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瓜甜传[种田宫斗]》笔燃

3、槐花飘香，柳暗花明

　　时光如水生命如歌，转眼就到了入宫的日子，家里以识大体为由，还是派遣了红鸳做妜梅的陪嫁丫鬟，经过一番嘱咐打点，瓜尔佳索赫又包了细银50两给妜梅，这就轰轰烈烈进宫去了。
　　上面封给瓜尔佳妜梅的是个叫玉山斋的地方，位于紫禁城西南一隅，妜梅和红鸳跟着领路的小太监走了有小半个时辰，夏日炎炎，直走得她们气喘吁吁，大汗淋漓，这才到了。
　　“玉山斋宫人给梅小主请安，愿小主万福金安！”妜梅刚一踏进宫门，六七个宫女太监便哗啦啦一片跪倒，齐声向她请安。妜梅乍然见这么多陌生人，还不很习惯，只生疏地说了句：“起来吧。”又吩咐红鸳打点了领路太监，这才走进正殿内室坐下。
　　屁股还没坐热，一个个奴才便殷勤地冲进来自我介绍，可一个一个的见了妜梅的脸，眼神儿瞬间从希望变作失望，本以为梅小主虽住得远些，位份也低，但好歹是世家出身，又有封号，可这脸上……不是毁容胜似毁容，但必不会得皇上半点垂怜了。
　　“奴才是玉山斋的首领公公赵延英，给小主请安了。小主一路上可还平安？”首领太监谄媚地假笑道，身体倒很诚实，许是害怕妜梅的红疹会传染，还悄么声息地往后退了两步。
　　妜梅统统看在眼里，心中烦闷：“劳公公记挂，只是若一路不平安，怎的还能坐在这玉山斋里？公公怕是贵人事多，关心则乱呢。”
　　赵延英听了恼怒，但也知自己话有错处，油腻腻笑着敷衍道：“小主说的是、小主说的是，奴才在后屋还有活儿，就……不叨扰小主休息了。”
　　妜梅不愿多费唇舌，偏头把目光从赵延英身上挪向青花花卉锦纹双耳瓶，只冷冷说：“去吧。”

　　原来自己宫里，竟个个儿都是以貌与人、狗眼看人低的主儿，论礼，当由首领太监带自己逛逛玉山斋各处并一一介绍，可那叫赵延英的首领太监竟然提都不提，只是借口手上还有活儿，作了个揖就走了，他后头跟着的那两个小太监也不敢忤逆他，跟在屁股后头也退了。因着位份低，宫里也没的掌事姑姑，几个宫女年纪还不如红鸳大，看着也是不成事的。最可恶是那红鸳，嘴上说着“为小主收拾床铺”，转瞬便追上了刚出门槛的赵延英，笑语盈盈，急急套起近乎。妜梅看着这里，心中不免失望。
　　妜梅心里正丧着，也不愿再和剩下宫女的大眼瞪小眼，便打发她们道：“你们若手上也有活儿，就去做吧。”两个宫女听了，近乎是以倒退跑的速度退出了正殿。
　　罢罢罢，都走了吧，走了我眼睛里倒还干净。妜梅这么想着，越发觉得刚才走那么一遭热得紧，正想给自己倒杯茶喝，却见有人抢先一步了。
　　只见那宫女熟稔地端起茶壶，稳稳把茶水送入杯中，一滴都没溅到桌上，片刻不到，一杯飘香四溢的西湖龙井便沏好了。那宫女待了须臾，捧起茶杯，恭敬地奉给妜梅：“请小主用茶，小心烫口。”
　　本来心灰意冷，没想到这玉山斋里倒还算有眼力见儿的人，但见这宫女一招一式都很稳妥，便接过茶杯夸她：“你沏茶的功夫不错。”再吹了吹，上唇碰水试试水温，发现已不烫口，便慌忙饮了。
　　妜梅头埋进茶杯，贪图解渴，只听那宫女在一旁说道：“这盏茶本该早些奉上，小主一路走累了，必想喝一口茶去去火，只是奴婢不知小主何时能到，纵然夏日炎炎，冷茶下肚也是不好的，便一昧在茶壶里温着，一时竟渴到小主了，是奴婢的过失。”
　　妜梅一饮而尽，示意她再倒上一杯：“不妨。你有这样的细心，是刚才那起子人比不上的。你叫什么名字？”
　　宫女施了一礼，回道：“奴婢唤作莲雾。”
　　“莲雾？”妜梅重复一遍，细品名字含义后笑道：“莲雾，性味甘平，却润肺止咳、祛火收敛，你人稳妥，确如其名。”
　　莲雾含羞，两颊竟蓦地泛起红晕来，露出与年龄相称的女儿神态，手上动作却没停，又倒了一杯西湖龙井谢道：“多谢小主夸奖。”
　　又喝了两盏茶，妜梅才觉得歇了过来，不免对这玉山斋好奇起来，细细打量着正殿各处。莲雾意会，笑盈盈地对妜梅说：“小主，赵公公和其他宫人忙着替小主收拾处所，不如，由奴婢陪小主逛逛这玉山斋吧。”
　　妜梅回过神来，心想这莲雾倒是会察言观色，既不得罪赵延英一流，又服侍妥帖，不禁笑言：“你身上没有活儿吗？”
　　莲雾一愣，方才明白妜梅所指，便重拾笑颜，一面伸手欲搀妜梅：“奴婢最重要的活儿，便是服侍小主。”
　　妜梅见莲雾弓着身子伸出手来，模样不过长自己三四岁，便想开玩笑吓吓她，故收敛笑容，杏眼微瞪：“你扶我，不怕我脸上的‘病’染到你身上吗？”
　　莲雾似乎早有准备，抿嘴笑道：“红鸳姐姐扶得，莲雾为何扶不得？小主这样说，便是厌弃奴婢了。”
　　妜梅终是忍不住，朗声大笑起来：“好啊！等你满身红疹的时候，别来怨我！”说着，便携起莲雾的手，兴高采烈地跨出正殿之门了。

　　走出正殿，莲雾便开启介绍模式：“小主，可喜欢咱们玉山斋么？”
　　妜梅讷言，只用手指卷着裙边的流苏，淡淡回了：“你还没带我看呢，我怎么说喜不喜欢？”
　　莲雾却如故意失言一般，微笑恭敬道：“是奴婢失言了……只是奴婢以为，小主会嫌弃玉山斋偏僻，故而不喜欢呢。”
　　一边说着，妜梅却已由莲雾带领着走到前庭，这才发现院中整整齐齐地种了六棵槐树，眼下正值花期，那白生生的槐花便挂满了枝头，芬芳馥郁，沁人心脾。刚才她只顾生赵延英一伙人的气，却没注意到这般美景，着实辜负了。
　　“偏僻有偏僻的好，地界虽偏，倒也清静，免去许多繁文缛节。”妜梅想起童年曾尝过半开的槐花，实在美味，可气嫡母嫌槐花是穷人孩子的吃食，从不让家里的孩子多吃。想着想着，走到右边一棵槐树前，找了一枝最低的槐条，凑近轻嗅，果真芳香四溢，便按捺不住摘了两朵放在嘴里，清香甘甜的汁液顷刻在口里乱迸。妜梅嚼了嚼，又抬手摘了新的，吃得开心：“这么好的槐花，也不枉费我被分到这么偏僻的地界了~”
　　莲雾瞅着自己小主方才还是个端庄持重的世家小姐，片刻就变成了贪嘴的少女，当真是个“花痴”了，想到这里不禁掩嘴轻笑：“小主慢些吃，这宫中的槐树是经过改良的种，花期长，小主若喜欢，奴婢为小主择一些好的，洗了再吃。”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奴婢听御膳房的宫女们说，寻常百姓家还会摘了这槐花蒸饭煲汤，味道也很好呢。”
　　妜梅突然想起自己这模样有些失仪，匆匆拍了拍手，拍掉手上残余的花瓣儿，听到莲雾的科普，又来了兴致：“那我们也摘一些啊。”
　　此时是未时三刻，莲雾瞧见日头正毒，妜梅今早又一直奔波，到现在体力正衰，便劝道：“小主奔波一天了，眼下正是日头最毒的时候，不如一两个时辰后再来，奴婢先带小主逛逛别院呢。”
　　妜梅听了觉得有道理，但又舍不得这一树槐花，便别了一枝放在手里边走边吃。两人由于前庭拐向侧道，直向后殿走去。妜梅环顾左右偏殿，并不像有人烟的样子，遂问莲雾：“这玉山斋，只有我一人住么？”
　　“回小主，暂时只有您一人居住。”莲雾扶着妜梅的手，下了侧道的台阶。
　　“那以前有人住吗？”
　　“自当今圣上登基以来，都没有小主住过。”莲雾回道。
　　两人走到□□，莲雾只抬手指了指后殿，说了句“这边是小主的寝殿”，便携着妜梅的手拐到右侧一别院去，连停都没停下。
　　妜梅正纳闷，两人却又左弯右拐到了一个不小的堂前，妜梅禁不住好奇问道：“这又是何处呢？”
　　“容奴婢介绍，这才是玉山斋的精华。”莲雾语带兴奋，松开妜梅的手，从衣袖里掏出一把钥匙，在那门上的铜锁里捅了一阵。随着咔吧的响声，莲雾把锁摘到一边，一把推开了那没挂牌匾的门，只见灰尘轻扬，好一会儿才散了，妜梅却见这厅堂不小，里面黑乎乎不知放了些什么东西。
　　却见莲雾仿佛变了一个人儿似的，神采飞扬起来：“小主，这里边，是各式各样的种子。”
　　瓜尔佳妜梅的下巴都惊掉了：“啥？”
　　莲雾眨了眨眼，才觉得自己语无伦次了：“啊、奴婢忘了说，这玉山斋，原是御膳房的后花园，常年种些瓜果蔬菜，只是我朝日渐兴旺，御膳房的吃食原料需求渐增，这小小的玉山斋已经不能满足皇家使用了，当今圣上两年前便盖了一座宅院，用以填补此处的良田。”
　　妜梅无语凝噎：“闹了半天，此处原是荒地一块啊……我原以为你打开的这无名堂，里面有什么奇珍异宝呢……”
　　莲雾倏忽黯然：“啊……奴婢忘了，小主是金贵之身，断不会对这些感兴趣的。”

　　妜梅突然觉得哪里不对，遂问：“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你原是这里的宫人？”
　　“莲雾自入宫以来，就一直在玉山斋做事了。”
　　妜梅惊讶：“啊？那你前些年一直在种地吗？”
　　莲雾听闻，垂眸应道：“是，可前几年圣上废了这里的良田，皇家御粮一应由昌平那边儿提供，这玉山斋的种子和土地，便不中用了……哎，小主——”
　　妜梅懒理莲雾的阻止，一步跨进无名堂，动作幅度过大，不由得荡起灰尘，她却也不恼，只静静问：“那这些种子，岂不已是陈芝麻烂谷子了么？”
　　莲雾掏出手绢，为妜梅掩住口鼻以防灰尘进入，一面恳切回应着：“这倒不是，圣上虽废了玉山斋的种地功用，每年却还会不断供上新的种子。”
　　“哦？这是为何？”妜梅走向左边的麻袋，徒手解了开来，再伸手朝里面掏了掏，似乎是西瓜籽。
　　“这……奴婢便不知了。”莲雾回应道，“小主，咱们先出去吧，这里灰尘涤荡，小主脸上还生着东西，怕是对小主身体不好。奴婢本是想拿东西出来给小主看的，不想小主竟进来了。”
　　“既来之则安之，这里面只是灰尘多些，又不是脏，”妜梅抓了一把西瓜籽，俏皮地眨了眨眼：“何况，我倒希望脸上的红疹一直有呢。”
　　莲雾还未解其意，但见妜梅又发了话：“这儿既然是御膳房原料采集地，可还有一二良田吗？”
　　“有、有！奴婢带小主去看！”莲雾说着便拉妜梅出来，一把锁好无名堂的门，风一般地左拐右弯到了后院。侧门一开，人再进去，钻上两个回合，又碰上铁门一盏，莲雾又取出钥匙，鼓捣一番，铁门也开了。
　　妜梅这次抢占先机，率先推门，这一开不要惊，眼前的景象却使她震惊了：
　　一片被太阳照得金灿灿的黑土地，被一条清澈的小溪分隔开，没有宫墙拦着，阳光便肆无忌惮地洒进来，土地外围，似乎是御花园的延伸，只是或许位置偏僻，眼下只有鸟鸣，却无人烟。这寸土寸金的黑土地就被御花园围着三角，约莫三四亩的样子，虽不大，但在这紫禁城里能淘出几亩良田，真是怪异又可贵（？）的事了。
　　妜梅默然，良久，她望着那条横跨土地其间的河，喃喃道：“莲雾，我懂你兴奋的点了，虽然说不出来，但是……这一定是一片神奇的黑土地吧！”
　　莲雾泪眼朦胧，忙点头：“是的，是的。”
　　妜梅没再说话，突然扬手往土地里撒了一把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