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熏》茗柯

2、初遇

　　引子

　　他的眼眸烟雾缭绕，始终看不见我清晰的影子。
　　仿佛远山之上的露水，又仿佛愈落愈远的烟灰。
　　我害怕看他的眼睛，但又沉醉其中不能自拔。

　　一初遇

　　我要记叙的这个故事并不冗长，很容易就能读完，就像我们简单直白的人生，说起来，就像出生与死亡一样，没什么复杂的事儿。
　　所以，你或许会觉着一丝无聊。
　　可是，对不起，我也无力令它更精彩，因为它的成长并不由我控制，等我发现时，它已经这样，在那里了。
　　拜托，如果你不幸看到了，就顺便看完吧。
　　反正，二十几年的人生，很容易就看完。而我的故事从二十岁才开始。

　　第一次遇见空是在室友的生日会上。彼时我们都才读大二上学期，刚刚似乎知道了大学是怎么一回事儿，正是放肆挥霍的年纪。
　　从晚上8点半，我们走进包厢起，他就一直很安静的坐着。在喧闹的KTV，他的磁场将一切嘈杂都弹在三公分外，难以言喻的撩拨人心。在一个烟雾缭绕、酒气横冲、灯光昏黄的地方，空制造出一个磁场，清凌凌的，仿佛来自远古的迷离气息。

　　中途空起身出了包厢，大约是十一点吧。他的背影也清凌凌的，肩胛骨的轮廓在白色T恤里若隐若现，线条优美、纤细、匀称。当他跨出包厢起，这个房间瞬间恢复了嘈杂，再不如刚才清凌凌，仿若良渚文化遗址。它变回了一个单纯的KTV包房，灯光闪烁，听不见身边人讲话。
　　我突然想起身出门去洗手间，抽支烟。自己一个人，用心地抽完一支烟。

　　绕过吧台，经过空的位置，吧台上的手机突然响起。
　　是他遗忘的，那是一部有银色金属边框的黑色手机。手机屏幕亮起来，上面有照片，是个酒窝分明的可爱女生，铃声是那年很红的一部偶像剧插曲。
　　虽然我并不认识他，但很显然，他一点也不像个爱看偶像剧的人。那个女生一瞬间出现在我脑海。她抿着酒窝，嗲嗲的腻着他，不依不饶把屏显和铃声都改掉……
　　我轻笑，至少这说明他还是个地球上的普通人类，对女孩子毫无防备能力，只不过拥有改变气场的超能力。
　　顺便，我之所以知道这首曲子，是当年，在某个疯狂女人逼迫下，24小时内连看20集的结果——当然是快进。这部剧是讲一伙拥有超能力的不良高中生通过超能力战胜邪恶的故事，听起来就很傻。但该疯狂女人坚持认为片中男一号与饰演反派的男二号有暧昧关系……当然，女主角直接被她忽略掉了。

　　收回心思。
　　我在为了一个不认识的男人浮想联翩？不由自主笑出来，我摸了摸自己的嘴角，收住笑，走出包房。
　　只拐了一个弯，又看见他站在角落，稍微有一点皱着眉头。很快，我看见他对面站着个长发女孩。气质型美女，几乎要让人吹起口哨。洁白如玉的脸庞毫无瑕疵，被乌黑而柔顺的长发遮掉一大半，只剩一个侧影。但微露出的眉端紧蹙，薄薄的嘴唇微微翘起来，带一点幽怨一点委屈。她穿着棉布吊带及膝裙和白色帆布鞋，身材纤长，手轻轻抓着空的袖口，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空任由她抓着。
　　原来他是个长袖善舞情债不断的小子？里面是催命铃声，外面有美人追魂。
　　我只是远远地看了两眼，却不知怎么被他注意到。他侧过头，飞快看了我一眼，长发女孩并没有发现。我抱着手臂冲他笑了笑，算是打个招呼，当然我也不否认笑里含着些许调笑的意味。红颜祸水，真想知道他如何消受。
　　可空却飞快朝我眨眨眼——犹如挑衅。
　　那神情明明恶劣至极，被他一张清凌凌的脸庞做出来，却带了三分无辜七分委屈，把人的怒气冲的一分也不剩。
　　我忽然之间有点没来由的不爽，扭头就走。
　　他确定知道我与他是同一间包厢里出来的？

　　回到包厢里没一会，空也慢慢踱了进来，他显然是没有看见我。
　　更让我无奈的是，我仍然忍不住在角落看他，研究。
　　他坐下时，拿过桌上的手机看了看，表情并不轻松，可是房间里太昏暗，我不能确定他皱眉头没有。看完后，他立刻抬头与旁人说笑起来，没有回电话，也不再发短信，直到手机屏幕自己暗掉。
　　我隔着好几张桌子远望着他，他偶尔抽烟，但烟蒂还剩挺大一截，他就会掐掉。他竟然很小女生地喝果味酒，拎酒杯时才偶尔换个姿势，他两腿交叠，胳膊肘支在大腿上。我相信他眼里没有这个包厢里的任何人。
　　他的每个动作都被放缓分解成慢动作，在我眼里脑中酝酿，每一帧每一帧不停重放——他玩手机，不发消息，只是拨着手机盖子，滑上滑下。黑漆银边的手机反射出他眼眸的光芒，似乎很深，但你看不清楚。他也偶尔与身边的人说话玩笑，一切那么自然，人人都能感到他的真诚与热忱，但我在远处，却只发现他的心不在焉。
　　从他推门回到房间起，我的视线就无法离开他。
　　一整通宵。
　　可这项研究注定得不出成果。