。”映树的性格的确会让人误会。
　　“说起来，你对白映树应该比我了解，你见过他对什么异性这么殷勤吗？”莫宇意识到了，“比起他女友，他的变化反而最奇怪吧？”
　　“他……只会职业假笑讨女性欢心吧？”真不知道映树的异性缘是怎么来的，万分之一的真情也没的男狐狸精。
　　“果然，他这回是动真格了吧。”学长的下一句话让千烨意外得差点被自己口水呛住——“他是下决心骗到手然后这辈子衣食无忧吧”学长皱皱眉，“我还有点担心这个女生，最后万一发现自己被骗了，一伤心一狠心，派人把映树这小子教训一顿，把那张招财的脸划花了就不好了……”
　　“……”原来学长到头来还是更在意自家店的生意啊。“学长你还是少逛学校论坛的情感区比较好。”
　　“怎么可能，我可是管理员啊。”
　　“……当我没说。”千烨对这一本正经的回答表示无语。
　　“好，等他这段恋情结束了，我就来发篇帖子好好扒扒，到时候千烨你就来提供一线爆料。”莫宇摸摸下巴。
　　“别开玩笑了学长”千烨无奈笑笑，“映树就一普通学生，有啥好扒的。”
　　“不用，倒追男服务生的大小姐，标题就起个类似的也会有很多点击，当然如果以后有更多反转就更精彩了。”
　　学长一语点醒了千烨，他可不希望以后映树或是自己因为养了个非人类而被其他人注意和围观，于是说谎道“嗨，映树哪会认识什么大小姐啊，那就是我们学校的学妹，在老乡会上认识的，家境一般般啦。”
　　“哦，是学妹呀！”学长反而更兴奋了，“学妹好啊，形象这么好的学妹就应该让她上上校刊封面，近水楼台先得月嘛，说不定就让我发掘出了一颗校园新星，等她火了以后说不定还可以带动店里的生意。”
　　得，忘了莫宇还是个校刊编辑了，真是个麻烦的学长。
　　让他帮着保守秘密，估计玄。
　　说话的空当，“千烨哥，千烨哥”一名娃娃脸的男服务生走到尹千烨身边轻声叫了他两下，“最里面那桌的客人找你欸。”他用手指了指。
　　“找我？”千烨伸长脖子张望，只见最里的一桌光线昏暗，一位着复古黑色连衣裙，戴着黑色面纱、蕾丝手套的贵妇正单手撑腮，视线游移，百无聊赖。
　　莫宇学长欠揍地吹了声口哨，向千烨挤着眼睛，“被指名了这是～”
　　千烨给了他记眼刀，整整衣服，拿起菜单纸笔，向贵妇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