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熏》茗柯

3、二 烟瘾

　　二烟瘾

　　那次聚会以后，我再没有见过空，其实我一直误以为他不与我同校，毕竟一年来从未在学校里见过他。我也没问那日做东的室友，说来空应当是他的朋友。我不知道为什么不问——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问。或许自己那晚眼睛抽筋了，眼睫毛骨折了，一时间出现了臆想，而已。这些个理由都不错，人总要否定自己，随意塞给自己一个答案，而后才能仿佛理所当然地继续。就像那时我否定了自己愚蠢“一见钟情”，哈，一见钟情。
　　是的，或许这就是一见钟情，我那时默默觉着空的与众不同。到后来发现他与众不同的表达方式后，真是恨不得掐死他。
　　但估计是潜意识里发现了这种“一见钟情”的愚蠢性，我进行了自我否定。

　　所以第二次看到他仍是个意外。

　　那时已经大二下学期，我上课中间忍不住出去抽烟，自以为专属的烟区却被人占领。看清侵略者后心头直直一跳，那一晚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再次弥漫——在我几乎要忘记他是谁的时候。神差鬼使走过去，坐下来，掏出烟，发现没有火机，一瞬间有点尴尬。

　　我看向他，他也斜斜看过来，嘴角带着一点似有似无的笑意。我忽然无法正视他的双眼。他把脸凑过来，自然而然，我的烟头碰到他燃着的烟，仿佛将人突然点燃一样。深深把烟吸进去，熟悉的烟草味里，多了一分陌生的味道。烟燃着的瞬间，我想起一首古老的歌，the door的《light my fire》，他有几分肖似乐队主唱莫里森，但并非脸，我也说不出到底哪里像。
　　我只好低下头，看见他拿烟的手。
　　他手指白皙而纤长，透明的几乎看得见一条条清晰的血管脉络。烟已经燃烧了三分二，烟雾使他的手指若隐若现。他的指甲剪得平整，略带缺乏维生素的白色斑点，弹烟灰的时候会泛起淡淡的粉红。
　　看着烟燃尽后他把烟丢在地上，再用脚狠狠的踩了踩。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拜托，你到底几岁了。抬头去看他的眼，似乎第一次如此近距离，仔细看他的眼。因为缺乏营养而泛黄的头发几乎把眼睛全部遮住，却丝毫没有盖住眼睛的光芒。看进去，晶莹的眼睛宛如波光粼粼的海面，读不出底下波涛汹涌。
　　看了许久突然反应过来他也在盯着我看，不知缘由的心虚让我飞快转过头，狠狠的抽了口烟。想了一会，转过头问他：“你第一次来这吧。以前从没见过你……你确定你是我们学校的？”问完，我就对我的补充问题恶寒不已。
　　“我见过你。”他仍是一脸似笑非笑，那神情好像在说什么，却又什么也没有说，“在半年前的某个KTV局里”。他竟然有看到我，想到那晚我盯着人家研究了一整夜，只好拼命抽烟，等手指感觉到烟燃烧的灼热，才把烟头戳在地上，转来转去。
　　想了半天问他——“名字？”
　　他答的倒快，“阮空，天空的空。”
　　接着便无话可说。
　　他也沉默，好一会，才拿起我的烟盒，又抽出一支点燃。
　　我忽然觉得好笑，于是就笑了，别问我为什么，我本来就是笑点很奇怪的男人。他也转过来，眼睛似乎在问我为什么？我笑答：“悟空，为师说了多少次了，抽烟一根就过瘾，太多了就上瘾了。”他扭过头去看向窗外，也笑了，“原来是三藏法师啊，失敬失敬。”
　　我愣，娘的忘记自我介绍了刚才。
　　“我姓江，江流，额，江河入海流的那个江流。”
　　他不答我，轻轻吸了一口烟，却很重很重的吐出来，等烟圈消散。
　　“师父……你刚才的话有哲学意味呢……”说完，空把烟还给我，起身离开了。

　　确定他走远后我才彻彻底底的松了口气，仰躺在楼梯上，想不通自己因何而紧张，刚才的自己竟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恨不得给自己两个耳光子。他留下的烟还在手上继续燃烧，拿起来放在唇间，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是那种带着海风气味的咸湿感觉，岛屿云烟。我吞吐着，看烟灰一点点燃尽、掉落，想象着他唇的褶皱。
　　狠狠给了自己两个耳光，灭掉烟，回去上课。

　　烟果然不能抽多，会上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