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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思忆1 ...

  •   翌日,天光将明时分,孟漠之便醒了过来,只觉胸前的伤口刺痛难忍,略一沉思,猜想是因着昨晚拨开人群时用力过猛,导致将然结痂的伤口开裂了。

      思及此处,孟漠之的眼前蓦地浮现出乔琴泛着潮红的面庞,鼻间仿佛闻到了她急促而馨香的呼吸,竟不由自主的心摇神荡起来,转而生了浓烈的情潮欲念。

      察觉到身体起了原始而直白的反应,孟漠之忙调息定神,谁知不只毫无效用,却反而勾起了他对温香软玉在怀那一刻的遥想回味,进而再次对那弯红润微翘的唇角燃起了不可自抑的渴想。

      意识到实在难以自持,又深觉自己这些突如其来的想入非非已然唐突了乔琴,孟漠之索性一个鲤鱼打挺跃身起来,手忙脚乱的穿了外衣,意想去井边打盆冷水洗洗脸。

      岂料,好巧不巧的,孟漠之将然推开房门,抬眼便见乔琴直愣愣的立在院中,望着墙下的一方花圃出神。

      猛地唬了一跳,倒浇灭了孟漠之的心猿意马,清凛的晨风卷着浓郁的花香扑面而来,瞬时平复了他燥热的心境。

      从侧面观瞧着乔琴,见她双眸清亮,眼底却透出无尽的苍凉,想到这样的悲戚不是为自己而生,孟漠之的心仿佛被一只铁手狠狠捏住,疼痛到漏跳了几拍。

      那花圃不过几尺见方,几根歪歪扭扭的竹竿搭起了一座简陋的花架,因着无人打理,上面漫布的蔷薇藤蔓呈现出张牙舞爪的姿态,往各个方向恣意扩张着。

      虽是每朵蔷薇花都只有不及半寸大小,它们却七七八八的抱团成簇,拥成众多的花团,不遗余力的绽放着,争先恐后的释放出甜美而热烈的香气,以证明自己不容忽视的存在。

      弥漫在空气中的花香乘着风力缓缓袭来,将乔琴紧紧裹住,就仿佛那段无法忘怀的记忆般,逼得她无处躲避,陷入了退无可退的窘境。

      自顾沉浸在绵长的伤情中,丝毫未察觉到清晨乍起的露水沾湿了衣角,乔琴呆望着那些拥挤锦簇的花团,眼前渐渐模糊起来,思绪回到了一年前的神都城。

      **********

      繁盛的神都城外,往北行约莫十里地,是一座仅有一进院落的袖珍土地庙,因着连年香火不盛,生理实在无以为继,方丈一咬牙,带着唯一的小徒弟,穿上压箱底的两件体面袈裟,另投山门去了。

      自此,土地庙便彻底断了人烟,只半年功夫,齐膝高的荒芜杂草便漫生了整个院子,野狗野猫们也趁势占据了那间墙面和屋面还算齐整的正殿。

      考虑到有刺杀任务在身,以防日后官府追访,乔琴意想尽可能的避人耳目,特意在城外寻了这处废庙栖身。

      许是身上的杀气太重,自她进门,盘踞已久的野狗野猫们只向她弓背低吼了几声,便一哄而散了。

      见天光开始昏暗,乔琴忙放下背囊,略作清扫后,在后堂寻着一个破旧的竹篓,钻进废庙四周的小树林晃悠了一圈,便捡了满篓的干柴回来。

      手脚利落的生起火来,乔琴翻出背囊中的干粮,就着水袋中的凉水,迅速填饱了饥肠辘辘的肚子。

      燃烧中的干柴接连发出几下“毕波”的爆裂声后,升腾的火苗猛地矮了下去,乔琴随手捡起几根细柴,掰断后扔进火堆。

      见火势仍是不旺,乔琴正想拨弄柴火,突听得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忙抬眼望去,见是一名神色匆匆的白衣书生奔了进来。

      思及此处荒无人烟,乔琴立时生了警惕心,虽是面上不动声色,右手却暗暗摸上了缠在腰间的带刃。

      且说这白衣书生,原本是在错综的树林中迷了路,像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窜,偶然瞧见庙内闪烁着火光,顿时大喜过望,忙三步并作两步,向着火光的方向奔了过来。

      进得正殿后,突见一名布衣女子独自坐在火堆旁,书生面上立时生了赧色,手忙脚乱的整了整略微凌乱的衣衫,拱手施礼道:“晚生文隐,不幸迷路至此,意想在此处借宿歇脚,还望姑娘收留。”

      言罢,文隐见乔琴无所动容,只淡漠的望着自己,只道她把自己当做居心不良的歹人了,忙又正色说道:“我自幼研习孔孟之道,深知男女授受不亲。我在门外坐着便可,望姑娘切勿惊慌。”

      乔琴并未答言,只冷眼瞧着文隐,见他本是眼神恳切坚定,因着自己默然不语,他光洁的额头上渐渐浮起了窘迫的汗珠,不知怎的,竟自心底生了些许的柔软,轻声说道:“夜深露重,公子还是进来吧。”

      闻得此言,文隐暗自松了一口气,又是一个长揖到底,笑道:“谢过姑娘的体恤。”说罢,抬脚迈进正殿,在火堆前坐了,转念一想,恐离乔琴太近有失礼数,又往外挪了几下才坐定。

      二人默然静坐了许久,到底是文隐沉不住气,兀自讪笑了两声,说道:“我原本是随众多好友去十里亭赏花,待他们要回城时,我自觉不够尽兴,便遣了家仆随他们先行回去。可是,只一眨眼的功夫,天便黑透了,我无可奈何,只得匆忙赶路。谁知,摸黑走了许久,却不见城门的踪影,正着急着呢,突然见庙里闪过亮光,以为是尚有香火,便进来借宿了。”

      听到这里,乔琴瞬间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不禁暗觉好笑,便强压着上扬的嘴角,轻声说道:“从十里亭回神都城,应是往南走的,公子是迷了方向,竟往北走了。”

      文隐抬眼,见乔琴紧绷的面庞松将了下来,兼之听得自己南辕北辙的行径后亦觉好笑,不禁自嘲的轻笑起来。

      待收了笑意,文隐偷偷瞥了一眼乔琴,见她仍是无甚表情,暗自鼓足了勇气,小心翼翼的问道:“恕晚生无礼,可否请教姑娘芳名。”

      听得发问,乔琴不禁一怔,抬头对上文隐清亮的双眸,感受到他目中隐含的羞赧,登时触发了心底一直深藏着的自怜,立时生了许多酸楚之情。

      自十五岁开始执行暗杀任务,乔琴每隔三五月便换一个全新身份,对她而言,姓名不过只是一个无甚意义的称号,甚至于时日渐久,她几乎都要忘记自己的本名了。

      这是破天荒的第一次,并非处于任务之中,她被萍水相逢的陌生人问起姓名,竟一时不知作何回答。

      暗自盘算了少时,乔琴终于做定了心意,抬起头迎着文隐探寻的目光,轻声念出了自己的真实姓名:“乔琴。”

      见乔琴面现犹疑不决的神情,文隐猛地警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对一位初次见面的姑娘问名问姓确是失礼了。

      正待出言致歉,却听得她清楚的吐出“乔琴”二字,文隐登时心花怒放,情不自禁的喜形于色,一时舌遛嘴快,便毫不避讳的赞叹道:“真是极有诗情画意的好名字,当得起姑娘这般如花的样貌。”

      听得这样直白坦然的赞美,乔琴顿觉不自在起来,忙避开文隐的注目,低了头望向裹住木柴跳动着的火苗。

      文隐见乔琴闪躲,再次意识到自己的失言,犹自涨红了脸,忙转了话头,说道:“我这便去门外守着,姑娘尽可宽心,只管在殿内歇息便是。”说罢,径自走至门外的台基上坐了。

      余光瞄到文隐背对着大殿坐定,乔琴缓缓转头望向他的背影,虽是肩臂瘦削,腰板却挺得笔直,浑身散发着久浸诗书的儒雅气息。

      不自觉的注目了多时后,待脚底的火堆猛地发出一声“毕波”时,乔琴才回过神来,顺势往后倚靠在墙上,静下心来闭目养神。

      不知过了多久,正当渐有睡意时,双耳突的捕捉到了轻微的脚步声,乔琴忙凝神细听,辨得是文隐踮着脚尖走了进来。

      虽是依旧闭目保持着均匀的呼吸,乔琴的左手却暗暗捏住藏在袖口里的三支毒针,只待他有所动作,便痛下杀手。

      谁知,文隐走近了,竟是窸窸窣窣的脱下外衣,轻轻披在了乔琴身上,又蹲下往火堆中加了许多干柴,便转身出去了。

      乔琴悄然睁眼观瞧,见文隐坐回了原处,双手紧紧抱住肩膀,试图阻止身体热量的流失,以抵御秋夜的寒凛。

      身上盖了文隐的外衣,鼻间充斥着干净的少年气息,偷偷深嗅了几下后,乔琴竟有了片刻的失神,思绪越飘越远。

      自四五岁开始记事起,乔琴每日除了背诵药理、识别药草,便是无休止的武能训练,以求能够最快最稳的杀死目标。

      在遇到文隐之前,乔琴的世界充斥着冷血与麻木,除了要求严厉到近乎苛刻的无忧阁阁主,便是垂涎自己美色的任务目标。

      许是上天垂帘,竟安排了这样一位纯真温和的少年撞进了乔琴的灰暗世界,在她毫无波澜的心湖中掬起一捧水,搅起了层层涟漪,使她久久不能平静。

      双目微睁开一条缝隙,望着文隐笔直坚定的背影,乔琴竟不可自已的开始思量,若是有可能,哪怕是极为微末的可能,可以得到这样温柔细致的守护,便是明知要拼上性命,自己也会奋不顾身的去求取。

      思及此处,乔琴蓦地忆起阁主那双阴鸷的鹰目,心内顿时一紧,忙收回目光,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波动的心境。

      十八年前,尚在襁褓的乔琴被父母抛在了路边的草丛中,恰巧无忧阁阁主经过,听着她哭声洪亮,又见她身体强健,便顺手捡了回去,着意加以培养。

      或许,自阁主向她伸出手的那刻起,便注定了她阴暗无望的一生,转而再次俯首认命,乔琴忍不住轻声叹息起来。

      犹自伤感了多时,兼之完全信任了文隐,再加连日的奔波游走甚是辛苦,乔琴的意识渐渐模糊起来,竟沉沉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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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思忆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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