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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七:周澜 ...

  •   金栎这通电话完全在我的意料之外——这是他出国后给我的第一通电话。

      “有事?”我问。

      他言语中带着笑意:“没事我就不能打电话给你?我想你了不行?”这话虽是玩笑,但我总听出些撒娇的味道,一时间也不好朝下接了。自从那天晚上他那番莫名其妙的表白之后,我二人的关系就变得很僵硬而微妙,起码我是这么认为的。

      可能是察觉出我的心思,金栎清了清嗓子,道:“江铭简怎么知道你嗜血这件事的?还是说这对你不重要,可以随便对别人讲么?”

      我道:“他怎么会联系你?”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金栎的语气有些冷冽,“我跟你说,他不是个好相与的人!你别看他表面上跟你和和气气的,指不定什么时候背后给你来一刀呢!”

      我道:“我无钱无权,没有什么值得别人算计的地方。他联系你可能只是对我这种生物的存在感到好奇,一时间不能理解而已。”

      他突然沉默了,然后道: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也不用提防我。我只是担心你。然后借这件事打个电话给你而已……我想你了,周澜。”

      我又不知道怎么接话了。或许是感官迟钝,我无法感受到金栎一直以来的隐秘的情意,即使他现在表露出来了,我也无法接受。我于他,只是像对待后生一样的爱护,又因为他对我提供血液而心存感激。

      我道:“金栎,我可能无法接受和回应你的感情。”

      他道:“我知道了,你……注意安全,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金栎挂了电话。

      我洗漱一番,躺下入眠。

      下午是被乔的一通电话吵醒的,我原以为是他叫我去喝酒,或者像他说的——带我找几个美人消遣一下。

      但乔的话语,内容很简洁:周澜,这边出事了。我急匆匆赶去了BAR。

      “你看午间新闻了么?”乔问。他揉着眉心,尽力缓解焦躁。

      “没有,什么事这么着急。”

      “一个F大的教授被杀了,血被吸干了之后抛尸在人工河河畔,今天早上发现的,现在全市的人都知道了!”他说着,用拳头使劲砸了一下桌子。

      “叫什么名字?我意思那个教授?”

      “郑岩。”

      我一时间感觉血液都凝固了,但叫这个名字的人太多,难免在我们学校就有重名的,于是不甘心又问道:“教什么的?”

      “不知道,但听新闻说好像昨天才刚结婚,今天就死了,那个新娘估计要哭倒在地上起不来了。不过这个重要么?周,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道:“我昨天才去参加过这个人的婚礼。”我一时间无法接受。

      “你跟他关系很要好?那你打算怎么办?”乔问。

      我道:“谈不上要好,只是点头之交。我无所谓,你怎么说,我会按照你说的做。”

      乔抓了抓他那头浅金色的卷发,看起来不胜其烦:“他怎么敢这么猖狂!虽然说近年东边的猎人协会的成员大多是酒桶饭囊。百年和平条约?谁把那张破羊皮卷放在眼里过!现在猎人协会的人说什么也要找我讨个说法,教会那边却要我死保约里克那个人渣!”

      “那你想好了?这事毕竟出在A市,你得负责。”

      “我也想负责!关键那个渣滓正躲在神甫的怀里叫爹地,我能怎么办?两方都在向我施压,我现在脑子都快炸了。”

      我想了会儿,:“神甫不肯放人就让他继续护着吧,等协会自己上门提刀来要就是。”

      乔给自己倒了杯酒,一口干了,而后将杯子随手丢在了桌面上,似乎是下定什么决心似的:“管他娘的,让这两帮人狗咬狗去吧!大不了就打仗,反正从来没和平过!”

      我道:“只能如此了。这两天媒体和政府肯定给协会不少压力,狗急了也难免跳墙,注意点BAR的巡卫,大型活动暂时不要举办了,有事给我电话,我先回去了。”

      今天正好是周三。金栎的助理在晚上来送血,我其实是有些难为情的,但生存所迫,又不想去乔那里混吃混喝,也便只能仰仗金栎了。

      晚上九点,居民区少有人走动了。我之前说过的,虽然我一穷二白,但住所却在香樟路——A市的高档住宅区。

      房东说他这栋房子闹鬼,我不疑有他,交了微薄的房租,第二天就入住了。我到现在都记得那位发了福的女房东看我的眼神——好像是在看一个神经病。其实我巴不得那栋房子晚上闹出点什么邪乎的东西,毕竟夜太漫长了,我一个人又睡不着的时候,难免无聊。但我住了三年了,从来没遇到过什么鬼,不瞒诸位,我有些失望。

      站在门前,伸手摁了指纹——原先是要用钥匙的,不过我把所有的备用钥匙都丢光之后,金栎就找人来给我换了把指纹锁——好用极了。

      房门被推开的一瞬间,我似乎在空气中闻到了什么腥甜的味道,是我熟悉不过的——血。

      但还是换了拖鞋——请保洁员的费用很昂贵——将装着书的手提袋放在玄关处的鞋柜上,脱了外套搭在了衣架上。

      一楼客厅里,置在保鲜提箱里的血包干瘪,透明的塑料包装被扔在了地上。有几滴剩余的血流了出来,在木质的地板上干涸,留下一滩滩棕褐色的血渍。

      不速之客好像根本没有意识到主人的到来,他还坐在地上,舔吸着最后一包血浆。

      我站在玄关处,等他喝完才问道:“饱了?”

      他看见我楞了一下,旋即朝我一笑,道:“饱啦!”

      “你是谁?怎么在这儿?”

      他瞳孔中血色大盛,进食之后的红瞳亮得让人移不开眼:“我是约里克。是父亲让我来找你的,他说你是这里最强的血族,会保护我逃避猎人协会的追杀。你会么?”

      少年就那么对我微笑着,带着莫大的希冀,纯真得好像一只无害的宠物猫。我难以想象这样一个孩子是如何杀了郑岩,吸干他的血液,抛尸在郊野!

      我艰难开口:“你知不知道你杀了人。”

      他理所当然:“我知道啊,但我也不想的,可我当时真的好饿啊。他就在旁边,好像喝醉了,也没有反抗,我记得他的血里还带着酒精的味道……”他说着还舔了舔唇角,好像在回味那种味道。

      我竟没有一点愤怒,只是难以忍受他这种事不关己的态度——我自己本身也是一个刽子手。

      移动发生在瞬息之间,从玄关到客厅,再到坐在地上的约里克身边,我伸手抓住他纤细的颈子,将他提起来,然后慢慢收紧。可惜他不是人,无需呼吸,所以丝毫感受不到窒息的痛苦,只是我掐得他有些疼,他掰着我的手指,想要挣开控制,但却只是徒劳。

      他这才振动着被死死压着的声带,嘶哑道:“你打算就这样掐死我么?日行者!”

      我平静地道:“为什么不呢?难道你甘愿被送去猎人协会,受百日剜心的刑罚么?”

      约里克艰难地挽起嘴角,朝我诡秘地笑了一下,嘶声道:“你动手啊,杀了我,你也得被教会绑在十字架上烧死,哈……哈……”

      我开始意识到此人是一个真正的亡命之徒,可能他真的是活够了,所以你拿命根本威胁不到他。像我之前所说,我与郑岩并无私交,也不会为了一个所谓的“同事”,舍生取义找约里克报仇。毕竟,这个黑发的异国男孩,至今为止,不过是未经允许便吃了我的晚餐,除此之外,我与他并无过节。

      甚至他还带着一身诚意来寻求我的庇护,我没有道理为了一个异族人杀掉同类。

      我一松手,他便摸着脖子,瘫在了地上。我道:“你走吧,别来我这儿,我护不住你。”

      他听着,然后从皱巴巴的牛仔裤口袋里掏出一张两寸的照片,在我眼前晃了一圈,指着上面的人,嘻然道:“我查了你近期的通话记录……唔……一个月之内无拨出,却也只接收到了五通电话,三通来自乔那个老骚货,还有两通,就是他。啊,他叫金……金栎对吧?是你的小相好?啧啧,长得不赖嘛!哈哈,你猜这张证件照我怎么拿到手的?”

      我麻木道:“你这是威胁?”

      约里克呲牙冲我笑着,森白的牙齿简直晃人眼,有一瞬间我又萌生出了掐死他的欲丨望。“是的,周先生。我父亲正在想办法送我出去,等到了东南亚那边我就安全了。最多两周,你只要保证我在这段时间全手全脚的,我发誓不动你的金栎小宝贝一根汗毛。怎么样?你也可以现在就捏死我,我知道这对你来说不费吹灰之力。毕竟,你可是传说中的日行者呢!”

      我似乎没有别的选择:“伙食你自己负责。”他既然来了,肯定有所准备,我无法拒绝。

      他笑,得意道:“我就知道你会答应的。那么……我今晚睡哪?你这里有没有多余的一口棺材?”

      我正要说让他睡客房,门铃却响了。

      我不知道谁会在晚上九点半来找我。但肯定不会是猎人协会——他们要来可不会斯文地敲门。

      我道:“你先去楼上待着。”

      约里克耸耸肩,道:“你放心不是猎人协会,他们要是来了,我隔着两千米都能闻到他们身上那股腐肉的味道。”他话虽这么说,但还是朝楼梯口去了。

      来者是江铭简。

      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来,他站在门外的台阶上,打着一把灰色的伞,眉眼间是一片安然。他的车停在不远处的小路上,车头上打亮的远光灯朝着门的方向。车灯的光映在他的脸颊上,连俊朗的五官都变得柔和起来了。

      我只是看着他,隔空嗅着他的气息,就觉得莫名的平静。好像刚才约里克带给我的威胁与压迫从来不曾存在过。我将此归结与他的血液的独特魅力。

      他收了伞,站近了,朝门里看,问:“怎么不开灯?停电了?”

      我道:“下来得急就没开。这么晚了,有事?”我知道这个理由很蹩脚,但我总不能说我从来不开灯吧。

      他笑了下,道:“你不准备请我进去坐坐?还是说……周老师金屋藏娇不方便让外人看见?”

      如果约里克算“娇”的话——我如是想。

      我知道江铭简是在调侃我,虽然我本意不愿他进去,但他既然说了,我也只好回道:“没有的事,我独居。请进吧。只是寒舍简陋,本来是怕江老师笑话,现在倒失礼了。”

      我关了门之后,想到要去开灯的时候,才发现——我不知道开关在哪。

      江铭简还在玄关处,拿手机照着换拖鞋。

      我扫了一圈也没看见哪面墙上有开关,正着急着,耳边却响起江铭简有些僵硬的声音:“周澜,你不是说自己独居么?”

      “嗯。”

      “那楼上……是谁?”

      我果然不该让他进来。黑暗中,那双泛着红光的双眼格外亮,他定定凝视着江铭简,我能看出约里克眼中的兴奋——那是猎食的征兆。

      终于,我找到了一楼客厅的照明开关,灯亮的瞬间,那双眼睛就消失了。我松了口气,幸好约里克够“懂事”,不然今天晚上肯定不能善了。

      我道:“没人,你看错了吧。”我的语气自然到可以说服自己。

      他不知道信没信,只是道:“可能吧。”

      我没有任何可以招待江铭简的东西,我不喝饮料,连水只有自来水管里才有。三年来,除了金栎,江铭简是第二个和我相处的人类。

      幸而他没有要长谈的意思:“你下午没去上课,电话又打不通。你那天给我留了地址……主任就让我过来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事?”

      他虽是这样说着,我却知道他想说的绝非此事。

      我给学校的留的电话确实是打不通的,但留的地址却是真的。就算有事也应该是系主任自己来,怎么会让一个空降到学校,不足两个月的新人过来?

      我道:“我还以为你想通了,来找我献血的。或者是因为郑岩死状凄惨,你怀疑凶手是我,但又迫于没有证据,所以冒着生命危险来我这儿找些什么?”

      可能没想到我会如此直白,他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但却摇了摇头,道:“我没你想得那么正直,但的确不是因为你缺课半天这种可笑的理由。周澜,其实我没看错,你二楼有人在吧?和你……一样的人。”

      我默认。

      他道:“那出去说吧。你这小区附近的咖啡馆怎么样?”

      他要是真有什么事,万一是关于郑岩的,让约里克听见的确不妙。而且我也怕二楼那个定时炸弹,会什么时候扑过来咬断江铭简的脖子。

      我道:“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七:周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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