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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一个莫名醉酒的夜晚 ...

  •   孟绍辉躺在床上,吃过感冒药带来的困倦劲上头,仿佛还有些发热了,嗓子更是说不出话来。看来情况不仅仅是着凉那么简单,可能是染上了流感。虽然头很疼,却攥着手机看着白鹿的号码心里满是喜悦。措辞谨慎地编辑了一条短信发给白鹿,算是点个卯,在等待回复的过程中昏昏沉沉不知道睡了几觉,黄昏的时候才被白鹿的电话惊醒。

      "喂?孟绍辉吗?"那人又恢复了面对自己时候恶劣嫌恶的语气,卸下了早上在师兄面前人畜无害阳光明媚的伪装。

      孟绍辉自己偷偷笑了笑这人的孩子气,嗯了一声算是答应。

      "孟绍辉,我打电话就是想跟你说,我师兄的事情你别瞎想,你做的事,我也相信是个误会,我原谅你了,咱俩两清了,好吗?"白鹿心不在焉地转着手中的圆珠笔,这时候已经下班了,其他人都陆陆续续收拾东西离开了办公室。

      欲盖弥彰。孟绍辉突然故意想取笑他的多此一举:"白鹿,我根本一个字也没有说过你跟霍医生怎样吧?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两清。"

      白鹿一愣,他确实没有说什么,但是他就是知道,孟绍辉心里一定在往那方面想了,孟绍辉一定知道了,也不是自己白白心虚,因为这家伙猜的真准,他就是对自己师兄有点不一样的感情。

      "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心里想什么你自己清楚。"白鹿没好气地回答他。

      "我想你呀。"孟绍辉笑眯眯地说。

      "想点别的,好好养病。"他也不管孟绍辉还想啰嗦什么,挂了电话准备吃饭去。

      孟绍辉也并不气恼,与美人谈话让人格外有精神,感冒仿佛也好了一大半,想象着白鹿总是漫不经心的冷淡脸也有气急败坏的样子,头疼似乎也有所缓解。

      自此以后孟绍辉每天要打电话发短信去骚扰白鹿,有时候他接了,有时候太忙就没管。

      白鹿一般情况下是没功夫跟他一般见识的,这天他兴冲冲地去隔壁办公室找霍郁鸣吃饭,今晚有个夜班跟他一起,这样的排班将近一个月才能轮到一次,每一次跟霍郁鸣值夜班的机会他都十分珍惜,因为不仅能名正言顺地跟霍郁鸣一起吃个晚饭,还能跟师兄几乎是肩并肩睡一个办公室,当然是两张折叠床。即使有时候一晚上总是断断续续地送来需要抢救的患者,或者偶尔被查房的护士叫去看病人突发的状况,忙忙碌碌的就过去了,实际也不能沾床几小时。于是白鹿就一次一次地期待下一次能不能多休息会儿,让霍郁鸣这样认真负责精神紧张而且浅眠的人也能熟睡去,自己在旁边静静看着,就很知足了。

      霍郁鸣是白鹿多少年来掩藏完美的一个秘密。从本科开始,他就是白鹿的师兄了。霍郁鸣性格认真负责,长得又一表人才,在学校里就不乏爱慕者,明里暗里表示过的人不少,但是霍郁鸣真正交往过的人,只有一个。

      而白鹿从来没表示过,所以才能在霍郁鸣身边待了这么多年,混来混去成了最亲近的朋友,回想起来简直想给自己颁发奥斯卡影帝的小金人,以犒赏自己一口一个嫂子满脸笑容地跟霍郁鸣和女朋友吃饭,还有脸不红心不跳地白吃了不知道多少送给师哥的巧克力和饼干。

      霍郁鸣直的。

      白鹿心里再清楚不过了。

      也不是没有男人向霍郁鸣示好,都能被男人淡定地挡回去。霍郁鸣不恐同,但是白鹿太了解他,他的态度完全是不理解也不想理解,不歧视同时不支持不反对而且不发表意见,十足笔直端正地行走在自己的路上,温柔正直地对待每一个人和事,笃定得白鹿从来没有想过能跟他有一丝一毫脱轨的发展。

      想起来挺残酷的,越了解越绝望,但都是自己乐意。白鹿比谁都清醒,比谁都了解霍郁鸣,对感情比谁都讳莫如深。就凭他,哪里能撼动医科大才子端正进取的人生。哪怕是心里再痒的那两年,白鹿也没让任何人看出来他这个大方得体的师弟有一丝一毫的心怀鬼胎。

      除了孟绍辉,孟绍辉,烦人的孟绍辉,白鹿猛然想到语气里带着笑意的孟绍辉,不由得感到懊恼。这个秘密本已经行将就木,快要在心里烂成亟粉,怎么就晚节不保地见了阳光呢?孟绍辉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怎么就能一瞬间感受到陌生人之间隐秘的力场呢?

      他推开霍郁鸣办公室的门,看到霍郁鸣站在桌前收拾着东西,跟对桌的医生笑着说些什么,突然觉得自己就算心里再清醒再独立,习惯性的崇拜也让他毫无意识地成了霍郁鸣的一颗卫星,一颗不够亮,没温度,轨道远近适中,虽然永远不能靠近,却也永远不会远离的卫星,一颗灰突突的石头。

      "师兄,吃饭去吗?"白鹿乖巧地招呼他。

      "哎?小白,我今天不去吃饭了,我跟赵医生调了晚班,晚上有点事。"霍郁鸣边说,边掏出手机,好像有什么人给他发了语音消息,霍郁鸣点开来放在耳朵边上听,脸上不自觉地带上了无法掩藏的笑意。

      白鹿觉得那笑容有些刺眼,既熟悉又陌生,还没等到他反应过来那笑容背后的含义,坐在对桌的赵医生站起身来,开玩笑地拍拍正在愣神的白鹿的肩膀说:"走吧走吧,咱俩吃饭去吧,郁鸣儿今晚上佳人有约了,我们好同事在这时候就应该勇敢地站起来,主动承担工作。"

      佳人有约?佳人有约。白鹿把这个词在心里来回咀嚼了好久,好像才体会到它的意思。是了,霍郁鸣那种听着微信语音露出的温柔笑意,上次看到的时候还是大学里霍郁鸣谈恋爱收到了女朋友情书的那次。内容无关紧要,只是想到了那个人就会在脑海里浮现她可爱的脸。她的一言一行,她的举手投足,都会投去温柔宠溺的眼光。就是这样的甜蜜表情。

      霍郁鸣这人一向温和而不甜蜜,所以一甜蜜起来就让白鹿特别不适应。他坐在饭桌边上,脑子里还在不停地想这件事情。霍郁鸣谈恋爱了,有点突然但是却自然而然。一个年轻有为,健康帅气的优质男青年,为什么不能谈恋爱呢?一碗粥搅了又搅,也没心情喝下去。他不露声色地向与霍郁鸣对桌的赵琰询问这件事,才大致上搞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前几天霍郁鸣家里看他每天工作繁忙自己也不操心自己的终身大事,所以给他安排了一个不知道哪一路亲戚介绍的谁家几大爷的哪个战友的孩子,说是家世殷实的漂亮乖女孩,希望霍郁鸣跟人家见见。本来他对于家里的安排有些无奈抗拒,不过看在他奶奶满脸期待打包票说女孩子特别好的样子,不忍心再让老人操心,想着去吃个饭见一面也不是什么要命的大事,没想到两个人吃饭的时候谈得投机,互相又合眼缘,一来二去竟然真的促成一对。霍郁鸣恋爱了,时隔多年又一次坠入爱河。中间这些年他也不是活在真空里,只是自己心里并不着急,工作太忙事业上升,同事们太熟,闲暇时间都白鹿混在一起,白鹿没对象他也没压力,从没有空下来思考这件事的时候。

      "这回搞不好很快就能喝郁鸣儿喜酒了,"赵琰羡慕极了,"他对象家里不是一般的有钱,本人也是搞金融的,工资很高,两家都不是在乎钱的,随随便便就能全款买房子装修结婚了。"他与女朋友漂在外地几年,家庭条件都一般,为了在这里买一套自己的房子结婚,每天只能精打细算。他也没注意白鹿在不在听,仿佛是自言自语似的抱怨道:“唉谁像我们似的,天天跟在主刀屁股后面转,巴望着哪天来个机会砸在头上,站台手术一个个的不停,人累死了钱也没挣到几个。”

      年轻小医生的烦恼大抵都是一样的,但也都是说说就算了。他们读了那么多年书才能走进医院,更何况还是人民医院这样无数人削尖了脑袋都进不来的好医院,就算累死累活不被理解,没人愿意放弃奋斗。

      白鹿无话可说,也没法思考,只无味地回应他一句那敢情好,就不愿再说话。

      这一天早早晚晚的还是来了,自己不是早就为它做好了准备么?为什么等它真正来临之际,心脏还是能感到窒息。

      他有些心神不宁,有些浑浑噩噩,也不知道一晚上都做了什么,还有几小时交班的时候就如同活在梦里一样提前交接了工作,跟赵琰说自己不太舒服,没在休息室待到早上就回家去了。

      现在的公交和地铁都没开,路上出租车寥寥。白鹿只是一直在路上漫无目的地走着,直到撞到一个人怀里。他惊了一下,回过神来给被自己走神撞到的人道歉,抬头却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凌晨的空气寒意刺骨,借着路灯的微弱光线,孟绍辉仿佛能看见白鹿脸颊上细密的透明绒毛挂上水汽,好像刚洗好的水蜜桃一样惹人怜爱。他刚才下意识扶住一不小心撞进自己怀里的人,低头却不禁一阵狂喜,几乎扔掉了手机。他敏锐地感觉到白鹿的睫毛上面有可疑的水渍,鼻头眼角都泛着红色的痕迹。

      "唉白医生?你怎么在这儿啊?"孟绍辉故作平静地开口,努力压抑着心中的狂喜,他一眼就看穿了白鹿本来委屈巴巴却因为看见了自己而勉强冷起来的表情,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刚下夜班,有点累想走走,孟总这么早。"白鹿这时候实在没心情应付这人,却不得不敷衍他。

      "哦我这昨晚在店里帮我朋友看了一下场,刚收拾完了出来还没上车就碰见你了。"孟绍辉是帮庄恺看了一下酒吧没错,只不过原因不是那么简单。不过庄恺看他来了也没过问具体的原因,他自己昨晚正巧有急事离开了一会儿,而店里又承办了别人的party ,正在他分身乏术的时候孟绍辉也算是雪中送炭般出现,原因必然无外乎是像以前那样,躲着这个情人,晾着那个床伴。

      "白医生看起来心情不太好。"这不是个疑问句,这是肯定的语气。

      白鹿偏头,想掩盖自己尴尬的脸色,却被对面的人一语道破,一下子泄了气。

      "白医生,相逢就是缘分嘛,我最见不得人不高兴,尤其是像你这样的青年才俊不高兴,一起去我那喝两杯你看怎么样?"

      白鹿终于抬眼看他,挑了挑眉毛,不爽的表情让孟绍辉乖乖收了那一点显而易见的欣喜若狂,换上了些虚情假意的同仇敌忾。

      他自嘲地想,罢了,命运的安排。这件事唯一一个知情者变成唯一一个见证者,也不是什么坏事。于是他跟着孟绍辉又回到了空无一人的酒吧,庄恺正在收拾吧台柜子,听见声音直起身来,看到孟绍辉竟然刚走没多久就领个要哭不哭的青年返回来,完全被眼前的状况弄糊涂了。

      “这。。。”他给孟绍辉使眼色,孟绍辉摆摆手让他别问,却狗腿地给那人拉开了吧台的高脚凳。庄恺瞬间明白了孟绍辉那点心思,这么多年的朋友和僚机不是白做的。他淡定地跟两个人说坐坐随便喝,把钥匙留给孟绍辉,自己识趣地回家去了。

      孟绍辉绕到吧台后面,取了一个干净杯子放在白鹿面前,二话不说翻出自己寄存的好酒,给白鹿到了一大杯。

      “喝吧,喝了就想开了。”

      “我有什么想不开的。”

      于是孟绍辉闭上了嘴,边给自己倒酒,边饶有趣味地观察着白鹿铁青的脸色。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也不管有没有回应,举起自己的杯子主动去碰了一下白鹿的,把那半杯酒抬头一饮而尽,满足地发出一声长长的喟叹。

      他等着白鹿开口说些什么,那人却只自顾自的郁闷着,仿佛他只是一旁安静倒酒的服务员一样。直到桌子上零零散散摆满了高高低低的瓶子,白鹿才开口说了话。

      “谢谢你,”他的嗓子有些哑,白鹿垂眼看着杯底留在吧台上的一圈圈水痕,“我可以了。”

      这时孟绍辉已经有些醉意,他没太多思考的能力,下意识抬头回答他,“没什么,我送你回家。”

      白鹿却站起身来,轻轻按住孟绍辉的肩膀就阻止了他也站起来的动作,那人又困又醉的疲倦样子反而显得可爱的多。

      “不用了,”孟绍辉这时大概是已经听不到自己的回答了,他已经舒服地趴在了吧台上。白鹿盯着他趴在那里渐渐闭上的眉眼出了一会儿神,看到阳光照在孟绍辉落下来遮住额头的头发上,头一次感觉他浑身上下笼罩着温暖的光泽。他抬头看到背后员工休息室的门开着,里面有张单人床,白鹿把他拖到床上躺好盖上被子,趁着早高峰还没开始,在晨光里匆匆出门回家去了。

      后来孟绍辉是被八卦之魂熊熊燃烧的庄恺摇醒的,醒来看到坐在床边庄恺充满期待的脸,一时间没想起自己睡在哪里。

      “喂喂今早那谁啊,长得还挺好看的。”

      孟绍辉用手挡住光,揉了揉还没适应的眼睛,感觉太阳穴仿佛还在砰砰作响,好一会才回过神来翻了个身,脑子里的记忆还破破碎碎的。

      “你俩怎么喝了这么多酒,你那一瓶都没了还掺了那么多别的杂七杂八的。”

      是了,想起来了,今天凌晨捡了白鹿回店里,看他心情不好打算安慰安慰,当然也不排除酒后可以吃豆腐的可能性,没想到一句话没说上,自己还陪着那人喝了一场闷酒醉成这样,好像那人喝的比他还多呢。

      “你什么时候来的?拖我我一点都没感觉。”孟绍辉揉着眉头问庄恺。

      “不是我拖的,我刚来没多久,你已经在床上了。”庄恺答道,“外面那空瓶整整齐齐码在地上,吧台桌子都擦过了,你别跟我说有田螺姑娘。”

      孟绍辉闻言愣住了,迷茫地望着庄恺。“人呢?”

      “什么人?”庄恺也糊涂了,“跟你一起来的那个小子?不在啊,走了吧。”

      孟绍辉在心里靠了一声,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扶着休息室门框探头往外面看了一眼,又跌坐回床上,闭眼泄气地跟庄恺说:“白鹿的酒量,可能是两个我都不止。”

      “哈?”这下换庄恺吃惊了,“你都挺能喝的了,他比你还厉害???”于是他也站起来难以置信地探头看了看外面被白鹿收拾的井井有条的案发现场,“叫什么?白鹿?嚯看起来白白净净的,名字也这么文弱,没想到是个人才啊。”

      “地上那些大多是他自己喝的,我就给他倒酒来着。”

      “啧啧啧,然后人家还擦了桌子收了瓶子摆了凳子顺便把喝倒了的你放到床上盖上被子。”庄恺撇撇嘴,一脸的复杂。

      可怕。

      “我不是醉的我是困的。”孟绍辉小声嘟囔。

      太可怕了。

      “我要笑死了,你竟然也有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时候。”庄恺乐的直不起腰,“你新任男友?还是你在追他?”

      孟绍辉不肯定也不否定,从床上慢慢站起来去洗脸,准备回家洗澡换衣服然后去公司,虽然他还有点头晕难受的感觉。

      等他走的时候庄恺在背后拍着他的肩膀嘱咐道:“唉,祝你好运,回头我也想认识认识这么厉害的人。”

      孟绍辉回头送给他一个“你确定???”的眼神,在庄恺的哈哈大笑中开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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